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〇節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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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〇節歸來七月,香港。
“你跟他較真幹什麼呢,你知道他傻的嘛,真是…”清晨,酒樓的包廂裏,以餐桌為界,兩幫人正在對峙着,儼然是談判的架勢,和義勝老大閩昆的身材微微有些發福,將半隻煎蛋送進嘴裏,此時正有些囫圇不清地説話,滿不在乎的樣子:“本身就沒多大的事情,都是道上的兄弟,手頭緊了難免鋌而走險,我覺得很正常嘛…好吧,如果他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在這裏給你陪個不是,大飛哥,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啦。”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昆哥,只不過有些話,總要説清楚才行。”坐在對面喝咖啡的長頭髮男人用紙巾擦了擦嘴,“銀樓是在我的地盤上,那個大陸仔過來幹這一票,沒有跟我打招呼,然後他還殺了人,這件事得我很難跟外面待,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重案組那邊已經盯上這個案子了,他們對這件事非常認真,三天兩頭跑到我的地盤上做‘調查’。現在搞得我非常被動啊,昆哥,我給你面子才先跟你談談,否則我早就把那個大陸仔打包送去警察局了…”
“不是吧,大飛哥,警方那幫人,就是貪得無厭,你這個月的孝敬給的少了吧,找藉口而已嘛,這件事情,道上的誰都知道是一幫大陸仔做的啦,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應該靈活一點,有事沒事,上下打點一下。像我,上個月就跟重案組的鄭督察在一塊吃早餐啦…”他的態度明顯有些敷衍,大飛笑了笑:“昆哥,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事情呢。我已經跟你説了,不表態也沒有關係,你做你的,我做我的。都説你最近發福啦,你看,你吃那麼多,又繁瑣,用的時間又久。説不定還要想想先吃什麼後吃什麼,還要跟雞蛋啊、香腸啊什麼地聯絡情,我就不同啦,胃口小,吃得也不多,簡單明快就行,跟警察聯絡情嘛,也不是不可以。他們最喜歡的是什麼?當然是破案嘍,我配合一下,反正也不是我兄弟,他先不給我面子,現在成這樣。昆哥,你是不是一定要罩他啊?”
“喔…”閩昆聳了聳肩,拍拍股站起來,“隨便啊…”大飛的臉陰沉下來。周圍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攤開手,閩昆轉身往外走,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笑着轉了回來,雙手拍在餐桌上。
“開玩笑的,大飛哥,你看你臉變得好差。我都怕你今天找人砍我,那我很膽小的嘛…是這樣,一般人我本來不想説的,爛命強呢,你也知道地,他砍起人來不要命,我本來看他能打,想要收留他。可是前不久呢。這傢伙吃裏爬外,勾引嫂子。我看上一個妞,他非要跟我搶,大家就鬧翻了,看在一場兄弟的份上,我沒有為難他,不過這種事也不可能到處跟人去説吧。要是我真的罩着他,何必還出這種事情,你説是不是。”大飛皺着眉頭:“這麼説,他的事情你已經不管了?”
