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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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早雅微笑。就算只是坐在位置上換零食吃也覺得很有趣，幾乎沒有覺到車程和時間；到站了，再轉乘車廂有圓月型隔間的小火車之後，來到一處擁有古早風味的站點。

車站裏面有鐵路店鋪和故事館，述説着這個地方長久以來的記憶。販售處的架子上擺放着真的可以寄出的木製明信片，以及許多特殊的車票。宋早雅拿起其中一個寫着“十分幸福”的觀看，身旁的蔡鈴茗已經每樣都怞了一張起來。

她很喜歡買紀念品的樣子。宋早雅這麼想着，看到有可以吹出蒸汽火車聲音的木笛，因為覺得相當特別，所以他買了兩個，一個給了她。

“啊…謝謝。”她看起來非常開心，珍惜地收下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也到很高興。

因為在車站裏逛了段時間，結果下一班列車也來了。北上南下的列車會在這個車站會，特別的是這裏的站務員還在使用“路牌”只見站務人員從一輛車上拿了個像是放大版的拉環圓圈，走過鐵道給另外一邊的列車，不少遊客都拍下這個換路牌的儀式，宋早雅看見蔡鈴茗也拿出手機拍了幾張。

“你…要照相嗎？”她回過頭，用手機鏡頭對着他。

宋早雅微頓，道:“我的手機不能照相。”因為公司規定不能帶有照相功能的手機，所以他一直都使用已經買不到的舊型機款。

“我、我不是説那個。”唉喲！她喊一聲，接着就直接拉過他，站在他身邊，將手機鏡頭反過來對準自己。

喀擦一聲。在宋早雅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的手機裏已經留下他們兩人的合影。

“得到一張你的照片了。”她笑着説。

她看起來好快樂。只是一張有他的照片而已，她就這麼愉快。

原來，她會因為他的存在而到如此喜悦。

宋早雅不自覺地出極其柔和的笑意。

如果他的手機也能夠照相就好了。在可參觀的鐵道上，在吊橋上，在那些擁有過往回憶的老街和景物上，宋早雅望着她的笑容，不一直這麼想着。

回程的路上，遠處夕陽看起來像個橘紅的大圓球，從車窗望出去，那顏濃郁得化不開似。

坐上車前，宋早雅仍以為蔡鈴茗是要去看親戚的。但是她請他買的回程票是直達的，目的地是早上他們啓程的車站，他才總算髮現好像不是那樣約。

“我…覺得今天很愉快。”他已經很久沒像這樣出遊了。

“我以前也會一個人坐火車，但似乎兩個人一起更有趣。”

“真的嗎？你覺得兩個人比一個人好玩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

宋早雅轉過頭，只見她愛睏地柔着眼睛。

“嗯。”他輕聲回答着。

“太好了…我也是…這麼覺得。”她笑着説，語調開始飄浮了。

大概因為跑來跑去一天很累了，她一副想睡的模樣。

宋早雅見狀，和藹地對她道:“你睡吧，到了我會叫你。”

“嗯…”她拿起自己的薄外衣要蓋上，但可以蓋到的面積不夠大，衣服也不夠厚。宋早雅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給她，她像從聖誕老人那裏得到禮物，出天真的微笑，然後閉上眼睛。

