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酷面慈心從容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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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上來,一抱拳,道:“朋友是遠道趕來的吧?”藍衣人冷哼一聲,道:“不錯,但在下已經到了一天,聽聞白員外今
壽誕,特來恭賀一番。”老管家温和地笑一笑,道:“難得朋友這份好心意,老奴代敝主人先行謝過。”説完話,抱拳一揖。
藍衣人冷笑一聲,閃了開去,道:“不用多禮,在下和白員外並無情。”老管家陪笑道:“壯士言重了,敝主人喜
天下士,壯士能不能説出姓名,老夫也好代為通報?”藍衣人微現怒意,説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破山刀鐵成剛便是區區。”老管家道:“原來是鐵壯士,老奴立刻去替壯士通報。”鐵成剛道:“不用了。”突然大行一步,直向老管家撞去。
那老管家急急閃開身子,未再攔阻。
鐵成剛大步而行,直闖入大廳。
大廳中早巳擺好九桌酒席,已然坐了不少客人。
鐵成剛本就有一股勇猛剽悍的氣勢,此刻滿臉怒容,手執長刀,看上去,更是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殺氣。
大廳中人,都被這股殺氣震住,突然間靜了下來,靜得鴉雀無聲。
鐵成剛虎目環掃了大廳一眼,冷冷喝道:“你們聽着,在下今到此,專為殺白剝皮而來,替大名府一方除害,沒有別人的事情,諸位最好不要
手,在下長刀無眼,
手此事的人,休怪我刀下無情!那白剝皮現在何處?要他出來受死。”光天化
,眾目睽睽,衝入人宅,大喊要殺主人,固有豪氣干雲的氣勢,卻也給人一種橫蠻的
覺。
一箇中年漢子,似是白府中侍客僕從,行前兩步,一欠身,道:“白員外在內廳。”鐵成剛道:“內宅後院是婦人孺子居住之處,鐵某人堂堂男人,不願震駭到婦人孺子,去叫白剝皮到大廳中來。”那中年漢子低聲説道:“壯土自己去吧!這等殺人搏命的事,誰會去叫呢?”鐵成剛想了一想,道:“説的也是,在下自去找他。”大步向後廳行去。
數十人,上百隻眼睛望着他,卻是沒有一人敢出手攔阻。
又穿過了一重庭院,眼前是三層石級,一片青磚鋪成的高台上,矗立着一桌乘風閣。
四面竹簾半卷,正中間擺着一座酒席,白剝皮端坐主位,正舉杯向客人敬酒。
鐵成剛怒喝一聲:“白剝皮!”縱身躍飛到閣門口處。
門口處,本有着一道半捲起的竹簾,卻被鐵成剛一手抓下,摔到一側,舉步入廳。
廳中席位坐人不多,除了白剝皮外,正位上坐着一個滿頭雪白蓬髮、鶉衣百結的老叫化子,左首位置上,卻是仙風道骨,長髯飄飄的全真道長。
但最使鐵成剛驚異的,卻是昨天中午,曾和自己同桌的青衣少年。
四個人,分坐了桌子四面,一個年輕的斟酒童子站在白剝皮的身側。
鐵成剛望了青衫少年一眼,冷冷説道:“看起來像個人似的,想不到竟是專門趕壽酒的下三濫。”四個人都有着極好的涵養,沒有發火,就是被罵的青衫人,也只微微一笑。
白員外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抱拳,道:“壯士,能得相會,總是有緣,何不請坐下飲杯水酒呢?”鐵成剛道:“在下要喝酒,也不會喝你這黑心剝皮人剝來的酒。”白員外和藹地笑一笑,道:“聽壯士的口氣,似是衝着老朽來的。”鐵成剛道:“不錯,正是衝你而來。”白員外仍是滿臉笑容,道:“壯士,這是老朽的蝸居,我已居此近二十年,老朽不會逃走的,壯土且請坐下,容得老朽稍盡地主之誼,咱們再作長談如何?”鐵成剛怒聲道:“我不坐你的凳子,你這宅院中一草一木,都充滿着血腥,碰一碰就會沾污了我的手和身體。”白員外道:“哦!壯士的意思呢?”鐵成剛道:“殺了你,替大名府除害!你這專吃高利的老狐狸,不能再留在世間害人。”