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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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夜從麗川拉煤到皇水,發伯經過霜河時取了錢揍一起又了些住院費。儘管如此,離洪老五要求的額外賠償五千塊錢的距離還很遠。他沒辦法拿出更多的錢,魚龍之後和洪老五談過一次,對方堅持原來的數不變,對此發伯有些氣妥。
在一些好事者慫恿之下,洪老五沒考慮做出讓步,他將發伯告到了法院。更是揚言道:“要麼賠錢,要麼坐牢!”沒幾天整個魚龍和相隔百里的霜河都在議論這場官司到底會是何種結果,大花山的人都為發伯捏着一把汗。
也聽説了,她整天打不起神,因為瑤媽十幾天沒回了,已經意識到將會發生什麼事。馮雨沐和妹妹不明白打官司到底有多厲害,但對爸爸在外面撞人了要賠很多錢還是有概念,他們很擔心爸爸。
放學回到家,總是沉默不語,小傢伙們也很懂事,除了寫作業之外便會幫忙做一些家務事,家裏的電視已經很久沒開過了。大冷的天,馮雨沐帶着雨瑤到屋後山裏砍柴,力氣太小所以每次只能扛小小一截。
這幾天眼見到其末試考,剛好爸爸也回來了。他呆在家裏不再出門,默默地安排着家裏的事情,等待法院的傳票。知道已經躲不過這一劫,終是要面對一場官司。男人很無奈,覺得對不起這個家庭,更是對不起這結可憐的孩子。
瑤媽呆在馮雨瑤大舅家,洪老五帶着法院的人去過幾趟,向瑤媽瞭解了許多事情。法院再一次來到大舅家的時候,聞信趕來的二舅拉瑤媽到一邊給她出了最後的主意:“你就直接作證他是喝了酒,這樣他會去坐牢而且起碼要幾年。你可以過你自己的子了,免得再受牽連。”開庭的子到了,發伯的心情很忐忑,他非常明白這場官司可能將一生全部毀掉。瑤媽的角在這個子裏變得讓人不可思議,作為肇事者家屬的她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原告方的證人。法院主要採用了警察對現場勘察結果,而瑤媽有力的證言對案件的裁決起了關鍵的作用。
發伯心裏很不服氣,不明白瑤媽會站出來證明自己是喝醉了酒,但面對法院最後宣判卻無能為力。
路滑和喝醉酒引發的車禍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結果,兩年監帶給發伯的只有無限恐懼。怕的不是坐牢本身,也不是因此而丟了面子,瑤媽的背叛和可以預知她拋棄家庭的結果,讓這個家裏的頂樑柱看到了和孩子們兩年生活的煎熬。
馮雨瑤的姑姑和姑父們都建議發伯上訴,但他考慮再三決定放棄。他清楚沒有人會真正陪着自己走完上訴之路,各有各家的事,特別是瑤媽站在另一邊讓發伯失去了最後的勇氣。
三姑憂傷地説:“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只能在家裏給你幫些忙。”頓了頓又説:“我有這樣一個想法,陶宇也要上學了,先把他放到這邊來姥姥帶着,到時候就直接在山上小學讀書,這樣雨瑤她三姑父好經常過來照應一下,順便也為雨瑤兄妹倆安排一下生活和學習上重要的事情。你看怎麼樣?”發伯對坐在一旁的發抖的説:“媽,您看這樣行吧?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您在家裏幫忙帶三個孩子,地裏的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丟下算了。黃連明後年可以收,到時候請雨瑤幾個姑姑過來幫忙安排,賣了錢可以給孩子們學費。”的淚水簌簌滴落,泣不成聲地説:“家裏你放心,我會盡力照顧。好好在裏邊過子,兩年很快就去了,出來了重頭再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前舊社會那麼堅苦的子都過來了,何況這麼好的社會,又有姑姑和姑父幫忙,還有鄉里鄉親,一定能熬過去的。”三姑繼續安排説:“過完年就把陶宇送過來,在這邊和哥哥姐姐玩半年再到後山的小學去。三兄妹好相互照應,我們家離得最近就多過來照看一下。”又轉頭對幾個姐姐和姐夫説:“要是平時有個什麼大小事,你們可得及時趕過來幫忙,不能怠慢了。”大家紛紛點頭答應。