宋早雅覺到她正在調整姿勢，頭稍微地觸到他的肩膀，他想她這樣比較舒服，所以猶豫着並未移開:結果，她似乎是再往他的方向挪動了一點，又更靠近他了一些。

宋早雅微微一愣，垂眸望見她安心放鬆的睡臉，不再想那麼多了。就這樣讓她依靠着，沒有移動。

幾個小時，他都避免吵到她而維持相同的姿勢，直到列車到站停下之後，他才輕輕地喚醒她。

“到了。”外面天已黑，而且下起大雨了。

“嗯…”睡眼惺忪的蔡鈴茗，穿着他那件對她來説過大的外套，跟着他下車。

宋早雅讓她站在燈光明亮的地方，附近還有站務人員和走動的乘客。

“我去把車開過來，在這裏等我一下。”宋早雅説，在大雨中走出車站，到停車場取車，再開回到蔡鈴茗站立的屋檐下。他將車門打開。

“上來吧。”蔡鈴茗很快地上車，好像現在才終於清醒，一看見他就驚訝地道:“你都淋濕了。”雖然取車的路程不很遠，但由於雨勢實在太大，他整個人已濕了一大半。

“不要緊。”宋早雅僅微微一笑，拿下眼鏡後擦乾，再撥開因淋雨而掉在額前的劉海，將車駛上道路。

雖然白天時天氣還算不錯，但夜晚下起大雨來温度驟降許多，由於車子內外的温差關係，需要開着空調，否則玻璃便會霧茫茫的一片。宋早雅就穿着濕透的衣服，在低温下開車四十分鐘，將蔡鈴茗送到家。

“到…咳。”因為喉嚨太乾了，他掩嘴咳了下。

“你也一起上來吧。”蔡鈴茗對他説道。

“我拿巾給你擦一下，喝杯熱茶，不然一定冒的。”她擔憂地瞅着他。

“不用了…”這麼晚，單獨在她家不太好…“咳。”他又忍不住咳了聲，結果就被蔡鈴茗以“你不上樓我也不上樓”的堅持態度帶進住處了。

她給他乾淨的巾，倒好温熱的開水，告訴他可以隨便坐之後，她也進房間換掉從下車到公寓時稍微淋濕的衣褲。

宋早雅望着沙發，再低頭看向自己的濕衣服，最後坐在旁邊的一把木頭椅子上。拿下眼鏡，他將巾蓋在頭上擦拭，因為今天一直在外面走動，回程時他也都沒有休息，淋雨之後又進到温暖的地方，忽然間一陣朦朧的睡意襲來。

待會兒還要開車回去，不瞇一下的話不行…他輕輕將頭往後仰，靠在椅背上。

雖然有點累，但今天…真的很愉快。真的…

彷彿要睡着了，卻又對周圍動靜保持清明的意識。

他隱約聽見開門的聲音，覺有人走到他旁邊，他想着是蔡鈴茗，她似乎稍微梳洗過，身上帶着一種花的甜香。

停住在他身旁，她沒有任何聲音和動作。

他惑着，下一刻，耳邊卻響起她極細聲的呼喚:“雅…”她正喚着自己的名字。宋早雅心頭輕蕩了下，約定好了要回應她，但他卻因為一整天累積的倦意而身體沉重，無法立刻睜開雙眸。

“…雅。”她又喚了一聲，用輕得像是羽的聲音。

宋早雅只覺到一片黑影緩慢地降下，將他面前的光線遮住，温暖的氣息，非常小心翼翼的，越來越靠近。

有什麼東西輕輕碰到他的嘴，於是，他張開眼睛。

他望見蔡鈴茗正低着頭，專注地凝視着他，那是幾乎可以看到她瞳眸裏倒映出他面孔的極近距離。她出着的表情，眼神濕潤，雙頰微微泛紅，柔軟的髮梢在他臉旁輕觸。

像是在用眼睛描繪着他的輪廓那般，她極緩慢地移動着視線，然後，在和他四目相的那一瞬間，她卻陡然睜大雙眼，動都不動，連呼都好像停止住了。

她的容顏就在自己面前。他不覺出聲道:“你…”聽到他開口，她吃驚地大叫一聲！

“呀！”蔡鈴茗整個人瞬間彈離他，慌張地搗住自己嘴，一張臉紅得像火燒。

“呃…”宋早雅有點頭暈，他按着額角坐直身，看見她無比慌亂地拿起巾、外套還有今天買的幾袋東西，一古腦兒地全給他，然後用力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接着打開門將他推出去。

“再見！”她幾乎是閉着眼睛喊出這句話。

砰地一聲，門就當着他的面狠狠關上了。

宋早雅抱着大包小包的名產，身上掛着巾外套，在門前愣住許久許久之後，才記得啓道:“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