“怎麼管啊?這幫大陸來的,古惑仔的電影看多了,以為香港還是那個隨隨便便就可以砍人的爛泥潭,今時不同往了嘛,跟英國人在的時候不一樣了…不過呢,不管怎麼説,他畢竟跟過我,他地堂兄呢,以前幫我擋過一刀,大飛哥你如果真的要找他算賬,可能的話還是手下留情,放他一條生路啦…”那邊依舊陰沉着臉,不説話,閩昆笑了一會兒,敲敲桌子:“那事情就這樣説定了,條子那邊呢,我看有什麼用得着的關係,儘量把事情抹一下,過段時間擺平這件事大家再一塊出來喝杯茶,把堅叔也叫上,我很久沒看見他老人家了…早餐我買單,不要跟我搶哦。”保持着笑臉走出房間,直到走到樓梯口,閩昆才搖着頭吐出一口氣,揮了揮手:“以前呢,誰也不放在眼裏,條子也敢砍,説起大飛,誰都知道很厲害啦。到現在,稍微有點麻煩就喊來喊去,當老大肯定有麻煩的啦,大家出來混矮脖子地嘛,不被條子找麻煩難道真的陪他們吃早點啊,想當守法公民…怕麻煩就別當這個老大啦,靠,大飛哥…打飛機就有他的份…”如此叨唸着走出酒樓,上了停在外面的小車,閩昆地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去見傻強。”三輛車轉過了兩條街,隨後在路邊停下,車門打開時,一個穿着淺黃t恤的男人坐了進來,車隊再次啓動。
“那間銀樓,早就跟你説過不好碰的了,現在還打死了人,事情鬧大了,我很有壓力的知不知道…”
“抱歉,昆哥。”
“不用抱歉,你堂兄讓我多照顧一下你,缺錢花就跟我説嘛…”
“昆哥你已經照顧我太多了…”
“停停停停,不要説這種話。不過你別怪我説你,你那種爛賭術,還不戒掉的話,有多少錢也遲早輸光,你又只會砍人,很好想的道理啊,砍人是沒有前途的嘛,誰要真有前途還跑出來砍人…”他搖着頭,“不過現在呢,不是我幫不幫你的問題,事情是真地鬧大了,條子那邊不止是找大飛這麼簡單,現在他們是什麼聯合調查,聽説江海那邊派了兩個公安過來,這種事情你也清楚的,他們要的是成績,有外人看着,不能給自己丟臉,沒成績都要作出成績來啦…現在呢,我看看情況發展,然後想辦法安排你跑路,不用想太多了,有什麼事情,我幫你頂着…”
“昆哥…”閩昆笑了笑,拍拍對方的肩膀,一臉仗義。
來到香港的第四天,穆清清覺得自己被晾起來了。
“只是移了資料,然後就有專人帶我們介紹香港,遊覽的地方啊,黑幫分佈啊,這些事情我看古惑仔也知道了,丁隊長你有什麼看法?”
“不想讓我們手太多,也是可以理解的了,雖然説是聯合調查,但是我們不清楚香港這裏的環境,人生地不地,這樣也是正常地…呃,應該是正常的。”對面地男人點頭笑了笑:“我這幾天跟接待我們的那位警官聊了一下他們的上司,沐督察這個人應該是比較嚴肅一點的,大概是覺得我們會礙事,所以乾脆連形式都懶得走了。”哪裏的問題都一樣,如果是在自己的地盤,當然也不會希望有一個完全不懂的人來指手畫腳,穆清清笑了笑,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提出要求,當然也是可以一起辦案,但除了看着人家做事恐怕就沒什麼可作的,人家不需要的時候真要手怕也只是會幫倒忙,反而讓人討厭:“全當是來旅遊的了…”
“你正好可以帶朋友去醫院啦。”
“我也想啊。”穆清清回頭看看,有些無奈,“他不願意去,我有什麼辦法…”時間是晚上八點,酒店頂樓的天餐廳,仲夏的暑熱未褪,但在這大廈的頂樓,夜風吹來時帶來清涼的覺,由上面望下去,是銅鑼灣那繁華而擁擠的街市夜景,家明坐在靠邊沿的一個座位上,正側着頭往下看。
來到香港之後,他變得有些奇怪——事實上想起來,這種變化在這半年裏似乎一直都在持續着,只是最近這段時間裏,變得更加明顯而已。
“你朋友得的到底什麼病啊?一天到晚都在想事情的樣子。”
“不清楚,腦袋裏有個東西吧,估計是瘤子之類的。”穆清清搖頭笑了笑,“其實現在看他的樣子,除了不怎麼理人,其實所有事情都跟平常人沒區別,會點餐還會自己付錢,如果他真的是在想些什麼事,總有種…快要想通了的覺…”
“病這種東西可不會自己好了。”
“是啊。”穆清清嘆了口氣,“所以還是要想辦法給他拉去醫院才行…”夜降臨,江海機場燈火通明。
飛機破開雲層,俯降而下,漸漸的那霓虹依舊的都市與山、與延綿的海岸線、與海上船隻的燈光,出現在了視野當中,逐漸放大。
彷彿在陡然間被某種情所攥取,她坐在窗户邊,目光直直的,一動也不動,微帶痠麻的僵硬覆蓋全身,有什麼東西從喉嚨衝上來,抵住了口腔。所有的力氣都已經消失掉,只剩下她本身的存在,獨立於世界的一切在存在於那片虛空之中。
機場、鬧市、學校、港口、家,時隔四年,她可以覺到,江海的風吹過來了,城市離,夜如昨…
八點二十,她走下飛機,踏上江海的土地,腳下一軟,立刻又站了起來。在腦海中繃緊了四年的那弦砰然斷開!
眼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