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井底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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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皇上要殺我呢?”她口道。
高湛微微一怔,凝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説了,任——何——人。”長恭的眸子漸漸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繚繞得有些不真切,她怔住,呆呆的忘記了言語,無聲的對視中,她忽然有種沉入那片黑暗的錯覺。
門外忽然傳來了侍女的聲音“王爺,河南王和河間王來接蘭陵王回府了。他們正在廳裏候着。”
“本王這就把人送過去。”高湛又用眼神再次傳達了一遍不要告訴別人的意思,看長恭點了點頭後,這才放下心來。
也許是受了涼的關係,再加上受了不輕的打擊,長恭回府之後,就生起了病,雖然只是普通的風寒,她就索趁着這個藉口告假了一段時間,沒有去上朝,免得看到皇上,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幾天後,元氏後裔,無論婦孺,皆被處死,七百多人的屍體全部被扔入漳水,河水盡赤,鄴城的居民從此不敢吃漳水裏的魚,因為經常會從魚肚子裏發現些人的指甲什麼的東西。
==============================================新年過後,宮裏又發生了一件事。皇上把一名宮女賞賜給了他的六弟高演,酒醒後居然忘了這回事,説是高演擅自奪取,令衞士用刀柄胡亂猛撞,將他揍得傷重不起。高演憤懣之下閉口絕食。兩人的一胞之母皇太后婁昭君夜不停地哭泣。看着老孃不依不饒,高洋倒也有些急了,只好不斷前往高演家,探問病情,説盡了好話,才哄得這位同胞弟弟重新進食。
説來也是奇怪,皇上是極不喜歡這位弟弟的,但這位弟弟仗着有老孃撐,還就是那唯一敢頂撞規勸他的人。雖然丟不了命,但是每次規勸都免不了被毒打一番。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朝中有不少大臣對他的印象甚好。
“我看要是換了別人,不定是怎麼死的,”孝琬一邊往暖爐裏添着炭火,一邊説道。
長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所以也只有六叔才敢勸皇上。”
“那倒是,你看九叔那麼受寵,也從來不會多説隻字片語,永遠都是一副和他無關的樣子。”孝琬頓了頓“也就對你稍微特別一點,”長恭剛想説些什麼,忽然只覺得喉嚨一癢,連着咳了好幾聲。
“長恭,你沒事吧?”孝琬立刻跳了起來,輕拍她的背,一邊看了旁邊的小鐵一眼“還愣着幹嗎,還不去倒盅茶!”小鐵輕哼了一聲,不大情願地去倒了一盅茶,嘴裏還咕噥着“反正他又不會死,吼什麼。”孝琬眼睛一瞪“説什麼!”
“三哥,她就一孩子。別和她計較。”長恭笑了笑。
“長恭,我説你這小媳婦兒可有點懸,怎麼看着總和你不對勁?”孝琬的角邊挑起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小鐵也瞪了他一眼“誰是他的小媳婦兒?”
“好了,好了,你倆都先出去,讓我休息會兒好不好?”長恭無奈地了眼角。
孝琬狠狠剜了一眼小鐵,出了一個都怪你的表情,右手一伸,將小鐵拎了起來,一起走了出去,在門外鬱悶地説了一句“長恭你先休息吧,三哥過會兒再來看你。”長恭應了一聲,邊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腦中卻是一片清明。現在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所以可以靜下心來細細分析這件事。如果是皇上擄了娘走,為什麼又會冒出來一個高夫人?而且擄了人走就好,為什麼還要放火滅跡,這不是有點多餘嗎?
還有,娘到底是怎麼死的?如果真是皇上…長恭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內心深處湧起了一絲莫名的恐懼…和恨意。
“長恭,你怎麼一副想殺人的樣子?”冷不防的,從她的身邊忽然傳來了説話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一看,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斛律恆迦。
“喂,你進來怎麼也不讓人通報一聲…”長恭瞪了他一眼。
“都通報了好幾聲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再想些什麼。”恆迦的邊漾起了那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怎麼,生病生得連腦子也糊塗了?”長恭的嘴角微微一抖“死狐狸,你是來探病還是來氣我的。”恆迦的眼中揚起了愉快的笑意“病得重不重我看不出,不過火氣可是不小。”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笑道“對了,應該叫你一聲王爺才對。”長恭隨口反駁了一句“你不是也被封為中護軍了,我這王爺也不過是個虛號而已。”恆迦自顧自的坐了下來,還順手給自己倒了一盅茶,輕輕喝了一口道“這麼多天都不來上朝,這病看起來還真是不輕。”長恭垂下了眼瞼,輕輕笑了笑“可能是受涼了。”房間裏飄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梅香,從窗子外漏進來的夕陽餘輝映照下,那位微笑着的少年有不輸於男子的英氣,也有比女子更清秀的氣質,就如同冬裏悄然綻放的白梅。
只是,那笑容之下似乎隱藏着無盡的惘和傷。
恆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站起身道“好了,我也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還是快點消失算了。”他轉身往門外走去,在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像是很隨意的又説了一句“長恭,不要再繼續生病了。”望着他的背影,長恭的眼眸更加幽黑了幾分,恆迦,這是在提醒她嗎?——第二天一早,長恭就換了官服隨同兩位哥哥一起進了宮。
由於已經進入隆冬,鄰國也沒有戰事,所以皇上只是和他們商討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國事,長恭一直低着頭,用盡全力地保持着應有的冷靜,好不容易熬到了議事結束,她正要跟着哥哥們離開,忽然聽到皇上在她身後説了一句“長恭,你先留下。”他的話音剛落,孝瑜和孝琬對視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長恭,這才面複雜的退了出去。恆迦只是微微一笑,也跟着眾人離開了這裏。
“長恭,你過來。”皇上斜卧在軟榻上示意她坐到他的身邊。
長恭稍稍猶豫了一下,不得不走了過去。剛一坐下,皇上忽然伸手探了探她的額“病好些了嗎?”她不大自然地避過了他的手,低聲道“多謝皇上關心,臣的病已經好了。”皇上笑了笑“這就好,昨裏朕還和恆迦説起要親自來探望你。既然痊癒了,那就再好不過了。”長恭回想起恆迦的話,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心裏不由湧起了一分,如果皇上親自駕臨高府,還指不定出什麼差子呢。
“臣不敢當,臣不敢當。”她趕緊作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長恭,這時間過得還真是快,要不是皇后提醒,朕都沒留意你已經十五了。”皇上望着她的眼神中帶了幾分深不可測,又像是慨般嘆了一句“你真是越來越像你娘了。”長恭心裏格登一下,忽然覺得這是個試探的好機會,於是順口接了上去“可惜我娘死得太早,不然如果她知道長恭被皇上封為郡王,必定是到萬分欣,叩謝皇上的恩德。”皇上的臉似乎微微一變,卻沒有説話。
長恭把心一橫,索接着説了下去“可憐我娘連個墓碑都沒有,臣想要告訴娘這件喜事,也沒個地方…”皇上的瞳孔一縮,眼中驀的瀰漫起了一陣薄薄的血,削瘦的下巴象刀刃一樣微微揚起,角邊浮起了一種詭譎陰沉的神情,緩緩開口道,”朕一定會好好照顧你,讓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他的聲音冷得讓人心裏發慌,長恭心裏一驚,只覺得一股啃靈噬骨的寒意從腳底逐漸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