發伯對三姑父説:“拖拉機也被洪老五開去了,原來聯繫的那些還沒做完的生意就不會再做了。有幾趟的賬沒結這兒寫了個清單,你拿了去幫忙找人能結就結了,如果別人不認賬那就算了,別爭吵…。到過年的時候也幫忙給馮雨沐和馮雨瑤買幾件新衣服,還有就是前段時間在高椿坪那邊託趙四平幫忙買兩頭牛的,你去看看辦得怎麼樣了,錢已經付給他了。如果聯繫好了你就幫忙牽回來先養到你家裏過冬,明年上草長起來再拉上來讓馮雨沐他們放學到山上去放。”三姑父含着淚點頭説:“大舅你放心,一定幫你結了這些賬,哪有欠賬不還錢的道理。你別太掛懷,待的事我一定去辦好。過年的時候別人有新衣服穿,咱們家馮雨沐和雨瑤也同樣會有新衣服穿,別人家的孩子有什麼他們就照樣有。牛的事會盡快去看,一定沒有問題的,你安心的去…”一雙兒女永遠是發伯最牽掛的,他請求三姑父陪着他一起再到學校看看上課的兒子和女兒。剛一進校門王校長就看到他們,趕緊上前拉着他的手説:“老同學,你看你這是怎麼了?唉…”發伯苦笑着搖頭道:“不説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聊。我來看看馮雨沐和馮雨瑤,這一去得兩年看不到,到時候怕想得慌!”王校長安排人將馮雨沐和妹妹喊到辦公室見爸爸,小傢伙們一進門就明白爸爸這是要走了。兄妹倆開始泣起來,特別是雨瑤更是哭出聲來,她傷心地問爸爸説:“你要去多久呀?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發伯將雨瑤拉入懷中,小聲安撫她説:“別哭,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爸爸在那邊一定好好表現,爭取早點回來。你和哥哥在家裏一定要聽的話,三姑父會幫忙照顧你們,還有陶宇表弟開年就會過來陪你們一起玩,以後陪你們一起上學。”馮雨沐很懂事,他靜靜地站在爸爸身邊抹着眼淚一句話也沒説。發伯轉頭拍了一下馮雨沐的肩膀説:“好好看着妹妹,在家裏要多幫做家務事,聽到了嗎?”馮雨沐咬緊牙關點頭,拉着妹妹一直將發伯送到校門口,怎麼也捨不得回教室去。王校長擋在前面強行將兩個孩子推轉身説:“好了,你們兩個快點回去上課,好好讀書才是你們的爸爸最想看到的!”馮雨瑤不停回頭看爸爸,她發現爸爸也在不停回頭看她們。她掙王校長的手衝爸爸的背影大聲喊道:“爸爸,我們過年的時候去看你!”發伯大聲回答説:“爸爸在麗川,那是個很遠的地方,你們不要去。等爸爸回來看你們…”看着爸爸漸行漸遠的背影,馮雨瑤奮力揮着小手,“嚶嚶地哭着走進教室。
發伯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在面前跪下深深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對母親説:“媽,我走了,您多保重!”原本魁梧的身材,在冷風中顯得瘦弱了許多。發伯頭也不迴向山下走去,他要儘快趕到魚龍派出所。本想再去和瑤媽道個別,但思來想去覺得已經沒這個必要了,不知道面對瑤媽應該怎麼開口,又該説些什麼。
在法院和魚龍派出所安排的人員陪同下,發伯到麗川開始了他的牢獄生涯。坐牢無疑是痛苦的,沒經歷過的人無法去體會。在他服刑期間除了幾個妹妹和妹夫探過監,再沒有人來過。還有馮雨沐和馮雨瑤不止一次想到麗川去看他,但這對他們來説是個只知道地名的陌生城市,遠得到底在哪個方向她們都完全沒法想象。