那一頭篷亂白髮的老丐,口中嘖嘖兩聲,道:“好惡毒的口齒…”白員外搖搖頭,示意那老丐不要多管,仍然笑着,道:“壯士,老朽寧認了,不知哪一位是受害的人?”鐵成剛怔了一怔,怒道:“大名府方圓數百里,誰不知道你白剝皮,還要舉證什麼受害人?你養有護院武師,和討債的惡奴,我鐵某人既然要為民除害,也不在乎多殺幾個人。”白員外道:“如若老朽真的有罪了,那也是罪在我一人,和別人無關。”鐵成剛冷冷地道:“想不到你白剝皮還有一點骨氣,你取兵刃吧!鐵某人不願殺手無寸鐵的人。”白員外笑一笑,道:“壯土的豪俠之氣,老朽十分敬服,不過,事情還未完全清楚之前,壯士驟下毒手,不怕造成終身大恨嗎?”鐵成剛道:“我已經打聽得很清楚了,千夫所指,眾人皆曰可殺,那還會錯得了?”白髮老丐冷冷接道:“白老弟,你別再酸了,你受得了,老叫化子可受不了啦,要麼你就告訴他真相,要不然,老叫化子替你打發了他。”白員外急急地説道:“使不得,袁兄,不可造成恨事…”目光轉到鐵成剛的身上,接道:“壯士,老朽原不想讓人知道箇中詳情,但壯士苦苦相,老朽不得不奉告真相了,寒舍有一些存證之物,勞壯士一觀如何?”鐵成剛皺皺眉,道:“有什麼好看的?”那坐在下首的青衫少年,霍然站起身子,道:“兄台,白員外不會逃,殺人也不急在這一時,兄台何不看過再説呢?”鐵成剛冷哼一聲,道:“你閣下怎麼稱呼?”青衫人道:“兄弟伍元超。”鐵成剛道:“咱們昨天見面時,鐵某人還沒把你瞧出來!”伍元超笑道:“今天呢?”鐵成剛道:“今天我把你看透了。”伍元超道:“兄弟是怎麼樣一個人”鐵成剛道:“一個助紂為
的下三濫。”伍元超究竟是年紀輕,耐
有限,臉
一變,道:“在下也把你看透了。”鐵成剛吼道:“我怎麼了?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一身風骨,兩肩仁義,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比你小子,混吃混喝的狗腿子好一些。”伍元超道:“你是睜眼瞎子,中瘋的老虎,有眼無珠…”鐵成剛怒聲接道:“好小子,你敢罵我?”伍元超道:“我是口裏留德,要罵你,應該説你是一隻瘋狗。”寒光一閃,鐵成剛拔出了長刀,厲聲喝道:“小子,你亮傢伙,我先宰了你,再殺白剝皮。”他自具一股勇猛氣勢,伍元超絲毫不敢輕視,一揮手,取過椅邊的長形包袱,抖出一柄長劍,道:“小子,你出手吧!”白員外急急一揖,攔住伍元超,道:“伍老弟,兵刃無眼,動起手難免損傷,看老朽薄面,老弟請忍耐一二。”伍元超急急欠身一禮,道:“老前輩言重了,晚輩放肆,攪了老前輩的壽宴,慚愧的很。”緩緩放下手中長劍。
鐵成剛正要欺身進招,看見伍元超又放下長劍,冷哼一聲,也還刀入鞘。
白員外道:“鐵壯土!老朽帶你瞧瞧一些物證,如是鐵壯士瞧過之後,仍覺着老朽該殺,老朽自當引頸受戮,死而無怨。”鐵成剛道:“好!我也不怕你跑。”白員外舉步而行,向後面一重院落中行去。
伍元超高聲説道:“老前輩,晚輩也想開開眼界,不知是否可以?”白員外笑一笑,道:“老弟既有興致,那就一起來吧!”伍元超未帶兵刃,赤手空拳地跟了上去。
白髮老丐,和那長髯道長,坐在原位,互相舉杯對飲。
三人魚貫而行,直行到第四重院落之中。
幾座高大的瓦舍,緊閉着門窗,似乎是存放的糧食倉庫。
鐵成剛冷笑一聲,道:“閣下囤積了不少糧食的啊!””白員外笑一笑,高聲叫道:“白祿,打開庫門。”一個五旬上下的老僕,應聲由一座小舍行了出來,急急欠身行禮。
白員外微微頷首,道:“不用多禮了,打開這幾座倉門。”白祿應了一聲,取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四座倉門。
白員外舉步入倉,一面笑道:“鐵壯士,請仔細地瞧瞧吧!”鐵成剛虎目閃動,只見寬大的倉庫中,堆滿破舊的木器,大部分都是紡綿花的車子,織布用的木機,再就是破損的鍋碗瓤勺,和一些竹椅木凳。
另一座倉庫中,堆的是破爛的棉被、舊衣、木牀、竹籮。
四座倉庫,堆得滿滿的,但加起來,也不值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