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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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禈少爺!”管事想留住他。
“您已經好久沒與夫人一起用餐了。”祭前禈身形頓了一下。
“我知道了。就跟母親説,明晚。”語畢,他和羅憫一前一後,走下天梯似的長石階。
他要用的車停在草原上,引擎已暖過了。他進駕駛座,放下車窗,對羅憫説:“這幾天,你安心地去白家學苑上課。瑣碎的事,我會自己處理。”他發動車子。
羅憫皺眉,不解地問:“您剛剛説元祠少爺冒用您的身分,這是為什麼?元祠少爺為什麼要這麼做?”沒有為什麼,正值叛逆期的十四歲頑劣少年,做事需要什麼理由…應該就只是好玩、惡作劇整人。
祭前禈沈許久,將裝漿果的籃子放在旁邊椅座。
“羅憫,這事別讓其它人知道。”他的樣子和嗓音,像是別有用心。
“這樣多聞不是太可憐了!”羅家男兒天生的正義,突破羅憫略冷的外表,冒出來了。
“我會處理。”説完,祭前禈將車子筆直駛離草原。
祭氏主宅周圍有八條車道,沿着大草原通達各方,路旁種的高大木本植物全是特別挑選,濃密的樹葉在風中唱晨之歌,陽光輕快地灑下,天空幾乎不染一絲纖雲,從金光閃耀的林蔭小徑,回頭望主宅,那氣勢恢弘的建築宛如一名遠古的森林戰士。車子迂緩地滑下坡道,一條巖面道路兩側的矮石燈座,已有明顯的歷史刻痕,看起來多了分古味。今早的松樹林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無預期的騒動,只有沈醉在清晨芬多裏的一對長尾白鳥,佔據着森林入口的翠綠松枝。如果不是悍馬車的引擎聲,此時此刻還真像創世過程裏,人尚未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天…那麼地充滿平和寧靜。
車子沿溪而行,那彩奇妍的愛情魚,他昨天沒注意,現在,躍出水面的魚影隨着車速不停閃過,構成一道戀愛似的美麗虹。悍馬車越開越快,祭前禈已經很悉快捷方式路線,出松樹林、到達多家的時間花得比昨天少。他依然像昨天一樣,將車子停在圓形廣場中央的大樹涼蔭裏,然後下車,手中提着那籃新鮮漿果,眼睛望向多家的房子。
白天看起來,木屋更顯巧雅緻,果然適合多聞那般的女孩居住。祭前禈朝木屋走去時,淡金的陽光照在他俊美年輕的臉龐,他邊有抹十六歲男孩偷偷思似的笑容。
多聞是被一陣敲打聲吵醒的。她躺在牀榻,睜開雙眼,確定那是敲木頭的聲音。她下牀,跪在牀邊椅,推開臨桌的老虎窗,一羣鳥兒飛離屋頂檐溝。陽光令她瞇細美眸,適應後,往下俯瞰,房子側邊的小木門被打開,有個“木匠”蹲在通往陽台吊腳樓的階梯中段。
是他!多聞無聲驚歎,披着衣服,跑出房門。
她腳步坑邙輕盈,是跑卻不像在跑,動作帶着一種嫺雅與温柔,奔下樓梯。樓梯口正對着客廳角窗,她瞥見外頭廣場樹下的車輛,手摩過欄杆起柱,走下踏步板,去開大門。
站在門口,那敲木頭的聲音益發清晰。多聞行至側邊的小木門,進入門內平台,她常休閒騎的自行車換牆靠了,原本屋側牆上斜了一邊的小花台,被扶正了,放在自行車車籃的盆栽已重新歸位。
“那幾盆花原本應該是擺置在板架上的吧。”多聞的影子被陽光拉到祭前禈身上,祭前禈仰頸看她。
“早。”
“嗯,早、早安。”多聞輕聲回應,往階梯下移動腳步。
祭前禈舉着槌子,繼續往鬆動的木階敲敲打打。多聞停在他上頭兩階處,蹲下身,睡衣的長裙襬像水一樣迤邐,蓋住他勞動的雙手。祭前禈靜止動作,抬眸對住她。
“對不起…”多聞臉一紅,忙把裙襬往上拉,出白皙的小腳。
她沒穿鞋!祭前禈眉角了一下,仔細收好釘子,再站起身。
“平板凸邊下的豎板已經固定好了,不會再鬆。”他將槌子放進後的工具袋,伸出雙手牽住她,讓她往下踩。
