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去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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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小云喂了一聲道:“老壽星,我沒騙你吧?要不是我劍下留情,你一條右臂也和你的竹杖一樣,被我短劍截成七八段了呢!”老壽星經她一説,才發現自己一支六尺長的壽星竹杖,手中已經只剩了尺許長一截斷柄,地上被她短劍截斷的,果然有十數段之多!
老壽墾一張老臉,不熱得個通紅,自從他出道江湖,數十年來,學懶驢打滾,是平生第一次,自從被江湖上尊稱為“老壽星”以來,竹杖也是第一次被人削斷,而且還被削斷成十六八截!
他真想不到自己竟會敗在一個黃小丫頭的手裏,但掌,劍自己都輸給了她,這是事實,他老壽星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敗了就是敗了,豈能不認帳?不覺呵呵一笑,抱抱拳道:“耿姑娘高明,老夫敗在你手裏,敗得心服口服。”耿姑娘唁的笑道:“彭老好説。”他們這裏一場大戰,結束得很快,但東海釣鰲客和逢若仙兩人,可打得正在熱鬧關頭。
東海釣鰲客一支八尺長的釣竿,施展開來,就有千百條竿影,縱橫織,隱挾風雷,一丈方圓,大有風雲突變,月無光的氣勢。
逢若仙被稱做雙仙一妖,雖然老壽星徘名在前,她屈居第二;但她一身武功、較之老壽星,卻只高不低,江湖上真正見識過她武功的人,可説少之又少。
據説她一身所學,得之於天台山一處人跡罕至的石窟之中,是一位玄門練氣之士所遺留的,她不但無師自通,學會了一身絕世武功,也學會了道家的修真之術,已經四十開外人,看去最多不過二十七八歲,依然保持着綽約風姿,豔光照人!只此一點,可見修為功深了。
此刻和東海釣鰲客動手,雖然講好是和老壽星聯手的;但老壽星在耿小云上場之後,就舍了東海釣鰲客,和耿小云打起來,剩下逢若仙一個人獨挑大樑,獨戰東海釣鰲客,她依然右手使劍,左手使拂,拂如風乍展,化作一蓬白氣,繚繞全身,攻少守多,護住周身,劍似寒電閃光,化作一道青虹,夭矯飛舞,攻多守少,搶敵先機。劍拂同使,有攻有守。
這一陣工夫,兩人已經打出百招之外,如以兩人武功修為來説,大概不打出千招以外,是很難分得出勝負來。
老壽星已經落敗,自然不好再加入戰圈,其實他一支壽星竹杖已被截斷,就想參戰,也像叫化子沒有蛇耍,空着雙手怎敢撲上去?
耿小云已把短劍還給了狄大哥,一面咭的笑道:“大哥,你是公證人,我和段老已經住手了,你可以叫他們住手了,這一場不用再比啦!”老壽星道:“他們沒有分出勝負來,怎好住手?”耿小云道:“段老怎麼忘記了呢?咱們四個人,是我和釣鰲客前輩聯的手,你和逢仙姑聯的手,你段老剛才承認落敗了,對不?”老壽星道:“老夫承認。”
“這不就結了麼?”耿小云道:“我們…我説的我們,是我和釣鰲客前輩,已經勝了半場,就算逢仙姑勝了,也正好扯平,沒有勝負,還打幹麼?”老壽星一時為之語。
耿小云回頭朝狄明揚笑笑,叫道:“大哥,你還不叫他們住手麼?”狄明揚心裏暗暗稱讚:“這位妹子果然機伶得很,原來她早就算準了。
一面叉着雙手,大聲叫道:“釣鰲客前輩,逢仙姑,快請住手了。”他是公證人,這一聲大叫,果然發生了效力,東海釣鰲客和逢仙姑立即停下來,剎那之間,千百縷竿影和一片劍光拂霧,同時盡斂。
東海釣鰲客依然手恃釣竿,含笑站在逢若仙前面相距一丈之處神情從容,絲毫看不出和人動手的樣子,逢若仙長劍已還鞘,手執玉拂,依然風姿綽約,有如圖畫中人,只是一張粉臉紅馥馥的,鬢髮也好像被風吹亂了,只有這一點,似乎稍稍落了下乘。
