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翻山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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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老兄你這到底是來旅遊的，還是來賣書的？”李道士看着眼前成堆成卷的書籍、竹卷、拓本，把本就不大的房間的滿滿當當，連牀都堆了一半，真不知道這傢伙晚上是怎麼睡覺的。√∟，“嘿嘿，小生就這麼點愛好，李兄請稍等，”杜書門路的在書堆中翻找，“這《庭湖志》還是湖中大儒趙光召於正歷三年所書，那時小生才六歲。”李道士一邊看着杜書翻東翻西，一邊打量着他租的這件客房，窗沿裂開，不透風，除了牀外無半點傢俱，地面上還有一大片黑烏烏的髒東西。

“話説你是怎麼租的這個地方？”杜書正好把那書找到，語氣還頗有些自得:“哼哼，小生還跟那店家講了價，最後憑藉着口舌之力，只花了三貫錢。”道士嘴角了，三貫錢，哪怕現在銅賤銀貴，也差不多值二兩銀子，花二兩銀子租這麼個破地方，哪怕稍稍有點常識的人也知道是被坑了，這書呆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杜書字慕文，淞江人士，書香世家，世代單傳，到了他這一輩，數十人的大家族，僅這一獨苗，那些叔伯嬸姨們恨不得個個把他捧在手心裏；加上這傢伙雖然憨厚老實，但讀書的本領卻是極強，十三歲蒙學，十六歲就成了秀才，恰好府試將即，就在家人的勸説下，來試上一試。

至於為什麼又跑到這錢塘來，主要是他的想法跟正常人不大一樣，人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卻恰恰相反，行路是為了讀書，聽説錢塘縣有很多文人墨客留下的遺蹟，便撇了下人，顛顛的跑了過來，正好給道士碰上。

李道士接過這《庭湖志》翻了翻，書頁中果然夾着一張糙的指向圖，似乎是從雲隱寺後山有條小道，可以直通八大王的下方。

“那個杜朋友，多謝你的相助，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後會有期。”

“李兄，為什麼要説分別的話，小生要跟你一起去啊，”杜書詫異道。

“你去做什麼？”李道士更加納悶，“那裏可是很危險的，好多蛇來着。”

“八大王中有名臣賈無用親筆臨摹的《湖山貼》，筆力虯勁，鐵鈎銅劃，據説貼成之竟引來雷轟響，小生一定要過去瞧一瞧，不然絕不甘心！”杜書生目光發亮，有種腦殘粉的既視。

城北之地，那是蛇巢的所在，大籠罩，地面上卻是此起彼伏的黑影，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吐舌張睛，在土地裏鑽來翻去，樹上、河裏、石，整片區域都包裹着腥氣。

其中更有些人首蛇身，四肢長舌、或是面盆的異蛇在更深處，龍純血，蛟雜，誰也不知道，哪一條懷上了青蛟的種。

“李兄，不是説好的去八大王嘛，你怎麼還不動身？”

“當然是準備傢伙，雖然有翻口小道，但萬一真碰上蛇怪，就憑你這小身板搞的定？”道士斜眼，這傢伙牛皮糖也似的，搞得他很是頭疼，累贅啊。

可惜對方毫無直覺，滿臉興趣的跟着道士來到雜貨鋪，看着對方跟老闆討價還價，硬是把原本八文錢一張的黃表紙還到了四文錢一張，還贈送了兩瓶雄黃粉。

黃表紙降妖，硃砂紙驅魔，這可是道家的常識，至於為什麼，道士也不甚清楚，或許跟二者的材料有關。

黃表紙是採用端午節產出的新竹，用石灰水浸泡，然後用花槽攪拌，挑出大紙筋，三爪細撈，五爪繼續細撈，最後下薑黃粉，倒入符水，晾曬半個月方成。

而硃砂紙倒是簡單，只需把紙張放入丹砂衝成的水中浸泡，在光下晾乾變成。

這修行走不了捷徑，得講究水磨穿石的功夫，而道士也真心不敢胡搞，萬一出事來他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再穿越一次。

但是這裝備嘛，是得考慮更新換代了，不然怎麼跟的上道爺的修行步伐，試想一下，以後道爺用a4紙畫符，鉛筆制符；那速度，就得讓那些妖魔鬼怪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槍手。

對付蛇嘛，李道士還真有些經驗，他前世小時候住在農村，跟着姥爺抓過幾次，蛇的弱點跟狼倒是恰恰相反，不是銅頭鐵尾豆腐，可以掐頭、甩尾，唯獨不能抓中間，它可是軟脊椎動物，旋轉一百八十度是輕而易舉的事，這七寸、三寸的，沒有這把握，最好還是不要下這個手。

雲隱寺是大寺，前有南高峯，後有飛渡崖，出過許多的得道高僧，據説最早還有天竺來的和尚傳經，也是該寺的開派祖師，李道士看着眼前的摩崖石刻、佛塔經幢、層層閣殿，忍不住心生嫉妒，這年頭，三哥混的都比咱好，果然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麼，道爺我也是外來的啊，外地户口來着。

“李兄，我們不進去嗎？”

“開玩笑，我道家的傳人怎麼會去禿驢的地盤，道爺我有那麼隨便嗎？”

“可是據地圖上所説，那翻山小道的進口就在寺院中的面壁崖上。”

