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護士過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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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的天,早三月,時冷時熱,紅星中學場上,下午間剛結束,還有十分鐘上課,一羣半大孩子們在場上瘋跑着,玩耍着,釋放着多餘的力。黃土地鋪就的足球場上,遠離教學樓的角落裏聚集了十幾個學生,一個瘦弱的男孩子被圍在中間,低着頭一言不發。
他穿着一件明顯偏瘦的校服,身上沾滿了泥土,臉上一塊一塊的瘀痕,顯然剛被人打過。他任面前的這些人推搡着自己,只是雙拳攥得緊緊的,顯然並不服輸。
“姓嵩的,你給我記住了。
以後再踢球,看看跟誰踢!再敢進這麼多球,看我怎麼收拾你,還俊,俊你大爺!”人羣中個子最高的一個戳了戳瘦男生的腦門,頗有些吊兒郎當的説到。
旁邊的人跟着起鬨,嘴裏一樣的不乾淨,圍在中間的男孩子頭垂的更低了,他的眼角滲出了淚水,他很想反抗,卻無可奈何,眼眶的淤青就是之前反抗的結果。
“三年二班李思平,請速到門衞室,有人找你!”大廣播喇叭中的音樂一停,一個公鴨嗓傳了出來,人羣中那個個子最高的男生啐了一口,嘟噥了一句“算你走運”轉身朝校門口的門衞室走去。
男生名叫李思平,父親是個大公司的老闆,母親…嚴格來説是繼母…是市國税系統的一名普通幹部,特殊的家庭環境下,父親忙於經商,繼母礙於身份,基本就不管他,逃課、上游戲廳、看小説這些都是家常便飯,打架更是習以為常,老師對他也很頭疼,管也管不了,惹也惹不起。
因為良好的營養條件和基因遺傳,加上貪玩和愛踢球,李思平的身體素質相當好,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高已經一米七四了,袖子下面的胳膊鼓鼓的,充滿了桀驁不馴的力量。
他的校服因為扭打也有些髒兮兮的,正敞着衣襟,裏面的黑羊衫沾了土,眼眶也有點發青。
剛才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收拾那個給自己“女神”寫情書的“情敵”頗廢了一番功夫,要不是自己身體素質好,可能剛才單挑的時候就讓那個窮小子給幹趴下了。
李思平走在場上,邊走邊在心裏琢磨,這剛開學沒幾天,誰能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呢?老爸昨晚沒回來,繼母基本不怎麼管自己,難道是昨天在遊戲廳打架的事兒被發現了?
揣着一肚子的忐忑,他硬着頭皮敲開門衞室的門。
“王叔,你怎麼來了?”看着門衞室這個面帶戚容的中年男人,李思平一愣,他怎麼都沒想到,來的人會是父親的司機王鵬。
“思平,你可算來了!你爸出車禍了,正在市醫院搶救,夫人讓我來接你,咱們趕緊去醫院。”王鵬是父親白手起家就帶在身邊的司機,情深厚。
此刻滿臉急溢於言表。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得李思平徹底懵了,他稀裏糊塗的被王鵬拉出校門,進車裏。
等車開出很遠,他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的手心濕乎乎的,心裏有一股不詳的預揮之不去,這種覺他記憶猶新,母親去世前,也是這樣的畫面,只不過來接自己去醫院的,是父親…
“王叔,我爸…他怎麼還自己開車了呢?你沒給他開車啊?”李思平的話音微微顫抖,有了些哭腔。王鵬一邊開車,一邊自責的説道:“上午我開車去機場接一個客户,回來的晚了,他中午和幾個外地客商吃飯,喝了點酒,就自己開車回家,沒想到與一個大貨車撞上了…”李思平默然,雖然自己和父親的關係一直不怎麼好,但天生的血緣關係是怎麼都割不斷的,想着那個一直像山一樣的男人,可能就這麼倒下了。
他不悲從中來,噎噎的哭了起來,王鵬沒有勸他,只是專心開車,很快二人就到了市醫院。上了三樓,還沒走到手術室門口,就聽見了連成片的哭聲。
手術室門口,站着一羣人,裏面有父親的前邱玉蘭和大姐李玉寧,一個身材曼妙穿着米風衣的女子正抱着一個嬰兒,背靠在牆上無聲淚。
這個女人正是李思平的繼母唐曼青,李思平幾乎沒見過這個女人有過失態的時候,看她哭成這樣,李思平有些不敢問了“青姨,我爸他…”在眾人的矚目下,李思平踱步過去,猶豫的握住繼母的手問到。
