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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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為此後悔一輩子。
嘶啞的聲音在風中低訴。
你説得對。奪罕無聲地回答。
天比瞎子的眼還黑,挾着雪粉的西北風無遮無攔面撲來,彷彿要把人的臉皮都扯下來捲走。
環山內外,兩側都是長達數里的陡峭山坡,黑暗中密佈着筆直枯瘦的針葉樹。上個月,駐留環山的騎兵們接到命令,開始砍伐高處的林木,用以建造隘口的崗哨和圍欄,在山稜線上留下一圈寬達百尺的空白。轉場大隊抵達後,這條新闢的狹長道路立刻成為弓兵和斥候們遊蕩的所在,他們輪班爬到路旁的樹上,向四面八方瞭望,一旦發現異狀,就會吹響獵號發出訊息。
而現在,獵號響了。
左菩敦人來得比預想中還要快。五天前他們還被遠遠甩在東南方的路上,此刻卻已繞過整座環山,出現在西北面。這股敵人顯然行動謹慎,若不是被驚飛的羣鴉暴了方位,也許會一直摸黑潛到山稜上的弓兵們面前。獵號響起之後,那些人已經乾脆點燃火把照亮,好加快行進的速度。
“多少人?”奪罕問。
“看樣子最多隻有兩千人。我們有五千弓手,足夠對付他們。”朔勒的聲音從遠離地面的樹尖上傳來。
雷鐸修格從另一棵樹的枝葉中探出頭:“人太少了,我看這只是幌子,他們真正的大部隊還在別處。”
“他們背後的情況看得清嗎?”朔勒也把腦袋從松針中狼狽地鑽出來,帶着幾分怯意望向奪罕:“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
“怎麼了?”奪罕不解地看着朔勒驟然蒼白的臉,不住皺眉。
綠眼的少年緊張地幹了一口唾沫,抬手指向奪罕身後,盆地的深處:“南邊…南邊起火了!”弓手們頓時喧譁起來,雷鐸修格猛然從樹枝上站起眺望,焦褐的幹松針簌簌掉落。
起火的是環山的東南部,接近隘口,隔着濃重雪霧,也能清晰看見火頭一處接一處竄起,像是一刀慢慢劃下的傷口,順次湧出了血。隘口方向響起了急迫的獵號聲,沿着環山兩側脊樑上的新路同時向西北傳遞過來,三長一短,是在召集附近的戰士增援防衞。
每個人都沉默着注視這可怖的景象,他們心裏湧起同一個念頭,可是隻有朔勒不合時宜地將它悄聲説了出來:“難道是…隘口被人打開了?”
“這兒只是佯攻,他們的主力肯定在進攻隘口。”雷鐸修格把視線投向奪罕“我們應該回去增援,只要留下一千人對付這些佯攻的傢伙就夠了。”出乎他的意料,奪罕搖了搖頭。
年輕的弓手頭領縱身躍下樹梢,輕巧落地:“現在人手都安排在山稜上,隘口只有不到兩萬人,被突破的話,就全完了。”奪罕轉頭瞥了一眼諾扎畢爾:“你怎麼想?”
“和你一樣。”馬賊説。
馬賊是他們中唯一還在觀察西北山麓的人。他甚至不曾轉頭多瞧一眼環山內部的火勢,只管臉陰沉地蹲在樹樁上,注視着數里外舉火而來的小股敵人,一邊像只滿腹心事的老山羊一樣緩緩咀嚼嘴裏的草葉。
奪罕猛然擊掌,召回弓手們的注意力。
“吹號,召集人手過來防禦。”雷鐸修格大踏步衝到奪罕面前,眉頭緊鎖:“你瘋了嗎?整座環山上,我們這兒是離隘口最遠的,兩頭同時召集增援,只會造成恐慌。”諾扎畢爾冷冷嘴:“你不喜歡恐慌是吧?等敵人衝上來把你砍成兩截,你就可以從此安詳去了。”
“你這個…”雷鐸修格俊秀的臉上滿是憤怒,握弓的手指關節攥得發白。
“安靜。”奪罕冷然打斷了他。
雷鐸修格剛要開口爭辯,奪罕已閉上了雙眼。
在全然的黑暗中,他屏息傾聽。
“蒙上眼睛,然後把手放在這面鼓上。”顧大成説。
十二歲的奪罕照做了。
“你聽見什麼了?”顧大成輕聲問。
“聽見你在説話。”奪罕回答。
他的後腦勺上捱了一巴掌,眼前的黑暗中迸出幾顆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