東海釣鰲客呵呵一笑道:“逢仙姑劍法出神入化,老朽領教了。”逢仙姑嫣然笑道:“葛老哥誇獎,其實你的釣竿才使得出神入化呢!”老壽星笑嘻嘻的道:“二位雖然尚未分出勝負,但兄弟已經敗在這位耿姑娘的劍下,這一場逢仙姑若不能勝過葛老哥,咱們就輸定了,所以二位就不用再比下去了。”逢仙姑舉手掠掠被風吹亂的鬢髮,笑道:“彭老是此行的主使,小妹只是副使而已,看來我們是請不動葛老哥去北海釣鰲了。”老壽星雙手一攤,笑道:“兄弟連壽星杖都丟了,還能請誰?”逢若仙咯的一聲輕笑,手中拂塵一擺,説道:“段老,那就請吧!”老壽星朝東海釣鰲客,狄明揚、耿小云三人拱拱手道:“兄弟失陪。”雙腳一頓,一道人影掠空起,逢若仙朝狄明揚、耿小云兩人嫣然一笑,翩然離去。
東海釣鰲客目送兩人遠去,不覺朝耿小云呵呵笑道:“耿姑娘,你真了不起,居然把段老打跑了,今天要是沒有你手,唉,老夫非栽不可。”耿小云道:“難道逢仙姑比老壽星還厲害?”東海釣鰲客微微一笑道:“段老彭幾手杖法,只是從人家的杖法中搬過來的,因他本身功力純使出來威力猛,一個措手不及,就會擋不住;其實只是一個雜湊拼盤,沒有什麼新意可言。至於這位逢仙姑,不但劍術湛,她那隻玉拂,使出來的竟然是玄門護身真氣,老朽釣竿幾次點上,都被它反震回來,而且震力甚強。老朽縱然不至敗在她劍下,但也未必能勝得了她,如果再加上一個段老彭,老朽只怕很難接得下來!”耿小云問道:“釣鰲客前輩,他們説要你到北海去釣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東海釣鰲客微微搖了搖頭道:“釣什麼鰲?他們的來意,不是説得很清楚麼,是釣人來的。”
“釣人!”耿小云道:“他們要釣誰呢?”東海釣鰲客笑道:“自然是老朽了。”耿小云問道:“釣你做什麼呢?”東海釣鰲客呵呵大笑道:“這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有老朽和你們作伴東行,未免礙手礙腳,先釣了老朽,你們兩個就好釣了,但他們沒想到耿姑娘的身手也有如此厲害,自然只好走了。”耿小云嫣然一笑道:“好了,咱們也該走啦!”四人離去之後,只剩下右首松林間的兩人了。
駱長青驚歎道:“真想不到這位耿姑娘一身武功,居然會有如此高明!”蕭湘雲撇撇嘴道:“她是明月宮出來的,武功自然很高了。”駱長青微微搖頭道:“不,姑娘當時只是明月宮的侍女,她先前使的‘月移花影劍法’,就是明月宮的武功,但卻擋不住老壽星的杖法,後來那一招劍法,和明月宮的劍法大異其趣,據我看絕非明月宮的武學。”蕭湘雲道:“那是狄大哥教她的了。”駱長青笑了笑道:“半個月前,我見過武老人家,據説他只送給狄明揚一本札記,上面記載的都是他幾十年來親眼看到的各門各派武功中,認為最粹的,才摘記下來,一共只有七十二式散手和三十六式劍法,如果善於運用,已可説得諸家之長;但和方才東海釣鰲客批評老壽星的杖法一“佯,只是一個雜湊拼盤,沒有什麼新意可言,但方才耿姑娘使出來的那招劍法,博玄奇,我也練了幾十年劍,卻從未見過有如此奧的劍法,此刻想來,依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依我推想,耿姑娘大概也是初學乍練,使出來的威力,只怕還不到十分之一,就能把老壽星這樣的老魔頭擊敗,可見這招劍法,實在非同小可!”蕭湘雲道:“這就奇了,耿小云從哪裏學來的呢?哦,師傅,耿小云有這樣大的本領,有她和狄大哥同行,我們就不用暗中保護了。”駱長青笑道:“耿小云了這一手,我們就更要暗中跟下去了。”蕭湘雲問道:“那為什麼呢?”
