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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才能盡其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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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樣,也是私生女。比你更不光彩的是,我是比丘尼破戒才有的。甚至不知道生父是誰,娘始終不肯説。”江橙啞口無言,俏臉上陰晴不定,情思難以揣測。按洛雪晴的年紀推斷,筠縵犯戒乃至被逐出師門,差不多是本朝肇興、妖刀亂平之後兩年。

當時執掌水月門户的永貞師太,看似在盛怒之下懲戒了麼徒,其實還是護短。觀心庵與水月停軒同屬東海龍門宗,淵源甚深,筠縵等於是被託付到東溪縣待產,藉此遠離斷腸湖這塊是非地。

觀心庵的女尼與陸筠曼年紀相若,説不定便是當時所結識,一聽江橙有孕,才會是那樣的反應,或覺“有其師必有其徒”吧?水月一脈於妖刀作亂的初期損失慘重。

尤其是在大桐山一役。萬劫、幽凝、離垢三柄妖刀於大桐山會齊,爭做蠱王,原本追索三刀的三股人馬便是現成的犧牲,大桐山響谷化為血漂杵的煉獄,領軍馳援的筠靜師太與同行的六名筠字輩,連同座下弟子共廿二人,竟無一生還。

做為抗擊妖刀的分水嶺,大桐山慘案並未使武林團結一致,在響谷死了不少人的觀海天門和赤煉堂,從此退出除魔衞道的行列,只餘個別如胤丹書、鶴着衣等內外弟子持續活躍。

黑白兩道多有效尤者,閉壘不出以求自保,而後才有浮鼎山莊“萬刃君臨”秋拭水號召六合名劍的義舉。

水月停軒並未因此退縮,與指劍奇宮、青鋒照一樣,前仆後繼阻截妖刀,代價就是持續折損英才。戰後筠字輩僅剩五人,筠縵年紀最小,甚至比筠心的徒弟杜妝憐還小着兩歲。

但從她能得筠心師太傳授忌之招《珠簾暮卷西山雨》看來,資質還是很不錯的。天賦異稟的麼徒在宗門困頓之際,鬧出這等醜聞來,永貞老尼姑的傷心失望可想一斑。

這樣還安排她到東溪避風頭,亦足見寵愛之甚。筠縵產女後還俗,不久永貞坐化,剩下的幾名筠字輩接連故去,最後連筠心師太也死了,由徒弟杜妝憐執掌門户,陸筠曼重歸無門,帶女兒嫁給了洛乘天。

“陸筠曼”之名不見於水月文書,料是嫁與洛乘天后才用,仗有夫君撐,假託是湖陽陸氏出身,搏一個大家閨秀的名聲。

“爹待我們母女倆很好,在我心裏,他就是我親生的爹,那個棄我們不顧的男人不是。”洛雪晴轉過視線。

“應師兄,我知道的秘密,也只有這個了,其他的問我娘也不肯説。你能信我麼?”應風點頭。

“我信你,謝謝你的坦白,説出身世並不容易。但我有個疑問:洛總鏢頭去世後,陸師叔便帶你們離開湖陽,明顯是為躲避仇家,莫非洛總鏢頭之死,其中有什麼蹊蹺?”洛雪晴遲疑一下,緩緩道:“我爹武功高強,身子壯健,我也不信他會得急病而死,但他背上的疔瘡熱癤子,我是親眼看見的,青紫一片又化膿黃,太夫也説熱毒症攫人命,是很快很快的,最後幾天他…他高燒不退,身子燙得嚇人,像烙鐵一樣,反覆痛苦呻…”鼻頭微紅,卻硬生生忍住淚水,定了定神才説:“我不知道。説不定快些走是好的,少受點苦。”應風見江橙的表情,知洛雪晴説的是實話,她們都對洛乘天的壯年猝逝惘,然而親睹發病的模樣,便有質疑,也不是針對大夫或熱毒症,而是造化何以如此人。

陸筠曼逃難似的離開悉的湖陽城,必是為了躲避仇家,從她不許女兒徒弟張揚水月出身,應風認為她防的正是水月停軒,更確的説,是現任的水月掌門杜妝憐。

筠字一輩俱已仙去,也沒留下傳人,陸筠曼當年的醜事絕了目證,不過就是蜚而已。杜妝憐以俗家弟子的身份繼位,雖雲英未嫁,仍是處子之身。

畢竟不合祖制。陸筠曼怎麼説也是師叔,光輩份就壓她一頭,挾“掣海龍旗”洛乘天與連雲社十三神龍的勢力,多年來賴在咫尺之外的湖陽城不走,虎視眈眈,要説沒有覬覦之心。

那是連三歲孩兒也絕不肯信,想必對杜妝憐來説,定如芒刺在背,夜夜不得安枕。杜妝憐於妖刀戰後閉關頻仍,便接任掌門也是三天兩頭不見人,外傳她身受重傷,已成沉痾,要不是水月停軒死得只剩下這一脈,這副模樣肯定是坐不了宗門大位。

被掃地出門的小師叔要有個什麼念想,也是人情之常,直到洛乘天猝逝,陸筠曼才發現連雲社並不是自己能叫得動的,人死茶涼,怕“紅顏冷劍”出關與她清一清前帳,心虛之下,倉皇出逃。

