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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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微一刻不歇的狂奔到住院部那邊，樓下果然早已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圍觀者，大都仰頭朝上方指指點點着。

她也仰頭看了一眼，那樓層極高，加上莫名的頭暈發慌，她其實都沒看到什麼。她還沒來得及踹口氣就衝進了一樓裏面。

從最後一層的電梯裏出來，林曉微憑直覺又往旁邊的樓道那邊跑去，等她繞了兩層以後才跑到頂樓的門口那邊，果然見着靠近門口處有好幾個白大褂的醫生護士之類的杵在那裏，而周悦景果然是在不聲的往孫冬梅坐着的位置那邊走去。

頂樓上的風呼呼作響着，耳邊還有晾在不鏽鋼架上的衣物被風颳得撲簌撲簌的，一下又一下的撞擊着她的心口。

她才帶到一眼便覺得頭暈目眩的厲害，整個心頭被巨大的恐懼包圍着，她想出聲把周悦景及時喊住，因為此時此刻，在她腦海裏瘋狂亂竄着的只有周悦景的安危。

可是意識又是超前的冷靜着，她的聲音才到嗓眼又莫名的失聲了，所以最直接的後果她也和邊上的護士長她們一樣，用盡全力剋制着自己，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打攪到前方時刻都會出離狀況的孫冬梅。

這陽台的邊緣其實是有欄杆圍着的，最前方的欄杆外面為了引導雨天的水，還有近半米的水泥板延伸出去，在水泥板的邊緣則是有白的塑料管子安在那裏。而孫冬梅就險險的坐在那個毫無安全保衞措施的水泥板上，‮腿雙‬則是懸在空蕩蕩的半空中。

她已經瘦的像是紙片人似的，好似隨便一陣大風都能輕易的把她從這欄杆之外颳走了似的。

“周醫生，你別再過來了！”她忽然回神過來，像是制止又像是警告着周悦景，而且因為她這樣轉身過來和周悦景説話，原本就險險坐在水泥板上的身子又不由自主的挪出去了一點，看得門口那邊的眾人又把心提到了嗓眼上了。

“張阿姨帶了剛燉的銀耳湯過來給你——”周悦景目測了下他自己和孫冬梅的距離，孫冬梅坐着的地方和欄杆還有幾十公分，隔着那密密匝匝的欄杆，他並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能夠越過欄杆直接抓住孫冬梅的胳膊，眼下便順從的止住了腳步，只是和她無關緊要的閒聊起來。

果然，先前一直混沌惘然的孫冬梅茫然的應了一聲“張阿姨？”

“恩，她沒看到你還在問護士呢。”周悦景口中的張阿姨是同病房隔壁牀病人的家屬，他有印象昨天查房時看到此人遞過吃的東西給孫冬梅，多半是見着孫冬梅家境困難生了惻隱之心，眼下他也不能聊太過於明顯勸阻孫冬梅情緒的話題，便挑無關緊要的瑣事來分散孫冬梅的注意力。

“張阿姨對我很照顧的，我真是太對不起她，太對不起那些幫助我的人了——我就不應該到醫院裏來的——”孫冬梅忽然又低頭陷入了無窮盡的自責之中。

趁着她這低頭的瞬間，周悦景早已大步移動了好幾步，他正要繼續一步上前抓住孫冬梅的胳膊把她拽回來，未料到孫冬梅忽然又扭頭過來，一臉動的警告起來“周醫生，你別過來了！”

“好，我不過來——”周悦景説時立馬止步。

“我活着要連累那麼多好心幫我的人，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孫冬梅忽然又重新暴躁起來，一邊説着又開始去揪她自己的頭髮，沒幾秒她又戒備的回頭，正好看到快要走到欄杆處的周悦景，她又重新暴躁的喊住他“周老師，別過來了，外面危險！”

“沒事，我以前經常到這裏來煙的。”像是為了印證他自己説的話，周悦景説完後便在孫冬梅的注視下輕而易舉的翻過了欄杆——不過和孫冬梅還是保持着好長一段距離，那也只是讓孫冬梅安心而已。

果然，孫冬梅看了下已經站在欄杆外面，不過依舊和她保持着安全距離的周悦景沒有繼續暴躁起來。

“生活總是有苦有樂，誰都避免不了，我心情不好的話也會到這裏來透透氣——”周悦景見着孫冬梅的牴觸心態好了很多，他像是談心似的隨口聊天，腳下卻是繼續不動聲的朝孫冬梅挪過去。