“好吧，那就進去再説。”雲隱寺的香火旺盛，來來往往的香客很多，燒香夜不止，寺中和尚個個舉止有禮，言行有德，李道士想要找麻煩都無從下手，搞的他相當不自在，咳咳，道爺果然不適合跟光頭黨打道。

途經大雄寶殿，裏面似乎正在開講經會，釋迦摩尼像前坐了好多的和尚，佛像足有百丈，看起來金碧輝煌，道士甚至懷疑是不是鑲了層金箔，果然不愧是光頭黨老大，混的就是比咱家三個老頭要強，咱道家的三清像一貫是掛張圖紙就行，沒辦法，省錢啊。

正誹謗間，李道士忽然覺眼一花，再往上看時，只見淡淡的黃光從釋迦摩尼像上散發了出來，而每個和尚都好似能量源，從大雄寶殿開始，逐漸蔓延到了藥師殿、天王殿，繼而籠罩整個雲隱寺宮殿羣，空中似乎響起了連串的佛音。

“哎呀，”還沒等李道士細看，視野復又變的正常，只不過眼一疼，淚水止不住的，像是被閃光彈晃了似的，連忙閉眼了，再睜開時，遠處的事物就變的忽大忽小，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李兄，你怎麼了？”杜書呆關心的問。

“無事，大概是早飯沒吃，餓得慌，”李道士擺了擺手，事實上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每隔個幾天，尤其是最近，頻率是越發頻繁，他原本以為是不是視力下降，還準備個眼鏡帶帶，而現在看來，這更像是走火入魔的徵兆，而且貌似就是從那次練功練暈過去的時候開始的，沒道理啊，道爺我每次練功都那麼謹慎，就算你不相信道爺的悟，你也得承認咱的怕死，呸，是保命神。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早點到賈家祠堂，早點找出秘密，早點回洛都，他才有空閒去調養身體。

而在大雄寶殿的中央，那高台上開講的中年僧人詫異的止住講經，朝着道士的方向望了望，沉半晌，復又開始了説道…

這面壁崖是寺中一個獨特的地方，並沒有佛龕禪像，以及其他跟佛有關的事物，只有飛渡崖的橫截面，光潔潔的一片，據説當年天竺和尚就是在這裏悟的道，而虔誠的香客和寺人們會在此懺悔悟，這已成了慣例。

書生和道士可沒有這想法，在山壁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杜書呆對照着地圖，滿臉不解:“奇怪，按照上面的指示，這邊完全是應該有道口子才對。”李道士咂咂嘴，總覺這片山壁更旁邊的不一樣，似乎更暗淡了些，而按照一般武俠小説的慣例，應該有道暗門才是，順着山壁的紋路緩緩向邊上摸，指甲果然扣到了一層縫，用力的一推，一道半人高的暗門正好打開。

“果然如此！”

“李兄，這是什麼情況，你又是如何發現…”

“區區一道牆，怎麼能擋住道爺的神眼呢，”李道士口胡道，其實是山中滲水，而薄的一面山壁被浸的深，裏面的礦物質溶解，自然就變了顏。

杜書呆不明所以，只覺得這位李兄厲害的緊，頓佩服。

這翻山小道並不大，僅供人穿行，而且兩側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並不似天然形成。

“李兄，你説這靈隱寺中，為什麼會在有一條這樣的小道呢？”

“這人有三急，那羣禿驢當然也有火氣旺的時候，這要是給人發現多不好意思，當然得要找個安全通道了。”

“李兄你的意思…”杜書呆瞪大的眼珠，滿臉的不可思議。

“道爺可什麼都沒説啊，你不要隨意曲解咱的意思，”李道士毫無責任心的甩了個黑鍋，把後面的單純青年唬的一愣一愣。

結果還沒走上半個時辰，李道士眼疼的實在受不了，若是有鏡子，肯定看出腫的跟核桃一樣，只得道:“書呆你在前面引路，我跟着你。”杜書便在前方領路，他可是個文弱書生，生來就錦衣玉食，哪裏走過這麼長的崎嶇小道，沒走多久已是汗浹背，剛了幾口氣，脖頸忽然一陣冰涼，伸手摸了摸，滑膩膩的覺，定睛一看，魂都要嚇掉了，一條碗口的黑蛇正游過來。

“有蛇！”餘書不知哪來的力氣，將蛇往上一拋，抱着李道士就不鬆開。

“蛇，蛇，哪兒呢？有毒沒毒的？”李道士本就眼花，被對方這麼一抱，更是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找了半天，硬是沒看到對方所説的蛇。

“道爺我眼花也就算了，書呆你怎麼也被傳染了，你又不修煉，”道士吐槽了句，果然是個累贅，還不如自個背上的白娃，至少人家不礙事，咦？怎麼覺得背上好像沉了不少。

回頭一看，兩眼瞬間圓瞪，只見那黑蛇正與娃娃面對着面，黑眼對紅眼，蛇的上下顎已撐開，似乎要把整個娃娃頭都包進去。

“我靠——”千鈞一髮之際，李道士倒黴催的又開始眼花了，一條蛇變成兩條蛇，兩條蛇分四條，四條變八條，拜託，道爺有密集恐懼症的好吧；這個時候，什麼捕蛇的本領、符篆的手段都無處施展，兩隻手忽亂撈，好像抓住了蛇身，又好像是白娃的手臂，急的滿頭大汗，更關鍵的是這杜書呆還在死纏着不放，這不是擺明了坑道爺嘛！

然後，他就聽到‘撲哧’的一聲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