以杜妝憐孤高冷漠,料與觀心庵這廂並無往來,於是躲到東溪縣避禍。杜妝憐於天雷砦成名,位列“六合名劍”但真正令世人為之震顫的,卻是她剿滅狐異門時的心狠手辣“冷劍”之名遂不脛而走,懾人猶在紅顏之上,陸筠曼的恐懼倒也不是毫無道理。

匡當一聲茶盅放落,儲之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引來眾人側目。

“哎唷,你們的人生際遇,怎麼都這麼彩啊?跟扮戲文似的。對比之下,我的説起來無聊得要命,只怕誰也不信。”

“小師叔亮出輩份我就信了,哪個還有不服,我打到他服。”應風打趣。儲之沁白他一眼。

畢竟心裏還是有些歡喜的,略收寧定之效,將杯中茗茶一飲而盡,如以烈酒壯膽,自嘲般一笑。

“我師父是誰,你們都知道啦。我既非長女。

也不是長房,習武天分還不特別高,家裏將我送往百花鏡廬,多半是想混個名頭,將來不管與哪家聯姻,自好抬一抬身價…這種丟人的打算,也就不消説了。”應風收起促狹的表情。

道:“娶當娶賢。以小師叔的人品武功,毋須百花鏡廬的名頭,無論嫁到哪一家,皆是翁婿的福氣。”儲之沁本想反口搶他一頓嘴快,説幾句刀來劍往,不知怎的,突然不想攪散這份善意迴護,紅着小臉假裝沒聽見,揣在心裏暖夠了。

才聳肩道:“…反正也就是這樣。誰知上山之後,我師父需要個照顧起居的小丫頭,這事不能讓一般的僕婦做,也不好叫資深的弟子做,看來看去,那會兒只有我啦。

“起初沒什麼問題,我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在家本來什麼都會做一點,師父待我很好,比我爹我哥哥都好,學着燒他愛吃的菜餚,陪他聊天説話,習武練劍…

這些都有意思,重活兒也有下人應付,我覺得比在家時好得多,一點也不後悔離家上山,甚至還有點慶幸。”

“後來是什麼不好了?”江橙的反應很快。

“因為我長大了。”儲之沁慘然一笑,忿烈中滿是無奈。

“我師父生得十分好看,就算已經是老人家了,還是很好看,説話的聲音很好聽,人家説‘風度翩翩’應該就是他那樣,特別招姑娘歡喜。

“他老人家從年輕的時候就桃花不斷,真鵠山上無人不知,他自己還經常跟我説。那個什麼什麼夫人以前年輕時如何如何,沒想到老了之後變得如此惡毒…之類,毫不避忌。我笑他揶揄他有時還教訓他,他也不生氣,總是樂呵呵的。

“我猜在他眼裏,我並不是女人,更像是女兒…不,或許是孫女也説不定,他已沒有攀枝瓶養收為己用的心思了,只想有個談天説笑、陪他回首前塵的伴兒而已,但沒人肯信他。連他的親生女兒也不信。”江橙不由失笑。

“這得造多少孽才能這樣啊。”

“是啊,怪誰呢。”儲之沁也笑了,藉勢悄悄抹了抹眼角。鹿希不動聲息地乜了鄰座一眼,彷彿在説“你當心點啊”應風摸了摸鼻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十分無辜。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儲之沁,在百花鏡廬的處境開始變得艱難,明顯高出同儕一截的劍法更是雪上加霜。

魚映眉認定劣跡斑斑的老父,與這個外表絲毫看不出來於狐媚的小騷貨有一腿,才傳了她這手從未示人的高明劍術…

顯然他原是想帶進棺材裏的,居然連獨生女兒都瞞着,天門的高層曾由化為刀屍的劍脈名宿“沖霄一劍”魏王存處,得悉若干妖刀武學的奧秘。

原本庸碌的鶴着衣得以躍升劍脈宗主,執掌青帝一觀,乃至成為天門掌教,許多人私底下都以為與此有關。

要説曾任掌教的魚休同沒拿到一丁半點好處,怕是誰也不信,但他終究沒將這套秘奧傳給魚映眉,卻便宜了該死的小姘頭。

幸虧魚映眉是極為自負的子,並沒有把武功劍法看在眼裏,她恨的是父親藏私,又招惹如此少齡的女子,不顧她的宗主身份,令己顏面全失,背後受盡閒言閒語。

幾年前魚休同卧牀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走動不便,儲之沁為方便照拂,索搬進師父院裏。魚映眉忍無可忍,連夜將二人送回家鄉華眉縣,眼不見為淨。

過了兩個月,忽然派人來給她們搬家,搬到更南邊的臨灃縣…就這樣兩年之內足足搬了六回,如牧民逐水草而居。所幸魚休同雖然年邁體衰,修為還是很不錯的,居然沒給活活折騰死。

“…這是為了找大夫罷?”應風聽出不對,抱臂喃喃道。儲之沁差點跳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表情藏也藏不住,算是身體非常老實的類型。應風從開頭的敍述便覺有異,特意留上了心。

不説魚映眉與魚休同的父女情如何,退隱的前宗主、天門前掌教身份何等尊貴,讓幹練的僕婦或資深的弟子伺候,才能盡其心意,面面俱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