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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虎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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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由我,我中有你。元軍、宋軍、宋軍、元軍,各路兵馬以崖山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哪路對戰機的捕捉稍慢,哪路將被捲入水底。

雷聲滾滾,冥冥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催促着他,出兵,火速出兵。加入這個戰團,將北元三十萬大軍一舉全殲。

雨聲切切,耳畔,亦彷彿有一個冷靜的謀士在告誡他,謹慎,謹慎。張弘範既然能佈下這麼大一個局,就有控制局勢的把握。倉猝決定,也許非但救不得行朝,還要把破虜軍剛剛建立基業賠進去。

如果還是像江南西路會戰之前一樣,沒有大規模戰役的組織和指揮經驗。也許,此刻文天祥會果斷地下令留在福建的破虜軍全軍出動。然而,此刻他卻已經不是當年哪個滿腹豪情的文天祥。三年多的實戰,讓他學會了太多的東西。學會了正視敵軍的力量,也學會了正視自己。

與前兩次貿然進攻,落入破虜軍圈套的頁特密實和索都不同,李恆和張弘範是有備而來。雨季沒結束之前,破虜軍對遭遇元軍,並沒有太大的優勢。

破虜軍除了訓練有素外,百戰百勝的三項至寶,依次為火炮、手雷和破虜弓。

張弘範選擇在這兩個月作戰,就是為了利用天氣濕,宋軍所配備的火炮和手雷無法發揮威力的機會。

而眼下,破虜弓的優勢也被張弘範組織的聲軍所壓制。

據這幾天前線送來的情報,元軍中出現了打着聲軍旗號的,專門用來進行遠程擊的弓箭隊。所用武器都是遠程強弓,對宋軍的威脅極大。

情報表明,聲軍是張弘範充分利用北元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集中了軍中所有箭高手和名弓組建。可以説,是專門瞄着破虜弓速不夠快的缺點而組建的。

拉弓要用很大的力氣,時間越長,越難控制瞄準的穩定。對於生活在長江以南的宋人而言,體力和臂長,決定了他們之中很難出現能拉開長弓,中二百步之外目標的神箭手。大宋朝對軍械製造的長期忽視和造弓程的複雜,也使程達到三百步之外的名弓成為不可多得的寶物。所以,前不用費體力開弓的鋼弩,才能在最近的戰爭中穎而出。

但對於北元來説,這兩個弱項都不難克服。蒙古軍和北方漢軍之中,弓箭手的名額一直佔到六成左右,從中反覆篩選,優中選優,去除命中的準確度要求外,能拉開強弓,把箭到二百步以上的士兵每個萬人隊中都能找出百餘名。

而使用牛筋、韌木製成的蒙古雙弧戰弓,程都在三百步之外。當張弘範把優秀手和優質弓箭組合在一起後,破虜弓出現後給宋軍帶來遠程攻擊優勢,就已經不那麼高了。

據細作從北元方面收集的情報得知,雙弧戰弓是利用角質和木材,外纏繞牛筋所制。按破虜軍的標準計算單位,將一把雙弧反彎弓滿開的話需要至少80大斤(公斤)的力量。出的箭能輕易的穿透一頭壯牛。更令人憤懣的是,張弘範還命令士卒,在每支箭頭上,都塗了毒葯。(酒徒注:此段關於蒙古弓的描述出自馬可波羅的遊記)破虜弓屬於強弩範疇,有效程不過一百五十步,前需要經攪弦、上箭、固定、擊發四個步驟。而雙弧戰弓隨拉隨發,無論擊速度和程,都遠遠超過了破虜弓。

在人數和戰鬥能力都不具備優勢的情況下,破虜軍必須重新考慮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

並且,眼下破虜軍側翼門户開。李恆隨時可以派譴兵馬從龍巖、永定等方向突入南劍州。留在福建的幾標人馬,要防守從邵武到漳州那漫長的防線,兵力分配上,已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偏偏這個時候,一直被破虜軍打得狼狽逃竄的范文虎也來了神。利用麾下兵馬多,地形的優勢,蒼蠅一樣纏着李興和蕭明哲兩標人馬。被打敗一次,沒幾天再反攻一次。不惜血本地,誓要將破虜軍主力拖在兩浙。

“丞相,不能再猶豫了,您再猶豫,萬歲,行朝,就全完了!”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角落裏響了起來。文天祥抬起頭,看見行軍參謀趙時俊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衝到自己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連連叩首。

血,立刻順着趙時俊的額頭了下來,滿他英俊的臉。這張臉,與空坑兵敗時,冒充文天祥慷慨赴死的趙時賞別無二致。二人是堂兄弟,同樣是趙氏皇族,當年同樣為了報效國家,而投身於文天祥帳下。

“時俊,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文天祥連忙伸手去扶,用盡全身力氣,卻無法拉動趙時俊半分。

