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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赤子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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擾擾攘攘的市井街上,人來人往。今天是九月初一,是雙梅城外最大的寺廟天來寺一年一度建醮祭神的大子。城裏所有的男女老幼,似乎全湧進這寺廟來了。駢肩雜沓,你推我,我擠你,彷佛不需兩腳行動,自可隨人羣緩緩前進。

在這大大熱鬧的好子,自然不免有些有了這餐沒下頓,衣衫破爛,甚至身上有些異味的乞丐來據地乞討分錢。

“好心善良的姑娘、嫂子,可憐可憐我吧!分我一點子糕餅銅錢,祝-早找到如意郎君,明年一胎生對胖兒子。”有個小子瘦不拉嘰的,託着一隻破碗,向過往香客求乞。嘴甜如,善禱善頌,是乞討的不二法門。

一個藍衫碎花衣裳的小姑娘經過,看小子説得可憐,掏了一個銅錢扔在他碗裏,叮叮作響。那小子像得了皇帝賞賜般,臉上放光,躬身向那小姑娘行禮不已,迭聲説:“姑娘是觀世音下凡,瑤池仙女轉世,天下第一伶俐巧手的仙姑,您多福多壽,多子多孫。”那小姑娘聽他如唱梵唄,得好聽,忍不住噗哧一笑,把手提的謝籃中一個橘子拿出來丟給他,笑説:“小猴子説得好,賞你吃的。”小子忙不迭雙手接了,揣在懷中,如獲至寶。

小姑娘原是隨人來進香的,這一耽擱,就和大夥兒失散了。抬頭一看,黑壓壓一片人頭,哪認得出誰是自己的姊妹?她鮮少出門,少不得有些驚怯,慌急之下,兩淚汪汪,竟然哭了。

“夏圃姊、秋別姊。”她嗓小聲細,聲音一喊出就消失在嗡嗡人語裏,本傳不出去;她更加心急,一條白蝶手帕被她擰得又是手汗,又是眼淚。

正在驚惶害怕之際,忽然有個低沉温潤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別哭,我幫-喊。”冬望嚇了一跳,有人在跟她説話嗎?忙回頭一看,只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背影。他走到最近一棵大楊樹下,手足連撐,極快的爬上樹幹頂頭,站在一頗為壯的分枝上,對她喊:“喂!-叫什麼名字?”冬望愣了一下,答:“我叫冬望。”那人深了一口氣,突肚,扶着枝椏,站得穩穩的,放聲大喊:“夏圃姊、秋別姊,冬望在找-們啊!”他聲宏氣旺,大老遠傳了出去,引得不少人回過頭來看是怎麼一回事?

他這一喊,把冬望給嚇住了,想不到他有這麼大嗓門。不升起了一絲和指望,説不定夏圃姊她們會循聲找了來。

那個乞丐見下頭沒一個有來尋人的意思,於是又放聲大叫:“夏圃姊、秋別姊,-們在哪兒?冬望在這裏啊!”看看是個走失找人的,眾行人又恢復了匆遽的腳步,不再多看一眼。

冬望從希望中再生失望,眼眶一紅,又想掉淚了。

“夏圃姊、秋別姊──”那見義勇助的乞丐還不死心的喊。

人羣中忽然排出一條空縫來,在前頭開路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三、四歲,青衫打扮,之後是兩個女郎。前頭的黃衫女郎秀麗可人,眉彎彎入鬢,嬌怯怯的頗惹人憐;後頭那女郎着紫衫,一條寬腳褲褲腳繡了好幾只粉蝶,行走時似乎蝶兒也在拍撲翅膀。

“冬望!”紫衫女郎喊。

冬望見到同伴,大喜若狂,忙撲上去摟住紫衫女郎,緊繃的心情一放鬆下來,又是哭又是笑,叫着:“秋別姊!”那叫秋別的女郎細長的兩眉微微一蹙,威嚴自生,輕責冬望道:“人擠人的,不是告訴-要跟好嗎?既不聽我的話,為什麼死求活求要我讓-一起出來?萬一被哪個花子拐了去賣了,這才有得-哭一缸眼淚呢!”冬望受她一番斥責,自知有錯,低頭無語。

夏圃見冬望面有愧,又是哭得鼻子通紅,忙上來為她疏解説情:“快別這樣!把眼淚擦擦,人這麼多,多難為情。秋別姊,她也知錯了,有事回去再説吧。”她説話一派温柔婉約,讓人從心脾裏一陣酥軟。

秋別還有話説,想想又下了。只道:“走吧,咱們為了找-,還沒替老太太燒香呢。”説走就走,背過身子,窈窕的身影處事比男子還利。

冬望拉住了她:“等等。”秋別頓住腳步,回頭看看她有何話説。

冬望望向站在樹頭上的乞丐少年,若不是他大力相助,她怎能和秋別、夏圃碰面?不知要怎麼報答他才好,臉上出猶豫不決的表情。

那乞丐少年縱身躍下樹來,朝她們走來,笑嘻嘻的出一口白牙。他不僅身上破爛,連臉上都是東一塊煤灰,西一塊傷痕,辨不出他究竟是何面目,只看見一對晶亮瑩澈的眼睛,像天來寺後頭的芭蕉池水,倒是靈秀的,不像個蠢人。

那少年人雖瘦,個頭卻高大,秋別在女子中身材算是高挑,那乞丐少年卻比她高出快一個頭,她要看他還得仰起頭來。

“秋別姊,是他幫我的。”冬望拉拉秋別衣袖,低聲向她討個意見。

秋別決斷向來比旁人利落,她掏出一錠銀錁子,遞給那乞丐少年。

“這位小扮,多謝你的幫忙,這給你買套新衣裳吧。”那少年歡喜的接了過來,放在嘴裏咬了一下,不是假的。只不過喊個幾聲,就有如此大酬,喜得他手舞足蹈,跳了起來。

秋別看見他光着腳丫,一雙腳板已髒得看不見原來的澤,暗暗搖頭。

“走吧。”秋別率先走在前頭,青衫男子忙護在她身前。

冬望這次不敢再貪玩,忙跟了上去。偶一回頭,見那乞丐少年還站在原地,愣愣看着這一頭;他見冬望回頭來,猛揮着右手,向她道別。

好不容易擠進廟裏,雖然已是秋天,秋別等人還是了一身汗,梳得整整齊齊的鬢髮也亂了。

陶慶平將供品四果擺在堆滿獻供的桌上一處空隙,讓秋別三人站在桌邊跪墊旁,自己拿了香去燭邊點燃回來;秋別接過之後,三個女子並肩跪了下去。

她們這次出來,是為周老夫人祈福,也替周老夫人祈願。

周家是雙梅城數一數二的大富之家,周老夫人嫁過來三年,丈夫就不幸過世,只留下兩個幼子和偌大家產。周老夫人年輕喪夫,悲痛自然不在話下,但她生堅毅,很快就收拾起喪夫之痛,一心一計打理起周家產業,立志照顧兩名失怙的幼兒長大成人。眾人看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打起周家的主意來,想從這兒撈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