一個曾為人師表的漢子,如今卻委屈地蹭在大牢裏。在心理上給他十分沉重的打擊,未料到會突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打他知道監獄這種地方開始就沒想過自己與這裏有任何關係。開始進來的一段時間,發伯很消沉,直到後來教管員一再提醒他説表現好可以申請減刑,這才努力讓自己打起神爭取早點出去。
學校裏再過幾天就要放假了,最後這個星期總到學校接馮雨沐和妹妹放學。每天山裏人都會看到老帶着兩個孫子在雪地裏艱難地趕回家,而後她會帶着小傢伙們進山裏砍柴,祖孫三人要為這個冬天最難熬的子做些準備。
馮雨瑤的一雙小手已皸裂無數小口,大拇指上有一條口最大,讓她不敢用這裏碰任何東西,連筷子都有些拿不穩。腳上的凍瘡也已經連成了一片,白天疼晚上癢,不停哄她,為她撓。每天晚上都會監督她用開水燙腳,期望着能讓凍瘡好起來。
火堂裏再也沒了往年冬天那麼多柴,沒有足夠的柴可供取暖,每天僅能保持小小的一個火堆。豬圈外面不像去年這時候碼上高高的柴垛,每天能從山裏拉一點回來便燒一點。不論再怎麼努力也供應不了足夠的需要,她已經老了,在山裏砍下的柴都是些細小的枝條,本不耐燒,一放到火裏便很快燃成灰。
看着兩個孫子凍得咯咯打顫,本不想給鄰居添麻煩的硬着頭皮請宋家兩兄弟幫忙上山砍一天柴。
宋家兄弟見這雪天山裏雪太厚便對説:“嬸子,您看這天還下着雪進不得山,砍柴是不行了。我們兩家先把柴送些過來,等熬過大雪天了再上山幫您砍吧!”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但一想家裏兩個孫子縮手縮腳的模樣便答應了。她説:“那就謝謝你們兄弟倆了!真沒辦法,以後等他們爸爸回來再好好謝你們。”老宋給遞上茶説:“誰家還能沒個事兒呀!馮老師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也沒能力幫上什麼忙,心裏有愧呀!”説完長長嘆息一聲,站起來走到屋外看着紛飛的大雪。
從老宋家回來沒多久,宋家兩兄弟便各自送了幾大捆好柴過來靠在馮家豬圈旁邊。宋會珈和樂西跟着大人一起過來,帶着寒假作業順便找馮家兄妹玩耍。
馮雨瑤把火燒得旺旺的,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邊做作業,不時伸出手烤火讓手熱起來。做好飯將菜端到火堂裏一起吃,這是馮雨瑤今年冬天吃得最香的一頓飯。
電視的聲音再次從馮家院子裏家響起,做完作業的四個小傢伙一起打開電視盯着他們喜歡的節目。
發伯離開家以後,馮家為給周家妹子揍夠藥費,三姑父賣掉了喂的肥豬。平時沒多少事兒可以做,除了掃掃地之外就只需要給兩個孫子做飯。關於他們的學習,不識字的一丁點兒忙也幫不上。她只能時不時提醒他們説:“馮雨沐,你和妹妹要好好寫作業,不然的話正月裏不了作業老師要打人。”馮雨沐和妹妹會應聲回答説:“會做好的!”眼睛卻盯着電視一刻也不肯離開。
臘月二十八這天,三姑和三姑父上來送了些小菜還給兄妹倆買了幾套新衣服。
三姑父對説:“大舅去了快個把月了,他待的事兒也基本上都辦妥了,錢收回一大部分先放我這兒,平時他們兩兄妹需要花錢的時候您就吱一聲。最後等他回來了再和他算就是了。馮雨沐和馮雨瑤開年的學費我正月裏再送上來。牛已經拉到家裏喂起來了,一頭黃牛一頭水牛都長得蠻好,等明年天野草長起來了就送上來。”這一年的除夕從去年的五口人一下子減到三口,但這個子不會因為爸爸媽媽不在家就不會到來。遠近鄉鄰都放起了鞭炮的時候,馮雨瑤站在廊下望着空空的大山,心裏説不出那種羨慕。在這個特殊子裏她格外想念爸爸,雖然媽媽平時比較冰冷無情,但今天馮雨瑤也還是很想念她。
