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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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要留公住,把西湖一曲,分入林園。有茶爐丹灶,更有釣魚船。覺秋風未曾吹着,但砌蘭長倚北堂萱。千千歲,上天將相。平地神仙。
其他諂諛之詞,不可盡述。
一,似道同諸姬在湖上倚樓閒玩,見有二書生,鮮衣羽扇,豐致翩翩,乘小舟遊湖登岸。傍一姬低聲讚道:“美哉,二少年!”似道聽得了,便道:“汝願嫁彼二人,當使彼聘汝。”此姬惶恐謝罪。不多時,似道喚集諸姬,令一婢捧盒至前。似道説道:“適間某姬愛湖上書生,我已為彼受聘矣。”眾姬不信,啓盒視之,乃某姬之首也,眾姬無不股慄。其待姬妾慘毒,悉如此類。又常差人販鹽百般,至臨安發賣。太學生有詩云:昨夜江頭長碧波,滿船都載相公鹺。
雖然要作調羹用,未必調羹用許多。
似道又行富國強兵之策,御史陳堯道獻計,要措辦軍餉,便國便民,無如限田之法。怎叫做限田之法?如今大户田連阡陌,小民無立錐之地,有田者不耕,耕者無田。宜以官品大小,限其田數。某等官户止該田若干,其民户止該田若干。餘在限外者,或回買,或派買,或官買。回買者,原系其人所賣,不拘年遠,許其回贖。派買者,揀殷實人户,不滿限者派去,要他用價買之。官買者,官出價買之,名為“公田”顧人耕種,收租以為軍餉之費。先行之浙右,候有端緒,然後各路照式舉行。大率回買、派買的都是下等之田,又要照價税入官;其上等好田,官府自買,又未免虧損原價。浙中大擾,無不破家者,其時怨聲載道。太學生又詩云:胡塵暗鼓鼙鳴,高卧湖山不出徵。
不識咽喉形勢地,公田枉自害蒼生。
賈似道恐其法不行,先將自己浙田萬餘畝入官為公田。朝中官員要奉承宰相,人人聞風獻產。翰林院學士徐經孫條具公田之害,似道諷御史舒有開劾奏罷官。又有著作郎陳著亦上疏論似道欺君瘠民之罪,似道亦尋事黜之於外。公田官陳茂濂目擊其非,棄官而去。又有錢塘人葉李者,字太白,素與似道相知,上書切諫。似道大怒,黥其面之於漳州。自此滿朝鉗口,誰敢道個不字!
似道又立推排打量之法。何為推排打量之法?假如一人有田若干,要他契書查勘買賣來歷,及質對四址明白。若對不來時,即系欺誑,沒入其田。這便是推排。又去丈量尺寸,若是有餘,即名隱匿田數,也要沒入,這便是打量。行了這法,白白的沒入人產,不知其數。太學生又有詩云:三分天下二分亡,猶把山河寸寸量。
縱使一丘添一畝,也應不似舊封疆。
又有人作《沁園》詞雲:道過江南,泥牆粉壁,右具在前。述何縣何鄉里,住何人地,佃何人田。氣象蕭條,生靈憔悴,經界從來未必然。惟何甚,為官為己,不把人憐?
思量幾許山川,況土地、分張又百年。西蜀壥巖,雲鳥道;兩淮清野,警狼煙。宰相權,人罔上,誰念干戈未息肩?掌大地,何須經理,萬取千焉。
似道屢聞太學生譏訕,心中大怒,與御史陳伯大商議,奏立士籍。凡科場應舉及免舉人,州縣給歷一道,親書年貌世系及所肆業於歷首,執以赴舉。過省參對筆跡異同,以防偽濫。乃密令人四下查訪,凡有詞華文采,能詩善詞者,便疑心他造言生謗,就於參對時尋其過誤,故意黜罷。由是諂諛進身。文人喪氣。時人有詩云:戎馬掀天動地來,荊襄一路哭聲哀。
平章束手全無策,卻把科場惱秀才。
又有人作《沁園》詞雲:士籍令行,條件分明,逐一排連。問子孫何習?
父兄何業?明經詞賦?右具如前,最是中間,娶某氏,試問於何與焉?鄉保舉,那堪着押,開口論錢。祖宗立法於前,又何必、更張萬萬千算行關改會,限田放糴;生民調瘁,膏血俱--f。只有士心,僅存一脈,今又艱難最可憐。誰作俑?陳伯大附勢專權!
