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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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別被鎖進柴房,等天一亮,就要施以沉河之刑,將她淹死。
周桐心焦如焚,他衝到柴房外想見秋別,周紹能派人擋在外頭,不准他們見面。周桐無法,只有回懷桐院去。帆、夏圃和冬望不知已哭了幾回,眼睛腫得像核桃大。他想安她們幾句,卻怎奈自己也想痛哭一場,於是又跑到了外面,捶大哭。
正哭得聲嘶力竭,忽有人道:“你躲在這兒哭,就救得了秋別嗎?”抬頭一看,是周暉。
周桐賭氣似的偏過頭去,不想理睬周暉。他心思單純,對誰都不存偏見,只因周紹能一心要置秋別於絕地,於是連帶將周晃、周暉等人也一起遷恨上了。
周暉笑笑,對他冷淡的忽視不以為意,道:“秋別就快死了,我知道你心裏正難過得不得了。不過,我的話你可得要聽,我可是來幫你救秋別的。”聽得這一句,周桐忙轉過身來,抓住了周暉手臂大力搖晃,叫道:“你有什麼方法可以救秋別姊?快告訴我!”周暉被他捏得手發疼,道:“別動,你先放開我再説。”周桐依言鬆手。
周暉整整衣袖,好整以暇的道:“我和秋別也算是一起長大,她的個我很深知,她怎麼會做出紅杏出牆的事來?大夥兒全冤枉她了。”周桐又喜又愁,喜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為秋別説話,愁的是眼見天已熙亮,太陽向上升一分,秋別就是離死近一步。
“是啊!她是冤枉的。”周桐連連點頭附和。
“我聽到了這件事,可也為秋別心焦不已;她為周家盡心盡力,就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八個字來説也不過分的,怎不分個青紅皂白,就定了她個死罪?”周暉眉頭深蹙,狀甚憂心,彷佛這不幸的事情就發生在他頭上似的,道:“剛才我去向父親懇求,看能不能放秋別一馬,結果他一口就拒絕了。”周桐失望之情盡顯臉上,周暉偷眼觀察他的臉心底竊喜,又道:“你先別失望,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真的?”周桐雙眼一亮,翻然作喜,滿臉期盼看着周暉。
“只是──就不知道你舍不捨得──”周暉做出為難之,盪開一筆,故玄虛。
“你要我做什麼我都肯。”只要能救出秋別,沒有什麼他捨不得的。周桐急切的道:“二哥,你快説!”
“好吧,這可是你自己説的。”姿態也做足了,周暉不再左彎右拐,直接切入正題,道:“表叔公最疼的就是我,只要我去求他放秋別一條生路,他一定會答應。可是他在眾人面前已説出定秋別死罪,這時要他改口,只怕他面子上下不來,仍然要堅持原議。單憑我一人之力,要想説服他改變心意,怕是很難。不過表叔公這個人很愛財,若是你肯拿出一大筆銀子去拜託他,那是十全十妥,無事不成了。”
“他要多少銀子我都給。”
“你要想清楚,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呢!”周暉以退為進。
“只要能救秋別姊姊,就是要我把整個周家都給他,我也甘願。”周桐不好貨財,金銀財寶在他眼裏和石頭並無兩樣。
周暉就是等他這句話,喜道:“這可是你説的。”從袖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文契,道:“這兒有一份契書,上頭寫好某某自願將家產悉數授予某某,你在上頭寫上你的名字,我立刻送去求表叔公。”此處無筆墨,於是兩人到了書房,周桐胡亂磨了一池墨水,看也不看內容如何,提起筆就在立契人落款處急急揮就“周桐”二字。將筆重重一擱,幾滴墨汁濺上衫子。
“我這就找表叔公去。”周暉在紙上輕輕呵氣,吹乾墨漬,珍而重之將文契收入袖底,大袖飄飄的越過門坎而去。
周桐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等候好音,卻遲遲不見周暉回來。待影侵入書房石地,冬望哭着找着周桐,告知秋別已被帶到江邊,周桐無法再繼續等候,往江邊飛奔而去。
桃花江邊,周表叔公拄杖而立,看着周紹能指揮幾個家丁將秋別綁在門板上。等一會兒將她推入江中,順而下,讓她葬身於江尾滔滔滾滾的瀑布急之中。
昨晚下半夜,在靜靜等待沉江的時分中,回憶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雖然短促卻無愧於心,偶有心起伏,秋別卻能很快平息,寧定的接受死亡的來臨。
奉命的家丁以前都曾受過秋別之恩,要下手實有不忍,不遵行又懼周紹能之威,左右為難。
“不怪你們,動手吧。”秋別看出他們顧念舊恩,低聲道。
兩家丁互看一眼,面面相覷,道一聲:“得罪了。”將她綁上門板,怕她雙手疼痛,因此繩子不敢綁得太緊。
“推下去!”周紹能喊。
家丁們使力推着門板,送入水中,幹這等缺德事,心裏悵悵悶悶,像梗了一塊硬物堵在中,上不去下不來。
門板被水推送,慢慢飄到河心。秋別躺在板上,仰看天上白雲悠悠,天氣是這麼晴和,而自己卻要死了。
周紹能站在岸邊,負手得意的微笑看着門板飄飄蕩蕩而去。秋別一死,眼中釘既除,周桐已無所作為,周家可説是落入他掌中,任他擺佈。周普此計果然大妙,嘴角笑意更深。
忽聽有人在後大叫:“秋別姊姊!”轉頭一看,正是周桐。
周桐趕到岸邊,扯往周表叔公喊:“表叔公,二哥跟你説了嗎?你原諒秋別姊姊了?她──她人在哪裏?”周表叔公聽了他這番沒頭沒腦的話,一頭霧水,皺着眉拂開他牽執的手,斥道:“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你的小老婆犯的是七出裏第一條大罪,我是不會輕饒了她。你要見她最後一面,她就在那兒,自個兒瞧吧!”右手食指往河心一指。
周桐轉頭過猛,脖子一痛,順着周表叔公手勢看去,但見門板上縛着秋別,順而去。這一下有如冰水澆頭,從背脊底竄上一股寒顫,四肢如僵。周暉為何失信不來?周桐已全忘了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