“這你就不懂了。”駱長青道:“對方主要是為了狄明揚,並不是對付東海釣鰲客,豈肯就此罷手?如今既然發現耿小云有如此高絕的身手,不是加派高手,就要另使詭計,咱們在暗處,自然更看得清楚了。”蕭湘雲道:“好嘛,我都聽師傅的好了。”駱長青笑了笑道:“那就走吧!”東海釣鰲客師徒,狄明揚,耿小云進入昌化城。過沒多久,駱長青和蕭湘雲也隨着而來。
昌化縣是浙西通往徽州的必經之路,商業相當茂盛,但城裏只有一橫一直兩條大街,算是最熱鬧的華區。
十字路口,有一家招商客棧,五間店面,已是百年老店,過往行旅,都是老客人,一到昌化,就到招商老店落腳,店裏的夥計,招待周到,尤其這招商客棧裏,還附設了飯館、澡堂,真有賓至如歸之,所以生意一直十分興隆。任何生意只要你興旺了,別人就會眼紅,於是有人在百年老店招商客棧對面開了一家如家客店,同樣五開間的店面,同樣附設酒館。澡堂,當初是為了和招商老店爭生意;但昌化城裏只有這兩家客店,每天過路的商旅,為數不少,因此兩家的生意也同樣興隆。東海釣鰲客一行四人下榻招商客棧,駱長青和蕭湘云為了不落痕跡,就在對面的如家客店落腳。
傍晚時分,駱長青和蕭湘雲二人就在前面的酒樓上出現,他們坐的位子,正好是靠近十字路口的一面,臨窗下眺,不但對面招商老店門口的情形可以一目瞭然,大街上行人往來,也可以數得清清楚楚,就是對面招商客店前進的酒樓,也隔街瞭望,兩家酒樓跑堂的呼叫,都是互相呼應,此起彼落。
駱長青舉壺獨酌,蕭湘雲不會喝,只是敬陪未座,喝喝茶而已。他們選定這個座頭,主要是為了察看狄明揚四人落店之後,後面有沒有人尾隨下來。
直到酒樓打烊,駱長青也喝得差不多了,拄着李公拐,還要蕭湘雲扶着他回房。
蕭湘雲邊走邊道:“師傅,看你老人家醉成這個樣子,以後不會少喝些?”駱長青笑着道:“力師喝這點酒,算得了什麼?人醉心頭可清楚得很。”一面低聲笑道:“你急什麼?不裝成喝醉,咱們能坐到酒樓打烊麼?”第二天一早,師徒兩人付過店帳,跨出店堂,正好街邊有一個賣豆漿的攤兒。駱長青道:“徒兒,咱們吃碗豆漿再走吧!”蕭湘雲立時會意,坐下來喝豆漿,正好注意對面的招商客店,當下兩人就要了兩碗豆漿,兩套燒餅油條,慢慢的吃着。
這時天已經大亮,也正是旅客們紛紛離店上路的時候,從招商客店裏走出來的人,有一行廿幾人掛着鏢局旗子的鏢車,也有裝着絲綢的騾車,也有茶商裝運茶葉的大竹簍,連人帶貨,一批又一批,也有單身旅客和攜家帶眷僱了馬車的,形形,湧向大街又慢慢的在大街上消失,兀自不見東海釣鰲客等四人離店。
駱長青已經喝了兩碗豆漿,自然不能再喝第三碗了,他掏出幾文制錢,付了帳,和蕭湘雲朝街上走去,走了一箭來路,又折返回來,這時太陽已有三丈高了,別的旅客差不多全已走了,還是不見東海釣鰲客三人出來。
駱長青心中暗道:他們要去東海,不可能會在這裏住下來,莫非出了事不成?但繼而一想:有東海釣鰲客同行,他也是老江湖了,怎麼可能會出事呢?但…
他想不出他們四人何以還不出來的理由來,走了幾步,想想還是不妥,忍不住道:“徒兒,咱們到客店裏去問一聲。”蕭湘雲道:“師傅不是説最好不要和他們照面麼?”駱長青道:“他們此時還不出來,可能出了事,咱們只好問問店家了。”説完,舉步朝招商客店走去。
剛到店門口,只見一名店夥了出來,懷疑的問道:“客官二位要住店麼”這時候不是住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