馮雨沐一早起牀就在裏屋搗騰,從箱子裏翻出一些小串的鞭炮,這是去年正月裏來客人沒用完剩下的。他拿着鞭炮對説:“您和妹妹做飯,我來準備桌子過年!”看着懂事的孫子,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湧而下。馮雨瑤聽哥哥説今天自己家也有年過,瞬間高興起來,開心地去廚房幫洗菜。今年的菜沒有往年那麼多,也沒有往年那麼好,只是些青菜豆腐之類還是鄰居們送來的。
馮雨沐從爸爸那裏學來印紙錢的技術不是很好,錢鑿子只在草紙上留下了幾路歪歪斜斜印跡而已。沒有大人在,但祖先們依然會到來。發伯家寄出的錢來自發伯的大兒子馮雨沐。
飯做得差不多了,馮雨瑤看着哥哥在忙碌,也跑前跑後架火燒水,泡茶掃地。要是在去年的話,她只需坐在那裏等爸爸做就行了。覺得馮雨沐和馮雨瑤一下子都長大了不少,都懂事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從裏屋拿出姑父送來的新衣服,讓兩兄妹試試穿上。馮雨瑤和哥哥很高興,迫不急待地下身上的舊衣服將新衣服往外面套。
馮雨瑤的是一件大紅絨衣,下面配着一條綠棉褲子。沒有新鞋子,便還是穿着原來有些破舊的球鞋,白早已經成了灰黃,配不上這身新衣服了。換好衣服的雨瑤特意在面前轉了一圈,自己梳起來的兩個小辮子在腦袋後面歪歪地搭着,因為看電視太晚了有些腫着的眼睛頑皮地眨着。
馮雨沐的衣服顏要老土些,這讓馮雨瑤很是得瑟。她又在堂屋裏轉了兩圈向哥哥展示一遍自己的新衣服。其實她不知道,哥哥對顏不太在乎,只要是新衣服就好。
開飯時,馮雨沐在家龕前搭了板凳將香燭上去,按照發伯之前示範過的程序祭祀先靈,爸爸不在家時他便是這個家庭的男子漢。
正午時分鞭炮在馮家院子裏響起,只是沒有去年那麼長;家人圍坐,只是沒有去年那麼多。馮雨瑤倒了五杯茶,一杯給,一杯給哥哥,一杯放到自己面前,還有兩杯是給的爸爸和媽媽的。她雙手捧着杯子,隔着桌子對説:“,過年了!今年沒有酒,我們喝茶吧!”慈祥地笑着説:“有酒,有酒,這茶和酒是一樣呢!過年了,你們會越長越高,明年讀書越來越成績好!”説完轉身抹下早已擠出眼眶的淚水,她不想讓兩個小傢伙看到。
馮雨沐關切問道:“您怎麼了?”眨了幾下眼,假裝適應一下光線説:“沒事兒,辣椒放多了,你看眼睛都嗆得受不了了不是?太辣了!”馮雨瑤癟起嘴説:“,您哭了!”她明明看到了眼中閃動着淚花。
堅強地笑着説:“你這孩子,今天是過年,好好的子怎麼會哭呢?不許瞎説!是嗆到了。”馮雨瑤懂事地點頭答應説:“嗯!那喝茶!”又轉過身對坐在旁邊和哥哥説:“哥哥,你也喝茶好不好?”馮雨沐糾正妹妹説:“都説了是酒的…”高高捧着杯子對説:“,我們一起喝酒!”祖孫三人就着茶杯每人喝了一小口,之後馮雨沐在鍋裏抄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知道他在找什麼,因為肥豬提前賣掉抵了周家的醫院費,所以今天想吃豬尾巴是沒有的。
大年夜,陪一家三口度過除夕的只有節聯歡晚會,即使有的節目她們三個都看不懂,但只要唱唱跳跳熱鬧就好。馮雨瑤跟隨着電視裏面的舞蹈轉着圈,在一旁邊誇她説:“雨瑤跳得真不錯,長大了可以去跳舞了,也跳到電視裏去讓好多人看!”晚會直播進行到十點,不知怎麼電視信號一下子就沒了,只剩閃着雪花的屏幕在屋裏泛着白光。馮雨瑤很失落,這個沒有爸爸媽媽陪伴的大年夜讓人格外覺孤獨。
獨自起到院角向門前的山路望下去,她知道爸爸媽媽都是從這條路下了山的。多希望奇蹟能夠在此刻出現,如果他們能從山下走來就好,哪怕只是其中一個也行,但她希望能是爸爸多一點。
大雪將整個夜幕下的大山映成灰濛濛一片,沒有鳥叫沒有蟬鳴。鞭炮聲襯托出這個冬夜異常寂靜,遠處越熱鬧馮家院子就越冷清。對面的山能隱約看出形狀,不知是遠處放焰火產生的煙還是大山裏本身就有的霧氣在山裏隱約繚繞,讓原本看不清的世界更多了幾份朦朧。
這個冷清的大年夜,暗得就似一張本無人能夠穿透的巨網。發伯在網裏面,而雨瑤和哥哥還有在網外面,瑤媽卻不知道是在哪裏…。發伯此時一定想念着家人,而瑤媽是否也正在遙望着麗川監獄裏的男人和大花山上的一對兒女?
