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殺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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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廣王府裏用完了晚飯之後,長恭懷着複雜的心情向高湛辭別,走出王府大門的時候,卻多了一個心眼,將馬牽到了暗處裏,想看看九叔叔到底有什麼動靜。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輛牛車緩緩而來,長恭心裏不由犯起了嘀咕,這不是大哥孝瑜的牛車嗎?難道他也有份?
正在困惑中,她又見到高湛從府內走了出來,很快上了孝瑜的車。
一見牛車離開,長恭也趕緊策馬跟上。過了沒多久,牛車在一户氣派的宅院前停了下來,高湛和孝瑜下了車之後就匆匆走了進去。
長恭將馬偷偷拴在一旁,抬頭一看,那宅院的中央掛着一副金字牌匾,牌匾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濟南王府!
長恭大吃一驚,這不是廢帝高殷被貶為濟南王的住處嗎?難道六叔要九叔叔殺的人是——高殷?
為什麼?六叔不是已經做了皇帝嗎?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怎麼説,他也是六叔的親侄子啊。
想到這裏,她不由有些心慌意亂,趁着門口守衞不備,繞道後院翻牆而入。
今晚無月,天空是一片不祥的,近於墨的暗藍,彷彿在風平靜中醖釀着,藴藏着,萬鈞雷霆。
長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經過了周王宮的探險風波,現在她對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簡直是得心應手,很快就摸到了九叔叔和大哥所在的地方。像之前一樣,她還是躲在了窗子下面,不過這次她更加大膽一些,還用手指蘸了點口水,在窗紙上點了一個窟窿,接着,把右眼湊了上去。
從她的這個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面對着她的高殷,只見他面蒼白的嚇人,兩眼直直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高湛。
“九叔,這麼晚了,您來有何貴幹?”高湛示意手下端上了一觴酒,淡淡道“我是奉了皇上之命來為濟南王送酒的。”從小在爾諛我詐的宮廷里長大,高殷自然明白這酒是什麼意思。他往後退了一步,臉更加慘白“怎麼可能?六叔…不,皇上親口答應不會取我命,他怎能出爾反爾!”高湛面無表情的説道“此一時,彼一時,皇上所在的晉陽王宮裏有善於觀測天象的人説鄴城有天子之氣,留着濟南王,未免會有後患,另外,皇上也擔心濟南王會被人擁護復辟,因此,為了讓皇上安心,濟南王,你該明白了?”高殷愣了一會後猛的搖起頭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皇天在上,蒼天可鑑,我高殷本沒有半點異心,只求苟延殘,難道就連這樣都不可以嗎?不可以嗎?”孝瑜似乎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皇命難違,你還是自己了斷吧。”
“我不喝,我不喝!”高殷的神情狂亂,雙目赤紅。
長恭直看得心驚跳,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高殷為帝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仁德寬容的處事,以及對三哥細心的體恤,心裏不由傷起來,有什麼彷彿從口不斷奔湧而出,讓她不能再控制自己。
當她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闖進了屋子裏。
高湛和孝瑜看到她的出現,自然都是大吃一驚,倒還是高湛先冷靜下來,一臉淡漠的開了口“長恭,你怎麼會在這裏?馬上給我回去。”
“長恭,你先回去。”孝瑜也伸手來拉她,她啪的一聲甩開了他的手“九叔叔,大哥,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能留他一命?”高湛冷聲道“皇命難違。”
“可是,你們誰也沒有去勸皇上,誰也沒有想辦法去救他,誰也沒有嘗試着去努力。九叔叔,你的話,皇上多半會聽一些,為什麼不去試着勸勸皇上,實在不行,就是把他貶為庶人也行啊。”長恭焦急地説道。
高湛的目光猶如冰凌,在她臉上掃視了一圈,吐出了兩個字“天真。”長恭心裏那一股子倔勁卻冒了上來,她忽然伸手一掃,將那觴毒酒打翻在地,怒道“皇上的賜酒已經沒有了!”高湛瞳孔一縮,茶眸中卻漸漸冷凝起來,隱隱有火焰在簇動。孝瑜見高湛面不善,急忙拖了長恭道“九叔,我先把他帶回去!”
“等一下!”高湛的聲音恍若咒語般令人不寒而慄,他伸手將長恭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句道“高長恭,你以為自己是幫了他嗎?本來他喝了毒酒就能沒什麼痛苦的離開人世,但現在,你卻為他選擇了一種更痛苦的死法。”長恭心裏一悸,這樣的九叔叔…好陌生…
孝瑜面不安“九叔,我們不是説過不要把長恭捲進…”
“有些事他必須要取教訓。”高湛冷然打斷了孝瑜的話“不然,這樣天真的個,才更難生存下去。”説完,他朝着高殷的方向看了一眼,對手下冷冷説了三個字“勒死他。”
“九叔叔!”長恭想從他的手裏掙開,抬起頭來,卻是九叔叔那雙冰雪封天的眼眸“怎麼,長恭,你要對我動手嗎?若是你對我動手,那我真的會很失望。”身後忽然傳來了高殷的掙扎低呼聲,長恭木然站在那裏,卻一動也沒動。她知道九叔叔是在賭她不會對他動手——他贏了。
高殷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終於歸於了靜止。
高湛這才放開了長恭的手,臉上呈現出幾分柔和,低聲道,“記住了,長恭,永遠不要去多管閒事,永遠也不要縱容自己的好奇心,不然就會像這次一樣,不但救不了別人,反而給別人帶來更大的痛苦,甚至可能會連自己的命搭上,明白嗎?”長恭抬起頭,望着高湛,幽幽説了一句“九叔叔,有一天,你也會親手殺了我嗎?”高湛神大變,一時竟失去了常態,怒道“你説什麼胡話!”長恭驚覺自己失言,連忙道“對不起,九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她到底是怎麼了,九叔叔為了她,連先皇都殺了,無論他怎樣殘忍,對她卻永遠是真心相待,她到底説了什麼…
“給我滾。”高湛的手指在微微發顫,那一抹眼神如劍戟好似要直接刺入她靈魂的深處“馬上給我滾!”長恭咬着嘴,儘量不讓自己的眼淚下來,孝瑜朝她使了一個眼,示意她先離開。
“大哥,我先回去了。”她低聲説了一句,轉身跑出了門外。一出府門,她就翻身上馬,策馬狂奔,彷彿這樣才能將心底的鬱結之氣發個痛快!
這件事過後,高湛就對她冷淡了許多,再加上長恭心裏也憋着一股氣,兩人除了上朝時公事般的對話,再無任何過多的接觸,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了來年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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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些子又回了鄴城。自從他下令殺了高殷之後,似乎又有了悔意,心裏的內疚和不安令他經常半夜做噩夢,身體大不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