“思平,你爸…你爸去了…”唐曼青剛才顯然是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此刻被他問起,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大聲哭了起來,彷彿天塌地陷一般,李思平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他扶着牆,眼睛茫然的看着手術室的門。
自己的父親,那麼厲害那麼強勢的一個人,怎麼説沒就沒了呢?他白手起家,縱橫商海,怎麼就這麼脆弱呢?一個車禍就能把他帶走?母親早就離開自己了。
這個世界上,自己就剩下父親這一個依靠了,現在連他都不要自己了,自己以後要怎麼辦呢?儘管身體又高又壯。
但在那似乎不可一世、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外表下,是一顆而又脆弱的少年的心,母親離世後父親對自己開始冷漠,長久的無人管無人問,讓他變得桀驁不馴,也變得脆弱而又。
先是母親,現在又是父親,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夠關心自己呢?到底自己做錯了什麼,要經歷這樣的苦難呢?李思平忽然覺得自己懷裏很空,很想抓住什麼。
他想起母親去世的時候,他緊緊抱着父親,哭的死去活來,那時候他覺父親是自己唯一的依靠…雖然他對自己總是冷冷的,不怎麼和自己説話,但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是母親之外最在乎自己的人了。
看着哭泣的繼母,他很想撲過去,像抱着父親那樣,撲在她的懷裏哭泣,但他沒有,他已經比她都高了,他做不出來六歲那年撲在父親懷裏痛哭的動作,她不是父親,自己,也不是那時候的自己了,似乎一瞬間,這個頑劣不堪的少年就成了起來,他張開臂膀,把繼母摟在肩頭,也哭了起來。
唐曼青抬頭看了看這個跟自己一直疏遠的“繼子”温暖的懷抱和周圍人冷漠的眼神形成強烈的反差,她一瞬間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的無依無靠。趴在這個一直與自己冷淡疏遠的“兒子”肩頭,唐曼青哭的更加傷心了。
手術室門口氣氛悲慟,抱頭痛哭的母子倆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卻並不像他們這樣悲傷。邱玉蘭眼角含淚,面容悲慼,卻並沒有多少真情。李思平同父異母的姐姐李玉寧則是冷着一張臉,眼睛看着天花板,一臉木然。
李思平的父親李萬成原本是國企職工,改革開放大中扔下鐵飯碗下海搏擊風,幾番大起大落之後,有了今天的這番事業,但事業上的飛黃騰達掩蓋不了婚姻生活的失敗,他和第一任子邱玉蘭結於貧賤,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
“有了錢就學壞”的李萬成第一時間和糟糠之分道揚鑣,寧可放棄一半家產,也要另尋新歡。無奈之下,二人離婚,邱玉蘭分走公司一半股權,獨自養育女兒李玉寧。
離婚後的李萬成很是放縱了一段時間,光是婦情就同時有好幾個,更不要説逢場作戲的錢易,但是作為事業有成的商界人士,隨着他接觸的層面越來越高,越來越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來裝點門面。
這時候李思平的母親宋萍出現,她的文化層次和氣質修養,都折服了李萬成,於是在一番追求下,二人結婚,生下李思平。
但是好景不長,體弱多病的母親早早撒手人寰。此後不久,李萬成再次結婚,娶的是國税系統工作離異不久的唐曼青。在失去母親之後,李思平沒有得到父親加倍的愛,反而是更加疏遠,他不知道為什麼。
特別是繼母的出現,讓他對這個家庭再也沒有一點好。他開始自暴自棄,打架、逃課、泡遊戲廳,肆無忌憚揮霍父親的財富。唐曼青最開始的時候還想盡到做母親的責任。
但後來發現這完全是徒勞的,這個頑劣的“兒子”本不在乎自己這個繼母,似乎自己的丈夫也並不在意他的兒子如此頑劣下去是否會行差踏錯甚至是走上犯罪的道路。
李思平自己也困惑過,繼母唐曼青放棄了對自己的管教,這很符合常理,可是為什麼母親去世後,父親對自己反而疏遠了呢?他以前覺得父親是忙於工作和事業,用這個來排解母親去世帶來的傷痛。
後來發現本就是自欺欺人,很快就娶了繼母唐曼青是一方面,還有就是父親從來沒有斷過的緋聞。
發自內心的説,唐曼青是個好人,她個温柔恬淡,格温和又不失原則,待人接物極為得體,對自己照顧的也很周到,不管自己怎麼故意把衣服髒破,她都會及時為自己準備好洗乾淨的或者新買的衣服,大小合適,款式也合自己的心意。
這幾年來,自己從她身上挑不出什麼病來,但不論她怎麼好,她都不是自己的母親,他的心裏容不下一個女人取代自己母親的地位。很快,護士過來提醒,手術室已經收拾妥當,家屬們可以見最後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