一雙柔荑分別掃着他的左右掌,多聞低垂臉龐看一下階梯,又抬頭説:“謝謝…”他一早就來幫她修好木階和花台…
祭前禈眸光沒有偏移,定定瞅着她的臉龐。
“你家的門沒有上鎖,”他放開一隻手,另一掌則牽緊她的右手,往陽台吊腳樓走下去。
“我擅自進來,有沒有嚇到你?”多聞搖頭,眼睛不知要看哪裏,只好盯着兩人牽在一塊的手。不知為什麼,她沒想要掙開他,甚至覺得他的手好温暖。她微微動了一下指尖,他就更加握緊她,直到他們進入工作室,他才放開她,解着間工具袋的扣環。
“這個工具袋是你父親的…”祭前禈邊解釦環邊説。
多聞繞到他身前,柔荑探向他腹,接手拿住堡具袋。
“這個袋子是我縫給爸爸的…”
“你縫的…”祭前禈低喃。這個工具袋作工很細,除了厚實耐磨的布料外,本不像工具袋。多家人果然天生有一雙巧手、一顆好腦袋,創造力比島上其它家族都強,所以長久以來,多氏家族負責的,就是設計與監督建造。
“爸爸被派到祭家另一座新海島建設去,這個工具袋已經很久沒用了。”多聞微微揚起角,始終沒有抬眸看他,似乎沈浸在自我思親的情緒裏。
“你覺得寂寞嗎?”祭前禈開口。
多聞昂首,發現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她搖着頭,想説些什麼,他卻取走她手上的工具袋,將它掛回窗邊。
她的眼神跟隨着他的身影轉。工作室的窗屝全開啓着,空氣很清新,她看見窗邊沙發前的桌上,擺了一籃澤鮮豔的漿果。他坐進沙發裏,招手要她過去。
多聞走近桌邊。祭前禈盯着她説:“這個給你。”他提着小籃子起身。
多聞接過手。
“你喜歡吃這類水果嗎?”祭前禈問。
“嗯。”多聞點頭。她知道島上有一個專門種植漿果和復漿果的農場,有草莓、野黑莓、越橘、蔓越橘、黑醋栗、紅醋栗、最常見的葡萄…和烏飯樹漿果,俗稱藍莓。她喜歡把它們製成果醬,泡茶時可以取代糖,或趁新鮮沾優格吃…多種食用方式,風味都不錯。
“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再拿給你。”祭前禈輕撫她的長髮。
她頰畔一紅,臉變得跟籃中的果實同等甜美。
“謝謝…你幫我開窗,還幫我修階梯、花台,還有這些…”她看着小籃子。
牆上古典掛鐘的鐘擺聲,掩飾了她的心跳。她真怕自己凌亂的心音被他聽見。他沒再講話,沒一會兒,時鐘噹噹噹地敲響八次。她嚇了一跳。不知打哪兒傳來一陣叫喊…
“多多!上學嘍!”祭前禈挑眉。
多聞叫了一聲。
“我上學要遲到了…”她跑向書架旁的樓梯,迅速上樓。
一個綁單髮辮的清秀女孩從陽台外走進來。
“多多…”她看見祭前禈,愣了一下,轉折語氣道:“你是誰?”祭前禈沒講話,轉身走向書架邊的樓梯,登上樓。
“喂!你別跑…”女孩追着他。
祭前禈長腿跨步,經過多家的客廳,連停都沒停,看見那兒有樓梯,就繼續往上。客廳的上一層,有幾間卧房,他很快找到多聞的房間。房門沒關,他走進去,看見她睡的牀鋪,那温暖的原木彩,那系花樣甜柔的寢具…牀邊敞開的老虎窗外,聚了鳥羣,啾啾鳴叫。她像個公主般,換了一件粉藕裙裝,綁了同髮帶,從穿衣間走出來。
“你怎麼上來了?”多聞看到他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顯得相當吃驚。除了父親,她的房間不曾有別的異進來過。
“雖然你父親説海島是個烏托邦,沒有險惡之人,但只有你一個人在家,今後,你還是記得把每扇門關好鎖好…”祭前禈話還沒講完,跟在他後面的女孩也來了。
“多多、多多!這個陌生人闖進你家!”女孩呼呼地搶道。
祭前禈臉有點僵凝。
“子墨…”多聞叫女孩的名。
女孩走到她身前,盯着祭前禈。
“他有沒有對你怎樣,多多?”多聞搖搖頭。
“他是我的好朋友…”她雙眸閃爍着水光,對住祭前禈。
祭前禈轉身,離開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