“丞相,求你,救救皇上吧!”趙士俊的臉上,血與眼淚一起下。

所有人面面相覷。朝廷曾經對大夥不起,但當年趙時賞,卻以一人之命,救得十幾個破虜軍現在的高級將領逃離生天。

活命之恩,不能不報。

議事廳的一角,正用手指比劃着爭吵的陳吊眼和黎貴達停住了手勢,一同轉到了大廳中央的地圖前。

二人剛才一直對是否救援朝廷在爭論。做為破虜軍中的資深將領,黎貴達認為,時間已經不再拖延。而手握重兵的陳吊眼,卻不願意讓自己的部下輕易出去送命。二人的觀點,其實也代表了參謀和軍官中不同的兩個派別。

黎貴達認為,朝廷不得不救。

雖然行朝到目前為止帶給破虜軍的只有困擾。但坐視行朝滅亡而不救,破虜軍和福建大都督府,就會失去對天下英雄的凝聚力。

雖然破虜軍中有不少人認為,這樣的朝廷,不救也罷。但在世間的大多數人眼中,皇帝依然是國家的象徵。五年來,已經有一個皇帝投降,一個皇帝落水夭折,如果再失去最後一個皇帝,則預示着大宋已經沒有了國運,沒有了和北元爭雄的資格。

此後,效力於北元的無賴文人和名、大儒們,會迅速鼓動舌,把北元打造成傳統意義上的正朔。無論破虜軍多善戰,福建多繁華,福建大都督府都不過是割據一方的叛匪。

大義面前,文丞相不應該再三猶豫。

來,參謀部門已經商討了很多作戰計劃。其中,一個最具有可行的作戰計劃是,趁李恆初入廣南東路,立足未穩的時候,出兵梅州,奪回梅、循兩州,然後兵向梅、劭兩關,做勢切斷李恆和張弘正的後路。李恆和張弘正背後受到威脅,一定會返身戰。

只要二人回師,張世傑麾下的江淮軍就能得到息。然後,江淮軍就可以向東移動,從背後打開羅浮山防線,與許夫人的人馬會師。然後,兩支隊伍合力擊敗張弘範。

而這個計劃,受到了陳吊眼等山賊出身的將領們的烈反對。

據陳吊眼估測,在目前的天氣情況下,如果希望這個計劃切實收到效果,破虜軍至少要出動五萬以上兵馬。

那也就是意味着,福建被成無兵之地。江南西路和廣南東路的任何一支敵軍,都可以輕鬆地殺入福建。

等張唐帶着破虜軍主力從兩浙退回來的時候,泉州的商港、莆田的鹽田、邵武的礦山的作坊,十有八九已經成為元軍的囊中之物。

破虜軍此行可以救得行朝,卻要拿整個福建路的安危前去冒險。

文天祥看看趙時俊,看看陳吊眼,再看看黎貴達,還有在議事廳一側,不肯説話,卻一直默默注視着自己的鄒洬,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必須要做一個決斷的時候。

放開趙時俊,轉身,他向放着令箭的木盒子摸去。

趙時俊臉上一喜,以手拭淚。眼淚、鼻涕和鮮血抹了滿臉。陳吊眼的臉瞬間鐵青,牙關緊咬,強忍着,不説出任何一句話來。

風雷陣陣。

就在此時,參謀曾寰匆匆忙忙從外邊跑了進來,將一份沾了水的公文遞到了文天祥面前。

“丞相,行朝派人冒前來,敦促破虜軍出戰!”

“誰,人在哪裏?”文天祥的動作被打斷,愣了一下,詫異地問。外面的雨依然沒有減小的意思,站大都督府內,都能聽見閩江口彭湃的波濤聲。這個時候從崖山抄海路趕到福建來,此人膽略着實不小。

“是俞如珪老將軍,人已經累垮了,醫官們正給他喂蔘湯續命。他説此刻不敢以皇命讓丞相和破虜軍弟兄們送死。只盼大人念在相多年的份上,救他外孫一救!”曾寰的回答,聽得文天祥心頭一陣緊縮。

當今皇帝並非楊太后親生,俞如珪是他的外祖父。當年,文天祥子耿直,在朝中能談的來的朋友不多,俞如珪正是其中一個。

“丞相!”鄒洬、吳希奭、劉子俊同時動容,言外之意,不説自明。

陳吊眼、李翔、楊曉榮、呂成九等將領皆嘆了口氣,偏轉過頭去。他們對大宋行朝毫無好,他們卻不忍拒絕一個老人對為自己即將溺水而死的外孫而發出的呼救聲。

調遣兵馬的令箭被文天祥緊緊的抓在了手裏,在曾寰急切的目光中,那支令箭彷彿有千斤之重。

文天祥的手居然有些抖,小臂上青筋突突直跳。

“報,江南西路故友傳來八百里急報,達已經從羅霄山回師,不將抵達建昌!”門外,又一個斥候,息着跳下快馬。

“呼…”參謀統領曾寰長出了一口氣,下蓑衣,掛在了門口的木架子上。

閃電劃破長空,風雨蕭蕭,驚濤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