“哥哥,你想爸爸嗎?”馮雨瑤回頭問剛剛從身後走過來的馮雨沐。
馮雨沐低聲回答説:“想,也不知道爸爸到底在哪兒,是不是有團圓飯吃?明天是正月初一,你説媽媽會不會回來看我們?”話剛説完便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一個十歲剛過的男孩本不應該有如此深沉的嘆。
馮雨瑤聽着哥哥的話,目光定格在院子的枹桐樹上,不再吱聲。她能説什麼呢?其實從哥哥的話裏聽得出來他一樣思念着媽媽。可這不能改變什麼,明天媽媽是絕對不會回來看他們的。從她上一次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甚至連個口信兒都沒捎上山來。
北風吹來,冷冷的空氣從廊前刮過,迅速穿出豬圈向屋後吹去。帶走的是空氣的温度,也帶走了兄妹倆心裏僅存的一點熱。佇立在樹下將手進衣袖還着鼻涕的兩個孤影立在風裏,靜靜聽着遠處的鞭炮此起彼伏的響起。
風來那時,馮雨瑤悄悄滴下一顆滾燙的淚水。她的年紀還不能完全明白其實這是一種寂寞,只因為站在屋外,所以覺到淚水比臉的温度要高。她不敢想象爸爸一人在麗川會是什麼樣子,也許他的心裏也和自己現在一樣有很多的傷。
發伯的離開讓兩個小傢伙一夜之間從缺愛變成了孤兒,瑤媽的拋棄使她們的記憶變的殘缺不全,對母愛的理解出現疑惑。看看別人的媽媽,總會笑嘻嘻的和自己的孩子説話,就算是孩子做錯了也只會適當的教訓一番,而不會像馮雨瑤她們得到一頓痛打。本身就少見的母愛,卻因為爸爸的一場災禍而完全消失。
發伯的心更是遊蕩在痛苦的最深處,現在只能期盼着以後還能想起曾經有過一些殘留的幸福記憶,而眼前什麼都沒有,除了四面冷牆和無盡的等待。風冷冷地吹着,從鐵絲網的空隙裏掠過,像刀一般深深地刺進鐵窗裏這個男人的心窩。
往年這天,孩子們一定高興地圍着大人打轉,而今年註定只能熬過一個失魂落魄的夜晚。
將柴攏入火堆,招呼兩個孩子烤暖和了早點去睡。她會一個人守歲,守着新一年的到來,為了兒孫她一定要睜着眼睛接新年的到來。
聽到呼喊的兄妹倆卻遲遲不肯進屋,打開火堂門探出頭來大聲説:“你們快些進來烤火,洗腳了早點睡覺。明天一早説不定姑姑她們就會上山來拜年呢!”馮雨瑤有些冷了,拉了一下馮雨沐説:“哥哥,進去烤火吧!要是明天董蔓表姐能來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滑雪,還可以堆雪人兒…”馮雨沐點點頭,努力將鼻涕甩出很遠,然跟在妹妹後邊進了屋。
馮雨瑤給倒好洗腳水對她説:“,您先洗腳,洗完了我和哥哥再洗!”望着晃動的水面,一張稚氣的臉映在裏面,不敢抬頭看這個懂事的孩子。她低着頭説:“你們倆先洗了先去睡,我還要守歲。”
“什麼是守歲呀?”馮雨瑤抬起頭問,兩隻水靈靈的眼睛不停地眨動。
耐心地解釋説:“這守歲是老輩人傳下來的規矩,大年三十兒晚上要守到正月初一子時到來,意思就是要送走舊年,來新年。”馮雨瑤又問道:“那是不是守歲了就會把今年不好的送走,把明年好的來是嗎?”笑着點點頭,馮雨沐搶着説:“是這個意思,爸爸説過這是圖個吉祥。”回頭看看窗外,他憂傷地説:“爸爸不知道會不會在哪裏和我們一起守歲,要是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守…”馮雨瑤肯定地説:“爸爸一定會的,我要和他一起守歲…”倔強的兄妹倆一定要一起陪遠方的爸爸守歲。
只因為夜實在太深,最終馮雨瑤沒能熬得過哥哥和,第一個倒在椅子裏睡着了。將她抱到牀上去外套,蓋好被子讓她好好睡覺。
睡中的馮雨瑤嘴角依然掛着微笑,她在夢裏和哥哥、陪着遠方的爸爸、媽媽一起接新年的到來。祈求明年的一切都好,祈求白天趕緊到來,讓爸爸媽媽回家的路不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