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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大父護爾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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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伴着漆案翻倒的悶響聲。年幼的皇后怒不可遏地喝斥:“去大將軍府!”堂上堂下,所有人都被皇后的憤怒嚇了一跳,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吭聲,只能肅手候命。

逆旅的主人一家早被“請”到了東跨院,這會兒,陡然聽到堂上的喝斥聲,心驚跳之餘,又想到喝斥的內容,不由更加驚恐。

——這些客人…究竟是什麼人啊!

——雖然遠在陵邑,但是,誰又會不知道如今的大漢,真正掌權的不是少帝,而是大司馬大將軍?

——能這般直斥,要去大將軍府的人…

“貴人…真貴人…”逆旅的主人哆哆嗦嗦地念叨着。

主人的兒更加驚恐,努力回憶,卻始終不敢確定,自己一開始可曾有以往一般的失禮之舉,最後,平裏極張狂的女主人拉着丈夫的衣袖,泣不成聲地念叨:“若我不在…”一家人驚恐地給縮在東跨院,相互抱頭痛哭。代遺願,説到最後,連他們自己都糊塗了,才猛然發現,外面天已黑。

——更重要的是外面沒有一丁點動靜了。

一家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主人的小兒子,畢竟年輕,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氣,卻也是全身顫慄着,將跨院的板門拉開了一線,將一隻眼貼在門上,極力向外張望着。

這一望便是半晌沒有動靜。

女主人的耐差,終究是問了出來:“…怎…怎麼…麼…樣?”話音方落,那個少年便一把將板門拉了開來。

“啊…啊…啊…”東跨院內頓時響起了尖利了驚呼聲,此起彼伏。

等發現外面的確沒有人了,驚呼聲才嘎然而止。

“明知無人,爾竟敢戲大人!”女主人氣極,指着小兒子,怒斥。

少年一派無辜:“我只能看一線,當然需慢慢確認…阿母!”受了這麼一通驚恐之後,女主人的脾氣自然不好,哪裏聽得進去解釋,上前揪住兒子便是一通狠捶,當然,也只是捶打了幾下手臂、肩膀,並沒有多麼嚴重。

不理會母子二人的“”逆旅的主人一鎮定下來便往正堂走去,打算往各處巡視一番,心中更是盤算着,這一次的盈利能有多少。

——雖然隱匿了身份,又把主人一家“請”到小院,但是,郭穰並沒有虧待他們的意思,一進來就給了他們一千錢,再加上中宮一應飲食都是用的自己的材料,除了一些柴火,逆旅本沒有耗損。

一進正堂,主人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被摔碎的漆器擺件,不由就是一陣痛。沒等他回神,就聽到身邊一陣氣聲,主人一驚,一抬眼就看到漆案正中竟擺着一塊金子!

年近花甲的主人立刻疾步衝到案前,眼疾手快地在其他人之前抓起了那塊金子。

“哎!”沒碰到金子的眾人齊聲哀嘆,不過,也沒有人惱了,見主人一時不會放手,大家就各做各的去了。

其實。這一家人平裏也不是沒見過金子,這會兒,一來是因為這金子擺得太過顯眼,也太過隨意,二來是因為好奇貴人的賜金是什麼樣子,才會一起衝過來。

真正將金子抓到手了,連主人自己都不太上心,不過,為了對家人炫耀自己的眼疾手快,他還是把那塊五株錢樣的金子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也因此,他忽然就了一口冷氣,金子也失手摔了下來。

“怎麼?!”

“阿翁?!”一家人頓時一陣緊張。

見主人呆立不動,女主人便躡手躡腳地上前,取了那個金錢細看,隨即也了一口冷氣,不過畢竟有心理準備,那枚金錢還是拿得很穩的。

一家人圍了過去,將金錢上下兩面都看一遍,主人的小兒子更是念了出來:“少府御府…長樂未央…”唸完之後,少年不解地問:“何意?”話音未落,少年便被長姊敲了一下額頭:“此乃宮中之物。”

“是上用之物。”女主人瞪了一眼女兒,覺得女兒也沒有多少見識。

不過,想想也是,錢幣樣的東西並不是可以隨意鑄造的,金子又是論斤易的,這種五株錢的金子只能看個熱鬧,收着玩兒,並不能直接易。除了宮中,哪家哪户會用這種東西作償?

