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更不要説劍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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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下面的男人把庫房值錢的東西搬走,聽着小香在門口被人輪擺。哀求聲,越來越弱。很快,東西搬空了,小香的呻,也聽不到了。
“不用費心搜,過會兒一把火燒了,老鼠臭蟲蝨子,不管藏哪兒,一併燒死就是。”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外面下令。
不久,外面總算安靜下來。胡雨洛不能在這兒坐等被火燒死。她深口氣,緩緩離開藏身處,抱着樑柱滑下來。小香已死。那個陪她一起長大的丫鬟,就搭在走廊的欄杆上,白生生的身上只剩下一雙繡花鞋。
她細細的大腿上全是斑斑污穢,和尚未凝固的血。沒有其他傷口,這個還很稚的小丫頭,竟是被活活死的。
胡雨洛捂住嘴巴,從暗處探頭望了一眼。火把的光集中在她娘住的那間院子,這邊只剩下兩個蒙面人守着搬出來的箱子,對面閒談。他們在聊小香的身子。胡雨洛聽了兩句,被那下的言語得恨不得衝出去與他們拼命。可她知道。
如此衝出去,只會讓她變成下一個小香。她想了想,伏低身子,從小香的屍身旁爬過,無聲無息地貼着走廊糙的地面,匍匐離開。
如果剛才後牆外埋伏的人都殺了進來,那這邊就是唯一的生路。緩緩爬到牆角,她正要起身翻過去,卻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守好了,別放鬆。這莊子不能走一個,都把招子放亮點!”
“是!”聽應聲,外面至少還有三個人守着,胡雨洛滿身冷汗,左顧右盼,心道自己這院子到處是花草樹木,起火之後斷無生機,便悄悄站起,側身挪入她所住那列屋子與後牆之間的狹窄縫隙。
如此挪到接近正院之處,她重新趴在地上,爬到此間早已廢棄的一個井口旁邊,決心一會兒若真的火起,就跳下去,等着看有沒有命活下來。
“畜…生…”夜幕之下,忽然響起了她娘一聲痛徹心扉的怒號。胡雨洛雙手一緊,指甲摳入到泥土中。她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也不敢去想。她一動不動,就像是被凍結在了這塊泥土之上。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響了很久。她一直聽着,聽到渾身麻木,連心,都跳得不如之前那麼快了,那裏面,有她姐姐的聲音。可她聽着,卻連淚都已不出來,忽然,有腳步近。
胡雨洛身子一震,摸了摸井口布滿青苔的磚,略一猶豫,果斷轉頭又回到了之前的屋後縫隙之中。還不到跳下去的時候。
“這兒有口井,下頭會不會藏着人?”
“哎呀,真他的麻煩,一個個殺得那麼快,連問問還有誰漏了都沒法子。”
“黑漆漆也看不到。”
“扔石頭下去,砸死就是。”縮在爬牆藤蔓之後,胡雨洛屏住呼,沒有再發抖。一次次從鬼門關前擦肩而過,叫她相信,這是蒼天給她的命。叫她好好留着,為家中父母親人報仇的一條命!
等腳步聲再次走遠,她馬上回到那口井邊,這次沒有絲毫猶豫,將一條繩子壓在旁邊廢棄的石磚堆裏,用井邊荒草擋住,跟着手腳撐開,滑入到井下。
這口井裏還有一些下雨積的水,但先前來人丟下的石頭,恰好成了她的立足之處。她就站在這黑漆漆的井中,仰頭望着頂上那一片小小的天空。
煙飄過,外面,應該是已經起火。不知燒了多久,天上又下起了雨。夏天本就是多雨的時節,也是她閨名的由來。一滴滴雨落在她臉上,淌,與她角滲出的血混在一起,往下巴拖出兩道紅的線。
她知道,今後她不會喜歡雨,也再不會喜歡夏天。除非,這一切都只是場噩夢。抱着這樣一絲希望,她抱住雙膝,蜷縮在井底,閉上了已無淚可的眼。醒轉之後,井口已經發白。胡雨洛拉了拉繩子,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昨晚的雨下得不小,卧虎山莊的屋子,大都還沒有被燒塌。她怕還有歹人在,小心翼翼觀望了一圈,才輕手輕腳爬向外面。
山莊已經安靜下來,一片死寂,經過正院時,她看到了一片屍體。她的爹被砍了頭,虎目圓睜。她的姐姐死在爹身前不遠的地方,赤的嬌軀佈滿雨水都沒能沖洗乾淨的污穢,而她孃的屍體,掛在沒有被點火過的涼亭下,腿雙分開綁着。
盡頭那個她出生的地方,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莊裏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連着那些姨娘,所有女人都被羞辱了,除了她。她耐心清點了一遍,凡她能想起來的,一個都沒有落下。
就像是為了計算到底少沒少人,小香的屍體也被拉了過來,就混在那些蒼白的女屍之中。她彎下,一口酸水,嘔在了地上…卧虎山莊周圍的大路只有一條,但想要逃走的話,背後靠着的山翻過去,多費一些腳力和時間,也能抵達鎮上。
胡雨洛頭上的首飾耳環,典當一下,應該能換一筆盤纏,之後,就設法上百花閣,找母親的同門吧。
做好決定,她考慮再三,總覺得後山昨晚就有埋伏,對方如此周密,保不準大道這邊反而安全些。她繞去馬廄那邊,還有兩匹馬在,只是都被火燎傷了皮。套上鞍具,她牽到正門,將心一橫,縱身上馬,揚鞭落下。
“駕!”胡雨洛上次騎馬還是九歲的時候。如今已過去七年。這次沒有爹孃為她牽着,也沒有僕役在旁護着,從今往後,她就只有自己。馬蹄踏過,泥水飛濺。沒有人從旁殺出。胡雨洛鬆了口氣,這才醒覺,剛才那段最危險的路,她竟忘了呼。
急幾口,她將馬速放緩,考慮應當往哪邊去。百花閣位於永州。永州為東北五州之首,聽説武林豪強眾多,到了那邊,應當能為家人討個公道了吧。
卧虎山莊在延州北部近山之所,正是中北六州中距離永州最近之地,如此計算,向南進入官道之後,就該東行尋路。胡雨洛正默默盤算,忽然一道風聲傳來,下傷馬嘶鳴站起。
她騎術不,驚叫摔落。幸而習武數年,反應還算快,她就地一滾,翻到一旁站起。眼前,已多了三個灰衣黑褲的壯碩男子。他們都沒蒙面,神情陰沉。
“看來,這就是咱們沒找到的那個小女兒。”胡雨洛連退數步,霎時間心如死灰,絕望至極。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大動干戈,還要佈下天羅地網,將她家趕盡殺絕?