陳伯大收得此詞,獻與似道。似道密訪其人不得,知是秀才輩所為,乘理宗皇帝晏駕,奏停是年科舉。自此太學、武學、宗學三處秀才,恨入骨髓。其中又有一班無恥的,倡率眾人,稱功頌德。似道結好學校,一一厚酬。一般也有賈平章之恩,願為之用的。此見秀才中人心不一,所以公論不伸,也不在話下。
卻説理宗皇帝傳位度宗,改元鹹淳。那度宗在東宮時,似道曾為講官,兼有援立之恩。及即位,加似道太師,封魏國公。每朝見,天子必答拜,稱為師相而不名。又詔他十一朝,赴都堂議事,其餘聽從自便,大小朝政,皆就私第取決。
當時傳下兩句口號,道是:朝中無宰相,湖上有平章。
一,似道招右丞相馬廷鸞、樞密使葉夢鼎,於湖中飲酒。似道行令,要舉一物,送與一個古人,那人還詩一聯。似道首令雲:我有一局棋,送與古人弈秋。弈秋得之,予我一聯詩:“自出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馬廷鸞雲:我有一竿竹,送與古人呂望。呂望得之,予我一聯詩:“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葉夢鼎雲:我有一張犁,送與古人伊尹。伊尹得之,予我一聯詩:“但存方寸地,留與子孫耕。”似道見二人所言,俱有譏諷之意,明尋事,奏知天子,將二人罷官而去。
那時蒙古強盛,改國號曰元,遣兵圍襄陽、樊城,已三年了,滿朝盡知,只瞞着天子一人而已。似道心知國勢將危,乃汲汲為行樂之計。嘗於清明遊湖,作絕句雲:寒食家家柳枝,留亦不多時。
人生有酒須當醉,青冢兒孫幾個悲?
於葛嶺起建樓台亭榭,窮工極巧。凡民間美,不拘娼尼,都取來充實其中。聞得宮人葉氏美,勾通了穿宮太監,徑取出為妾,晝夜樂無度。又造多寶閣,凡珍奇寶玩,百方購求,充積如山。每登閣一遍,任意取玩,以此為常。有人言及邊事者,即加罪責。
忽一,度宗天子問道:“聞得襄陽久困,奈何?”似道對雲:“北兵久已退去,陛下安得此語?”天子道:“適有女嬪言及,料師相必知其實。”似道奏雲:“此訛言,陛下不必信之。萬一有事,臣當親率大軍,為陛下誅盡此虜耳。”説罷退朝。似道乃令穿宮太監,密查女嬪名姓,將他事誣陷他,賜死宮中。正是: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堪笑當時眾台諫,不如女嬪肯分憂。
自宮嬪死後,內外相戒,無言及邊事者。養成虜患,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似道又造半閒堂,命巧匠塑己像於其中。旁室數百間,招致方術之士及雲水道人,在內停宿。似道暇,到中堂打坐,與術士道人談講。門客中獻詞,頌那半閒堂的極多。只有一篇名《糖多令》,最為似道所稱賞,詞雲:天上摘星班,青牛度關。幻出蓬萊新院宇,花外竹。竹邊山。
軒冕倘來間,人生閒最難,算真閒、不到人間。
一半神仙先佔取,留一半,與公閒。
有一術士,號富子,善風角鳥佔。賈似道招之,試其術,問以來之事。富子乃密寫一紙,封固囑道:“至晚方開。”次,似道宴客湖山,晚間於船頭送客,偶見明月當頭,口中歌曹孟德“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二句。時廖瑩中在旁説道:“此際可拆書觀之矣。”紙中更無他事,惟寫“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八個字。似道大驚,方知其術神驗,遂叩以終身禍福。富子道:“師相富貴,古今莫及,但與姓鄭人不相宜,當遠避之。”原來似道少時,曾夢自己乘龍上天,卻被一勇士打落,墮於坑塹之中,那勇士背心上繡成“滎陽”二字。
“滎陽”卻是姓鄭的郡名,與富子所言相合,怎敢不信?似道自此檢閲朝籍,凡姓鄭之人,極力擠排,不容他在位,宦籍中竟無一姓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