林曉微起先在靠近門口處觀望着，沒一會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往前面跟了過去。

隨着周悦景翻身躍到欄杆外面，她甚至連呼都覺得要不暢快起來了，‮腿雙‬虛軟着像是隨時隨地都會站立不穩了似的。

可是，周悦景還在向孫冬梅靠攏着。

她知道他的用意，不過是以身犯險想要看準時機把她萬無一失的拉回來。

可是萬一孫冬梅反抗呢？

這麼短的時間，樓下的救生墊什麼的都還沒準備到位。

如若萬分之一的概率發生了怎麼辦呢？

她才想了這麼個念頭，就覺得‮腿雙‬都沒有力氣繼續朝前面邁去了。

“周老師——”她還是控制不住的出聲了，聲音已經發顫的不像話。

她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恐懼帶給她的衝擊力。

哪怕那只是個萬分之一的概率，也不可以！

“什麼事？”林曉微這一出聲，周悦景的心頭也跟着莫名一沉。

幸好孫冬梅似乎對林曉微的聲音沒有太過牴觸，身子微傾過來朝林曉微打量了一番，似乎全然不記得先前是林曉微跑前跑後幫她安排住院接受治療的事情了。

“悠悠説她的實習報告要找你簽字，她在樓下找你——”林曉微耳邊被巨大的噪音干擾着，沙沙作響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説些什麼。

孫冬梅像是也在聆聽林曉微講的事情，不過也就是分秒之間，她忽然就挪動了下姿勢朝前面傾去，伴隨着身後傳來驚悚的尖叫聲，周悦景已經飛撲過去一手拉住了孫冬梅的胳膊。

林曉微腦海裏立馬出現短暫的空白，可是還沒來得及害怕，下一秒她自己也早已飛奔過去，隔着欄杆，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似的拽着周悦景的胳膊。

周悦景的左手拉着迅速下滑的孫冬梅，右手則是險險的拽在身後的欄杆上。

幸好孫冬梅已經被病痛折磨的無比削瘦，除卻她剛快速下墜時的衝撞力讓他也跟着慣猛地朝前面傾去，不過隨即他就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身後的支撐物，之後一直緊緊的拽住了孫冬梅的胳膊。

還有後面的護士長和醫生護士也都是遲鈍了好幾秒過後才一窩蜂的衝過來，七手八腳的要把周悦景和孫冬梅拽回來。

等到把孫冬梅送回到病房重新安置回去時，大傢伙這才鬆了口氣。

幸好是有驚無險的阻止了這起悲劇，要不然被媒體報道過的病患選擇跳樓自殺，醫院本身在監管不力方面也不了干係，而作為孫冬梅主治醫生的周悦景自然避不可避的會被推上話題的漩渦點。

安置好孫冬梅後，周悦景打了個心理科室的同事過去給孫冬梅做心理疏導工作，又讓護士長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時陪着孫冬梅，以免她再次做出其餘自殘的行徑。

他想等孫冬梅情緒穩定點後再詢問她事情的來龍去脈。

安排好這一切後，周悦景才帶林曉微走出了住院部大樓。

從剛才孫冬梅被拉回到陽台那邊後，林曉微大概是被嚇的驚悸過度，整個人都是混混噩噩的跟在周悦景身後，他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也不出聲，就是安安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已經沒事了。”他知道她親眼目睹剛才的兇險多半是嚇到了，不無歉疚的安起來。

“你的手。”她簡短的説道。

果然，被林曉微這麼一提醒，周悦景才留意到他自己的左手上不知何時見了皮，大概是先前急於拉住支撐物的時候甩到了欄杆的石材上擦破的。

其實這還是其次的，方才這麼拼盡全力的去拽住孫冬梅，他自己手臂上原本癒合了些許的傷口早已重新裂了回去，傷口上火辣辣的痛覺迅速佔據了他全部的官。

“我先送你回單位吧。”周悦景忍住裂開傷口的不適，隨口提醒起來。

“還有你胳膊上的傷口。”她繼續剪短的接道“先去包紮下。”

“恩。”周悦景沒想到林曉微也會想到這一點，知道隱瞞不了，便乾脆往急診那邊走去。

到了急診室裏，周悦景把他自己的袖口捋了一點，忽然又對林曉微説道“我手機落在辦公室裏了，你去幫我拿下手機過來。”

“等你縫了傷口再去拿。”林曉微知道周悦景是想要支開她，不為所動的應道。

“周醫生，聽説剛才跳樓的是你收的病人？還是三無病人，按我説，你這回沒有聽院辦的意見可就錯大發了，這種病人誰接手誰倒黴，還不知道後面有沒有新的幺蛾子——”那急診室裏的醫生懂傑本來就是和周悦景相識的，説時已經手腳麻利的把周悦景的袖子捋了上去，沒一會又大驚小怪的慨了一句“傷口都裂成這幅德行了，你也真夠厲害的！”也不怪這醫生大驚小怪的，周悦景胳膊上的傷口先前縫針就多，加上徐辰姝的縫線又是不入的格外猙獰。他先前這麼用勁一使，原本些許癒合的傷口悉數裂開，上面血水蔓延的，甚至有幾處縫線完全湮沒在了血裏，自然是讓人看得心驚跳的。

急診室裏的董傑都看得不淡定了，這複雜的狀況還真夠他忙活的，而反觀始作俑者的周悦景本人，倒像是絲毫沒有在意那點傷口，好像眼下這開裂的傷口長在別人身上似的。

不過唯有一點董傑卻是看出來了。

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悦景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示好着旁邊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