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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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佩瑜搖頭笑説:“沒關係,你們夫很恩愛,很令人羨慕呢!”康伯恩的心頭隱約被觸動了,他沒頭沒腦地問道:“你的眼睛是結婚後才看不見的嗎?”
“不是,我是先天的視神經萎縮,唸到小學時就看不見了。後來努力唸到大學,她是我的同班同學,時常幫我整理錄音帶筆記,然後我們就久生情了,”太太在旁邊低頭笑,沈佩瑜也笑説:“那我猜,接下來一定是掀起一陣大風大,然後有人在內心戰,再加上一場家庭革命,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哇!你猜得好準。我老婆要跟我往,我還不敢呢,拼命地躲她,岳父母更是強烈反對,差點害她家庭失和呢。”那位太太笑説:“都過去了。”沈佩瑜想到自己左邊部切除的纖維瘤,心有所地説:“好像身體有些障礙的,都會遇到類似的問題,其實在情上,大家都是正常人啊。”閒話家常了一會兒後,那對夫便道別離去,離去時依然緊密相依。
康伯恩楞楞地瞧着他們的背影,看不出是誰帶領誰,反正就是夫齊心並行,共同扶持向前走。
如果自己有足夠的勇氣,他不會拒絕如茵,甚至應該努力追求這個能讓自己會心一笑的女孩;但是他不是普通的殘障者,他是法律上認定不能履行夫義務,可以依此訴請離婚的無能者。
他本沒有資格愛她。
身體無能,心也跟着無能了,心情彷佛回到剛出車禍後,知道自己全身癱瘓時的那種無力。
唉!他嘆了一口氣,慢慢完果汁。
這個冬天真冷啊!
----路口,止通行的標誌擋住了我的去路,我進不去。
我開的是四個小輪子的電動輪椅,我是駕駛,也是乘客,雖然身體能去的地方不多,但是我的心靈可以去旅遊的地方卻足無限寬廣。我可以上天下海、邀遊宇宙;也能拜訪親朋好友,暢談心中事,這部車子小則小矣,但卻是馬力十足!
可是,前面這條關乎“愛”的路,我不能進去。
我不知道是誰設立這個標誌、法條的,是世俗觀念?人情壓力?生理條件?
還是我自己?
我愛的那個人就住在這條路上,如果可以,我願意不顧一切馳騁到她樓下,為她高唱一首情歌,等待她推窗而出,再大聲告訴她--我愛你!
但我不行。
她跟我説,我不能剝奪自己的情、意志:然而身體的缺陷讓我不得不正視事實,我的心告訴我,我無法給她幸福。
幸福是什麼?在每一個不眠的夜晚,我悄悄地為幸福定義--和親愛的家人相處;喝下一杯香醇的咖啡;一朵棉花糖似的白雲飄過去;種子吐出青翠的芽;看見所愛的女孩給予我會心的一笑…
我的幸福很簡單,但是現實世界所定義的幸福很複雜--車子、房子、金錢、地位、健康、強壯到足以保護小的身體,甚至走那些曖昧的男飲料廣告--我構不着如此嚴苛的標準。
她是一隻快樂的小麻雀,自由遨翔,她的幸福在更高、更廣闊的藍天裏,在那裏,她可以找到一雙強健的臂膀來呵護她。
停佇在止通行標誌前的我,抬起頭,以最虔誠的心情向她道別,祝福她飛到幸福的國度,這就是我的幸福。
竟然説她是小麻雀?!柯如茵放下報紙,掏出辦公桌屜裏的面紙,拭了拭含在眼角的淚珠。
臭大康!一定是他寫的!以前都是用本名發表文章,這次換了一個拗口的筆名“殷儒”他以為這樣她就認不出來了嗎?
殷儒?殷儒?倒過來唸是“儒殷”如茵?!
壞大康啦!回去得罵他一頓…她輕輕地笑了。每當她冒出新念頭時,總是迫不急待地想告訴他,即使一個在南投、一個在台東,中間隔了幾十重高山。
“如茵,啥事這麼開心?”英俊的部門經理吳冠倫從外頭回來。
“啊,就是我們得了無障礙空間優良飯店的獎項嘛。早上總經理還打電話給我,他很高興耶,以後對外廣告宣傳就可以加這條上去了。”
“你現在很紅喔!”吳冠倫沒回到他的位子,仍杵在她桌前跟她哈拉。
“你這個小小的公關部助理,看到無障礙設施做得不好,竟敢上書總經理,結果讓客房部、總務部跟我擺了三個月的臭臉。”
“本來就是嘛!輪椅斜坡做那麼高,連我都走不上去了;特別設計的無障礙房間也不能只在牆壁隨便裝個扶手就了事,還要加大浴室、放洗澡椅、降低洗手枱的高度,房間甚至可以擺張電動牀。只不過多花一點點錢,就可以讓客人住得更舒服,也可提升咱們的名號,不是一舉兩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