“你們…到底是誰?”一個男人取下背後的刀,冷冷道:“陰曹地府,去問你的好爹爹吧。”
“等等。”另一個男人走上前來,陰森雙目在胡雨洛身上一掃,道“胡鎮山當年不知道了多少好人家的娘們,此次説好的,他家女眷,一個也不能放過。”胡雨洛心中一驚,跟着疑惑道:“我爹…不叫胡鎮山。我爹是胡嘯天啊。你們…是不是認錯了?”
“錯不了。”那男人上前兩步,忽然一竄,惡狠狠抓住她手腕,拉來就往地上一按,也不管她滿面泥塵狼狽至極,憤般去撕她衣衫。
胡雨洛瞪大眼睛,雙掌一縮,握住了袖中短劍。求饒毫無意義。活下去,就只能拼命。她咬緊牙關,雙臂一揮,短劍叉,咬向那男人喉頭。
大抵是昨晚的順利讓他麻痹大意,沒想到這個面相嬌弱的少女竟然是練家子,兩把短劍,瞬間割開了他的脖子。熱血如雨,噴灑而下。看他拿出兵器強撐着揮落,胡雨洛一腳把他踢開,帶着滿面猩紅向旁滾開爬起。
額上傳來熱辣辣的痛,沒想到,對方斷了脖子後的一擊,她都沒能躲開,而剩下兩個人的身手,比死了的這個還好。也罷,換了一條命,總算不虧。
她悽然一笑,雙手握緊劍柄,高聲道:“來啊!本小姐和你們拼了!”那兩人當然不會跟她客氣,怒吼一聲,雙雙拿着武器撲了上來。胡雨洛武功雖然不強,總算稍微有些眼力。
她看得出,這幾人都不是她爹的對手。他們多半隻是跑腿辦事的嘍羅。可就連他們的武功,也足以讓她到絕望。她抵擋了三招,左手的短劍就被震飛。
她尖叫着甩手丟出剩下那把,飛身撲上,張嘴去咬,伸手去撓。哪怕最後能給他們留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傷口,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唔!”她剛抓住那個男人的胳膊,就聽到他發出了一聲奇怪的悶哼。一把又薄又窄的劍,從後面貫穿了他的咽喉。
“什麼人!”剩下那個漢子驚怒加,轉身揮刀砍出。胡雨洛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本來在眼前脖子上的劍,就出現在了那個漢子的咽喉。一劍貫穿,拔出,輕輕一甩,點點血珠灑落。
兩個男人,這才隨着脖子裏發出的喀喀聲,軟軟倒下。一個勁裝青年緩緩將那把可怕的劍收回間。
沒有鞘,劍尖上的血,就那麼一滴滴落在他的腳邊。刀眉斜飛,薄如削,那青年看着頗俊,可一眼瞥來,胡雨洛竟靈靈打了個寒顫。她本能退後兩步,顫聲道:“你…你又是誰?”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神情嚇到了她,那青年展顏一笑,面容頓時宛如冰雪初融,回大地。可他的眸子裏,還是藏着秋風般的蕭索,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有着隱隱的厭倦。
“我是葉飄零。”***胡雨洛從娘那裏軟磨硬泡要來袖中雙劍和對應武功雙花刺的時候,還請往來運菜送糧的小哥幫她買了一本“劍譜”裏面記載的並非武功。
而是傳於民間的一些兵器圖解,主要是各種寶劍。那本冊子早被她翻爛,上面起碼畫了四十多種劍,每一款都被她牢牢記在心裏,但沒有一把和葉飄零的劍相似。他的劍沒有鞘,二指多寬,長近四尺。
若不是個高,別在間都要擔心拖在地上,不過他背後衣領有個掛夾,多半不需要騎馬的時候就會斜負在身。不僅沒有鞘,那把劍也沒有劍格、劍首,更不要説劍穗,劍緱的白繩都已被掌心握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