“這…這會不會…惹禍?”主人的長子有些擔心——畢竟是宮之物…萬一…

一家人再次緊張起來,最後還是主人下了狠心:“砸開,熔!”兮君並不知道,她讓宦者留下的金錢會讓逆旅主人一家驚恐為難。事實上,出了正堂,她便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

登上車,宦者正要關上後户,一直沉着臉的兮君忽然開口:“病已呢?”車輿內外同時一驚,卻是無人知道,直到郭穰匆匆趕來,在車户外肅手答道:“臣已為公子另備一車。”

“不必!”兮君冷笑。

郭穰只覺得心陡然一顫,卻是不敢再多説一個字,匆忙讓人將劉病已請過來。

劉病已也是一頭霧水,先是被宦者引到一輛輜車上,他雖然驚訝,卻也明白,這可能是為了避嫌,倒也沒有惱。然而,還沒有等他坐穩,又是同一個宦者匆匆過來,請他下輿,又將他領到兮君的車前。他實是被暈了。

登上車,他剛要詢問,就發現車輿內,所有人的臉都不好,尤其是兮君,明顯是一臉怒容。

劉病已不由一怔,卻是沒有出聲,而悄悄看向倚華,不過,他並沒有能得到解釋。倚華只是示意他稍安勿躁、“病已!”兮君忽然開口,將劉病已與倚華嚇了一跳。

“…兮君…”

“…中宮…”兩人同時低頭輕喚。

兮君很是不悦地瞪了兩人一眼:“有話但直言。”女孩的話語十分隨和。但是,看了看女孩的神,兩人十分明智地選擇了搖頭。

對此結果,兮君只是冷哼了一聲,卻並沒有再追問。

見狀,車輿中的幾個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看起來,皇后並沒有完全陷入憤怒的情緒…

同乘的幾人稍稍安心,車外的中宮諸人卻是沒有這個機會,因此,從灞陵邑到長安的時間硬是被他們又縮短了兩刻。

將到直城門時,隨行的中長秋前來請示,是否讓一部分屬吏隨從先還宮。

兮君神一冷,盯着中長秋看了好一會兒,直把中長秋看得心慌不已,她才抿了抿,冷言道:“皆還宮。”中長秋一怔,小心翼翼地詢問:“中宮前語,往大將軍府。”兮君垂下眼,沒有回答,倒是倚華對中長秋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中長秋心中一緊,為自己的糊塗暗惱不已——中宮想去大將軍府還不是想見大將軍?若非休沐,大將軍自然是在宮中。

聽到兮君的話,劉病已就有些坐不住了,等馬車進了直城門,他猶豫再三,還是對兮君道:“中宮,臣去副車…”

“不必!”兮君斷然否決,本沒有看他。

劉病已被她的態度嚇了一跳,半晌都沒有説話。又過了一會兒,估摸是快到東闕了,劉病已才無奈地問道:“兮君,究竟何故?”兮君頓時咬牙:“何故?!”劉病已無視她的怒意,鄭重地點頭:“何事令君憤然若此?”也許是因為劉病已的語氣過去鎮定了,兮君也不由稍稍按捺了怒意,卻仍然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言道:“縣官!”劉病已一怔。隨即倒是覺得——果然如此…

得到了這個答案,劉病已也就沒有再問,而是沉默地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兮君也無意再多解釋什麼——這件事,劉病已即便知道又做什麼呢?

——之所以把劉病已放在身邊,也是因為擔心那位少帝在宮中布了局,倒不如把劉病已帶在身邊。

兮君一行直接從東闕進了未央宮,進了宮,兮君反而不着急,一邊讓御者緩行,一邊遣中長秋去傳詔,讓霍光至椒房殿見。

兮君是皇后,所乘之車入司馬門自是無妨,但是,在門黃闥前,一行人還是被攔了下來。

兮君也沒有惱,也沒有急着下車,而是讓宦者傳輦,等輦車來了,她在步下車輿。

劉病已與倚華等同乘之人自然是先下車的,都肅手在道旁站着。

兮君向輦車走過去,經過劉病已身邊時,很坦然地伸手牽了他的衣袖,拉着一同往輦車走去。

左右都是一驚。不過,因為兩旁都是中宮屬吏,倒是沒有更多的人看到這一幕。

上了皇后的輦車,劉病已坐在角落裏,苦笑不迭:“兮君…”兮君坐在正中的重茵上,得筆直,目光也直視前方,本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輕輕地説了一句:“大父將爾送至我處,我必得將爾予大父。”女孩的語氣十分平淡,但是,劉病已心中卻是一緊,隱約也到了恐懼。

“竟已至此?”劉病已喃喃低語。

兮君轉過頭看向劉病已,抿了抿,低聲道:“據我所知,大父護爾甚矣。”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