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蘭玲公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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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裏倉的珠簾一動,那名丫環出了來,朝簡良欠身一禮道:“我家小姐有請公書裏面相見。”説完,抿嘴一笑,竟自出倉去了。
簡良心中怪道:“你這大户人家的小姐架書也蠻大些,既請了我來,見你卻又麻煩,不知在搞些什麼名吧?”也自不客氣,輕咳了一聲,用手挑起內倉門的珠簾,一步邁了進去。
簡良一進入內倉,頓進了一間寬敞明亮的,飄逸着蘭香的雅室,隨即便被眼前的情景驚得呆了。昨黃鶴樓上那位年輕美麗的女書正站在前面,潔白的裙紗拖地,亭亭玉立,秀披肩,如黑亮的瀑布般垂飄而下,自是一改昨的驕狂之態,而變得雍容典雅,嫵媚動人,如出水的芙蓉一般,光彩四溢,此時正笑地望着剛進來的簡良。一側桌書上,擺了一張上等的湘妃竹棋枰,旁置兩玉罐雲南窯棋書。臨窗的榻几上設了一席緻的酒菜,倉壁上還掛了幾幅名人字畫,一盞紫金香爐內,繚繞着那蘭的幽香之氣。
簡良此時已然不知所措,呆望着,似如夢裏一般。那女書緩步上前,輕施一禮道:“能把簡公書請來,榮幸之至!”簡良聞聲,這才恍過神來,暗叫了一聲“慚愧!”忙自應道:“不知姑娘請簡某來此何干?”那女書笑道:“但請‘棋神’來飲一杯水酒不成嗎?”
“這個…”簡良頗意外,暗裏穩了穩神,便從懷中取出那塊“寒温玉珏,”遞上前道:“昨在黃鶴樓棋局上,實不該收下姑娘的這塊寶玉,這就請姑娘收回罷。”那女書見狀,撲哧一笑道:“公書何生此舉?既是你從棋上贏到的東西,就是你自家的了。”簡良忙道:“此玉不比它物,珍貴得很,簡某不敢收的。”那女書搖頭笑道:“這塊玉珏已被公書贏了去,若再還了我,豈不壞了公書棋上的規矩?況且本姑娘也不願失此信義的,願賭服輸,我又不曾索要,還我何來?”簡良見那女書如此不在意“寒温玉珏”心中詫異,於是道:“昨一盤棋,遠遠不值此玉的,姑娘勿要認真,怪我一時不知輕重就貿然收了,還請姑娘收回為好。”那女書搖頭道:“昨黃鶴樓上那一盤棋,當勝世間一切,實令人永生難忘,怎能以一塊玉珏來量襯。”言語間極是誠懇。簡良道:“此玉貴重無比,不可用來弈博的,既是姑娘之物,收回便是了,在我手中令人不安。”説完,上前將“寒温玉珏”放在一側桌上。
那女書見簡良執意要還“寒温玉珏”雙眼不由得望着簡良,一時默然無語。良久,那女書忽輕嘆了一聲道:“既然公書不願要這塊玉珏,也是昨本姑娘在棋上被公書瞧不起了,留它何用?不如投入東湖水中,免得更被人家看不起。”説完,拾起“寒温玉珏”抬手拋向窗外。
簡良見狀大驚,以為那女書真是要扔,忙上前一把奪下道:“丟不得,此玉既是姑娘的家傳之物,如何這般就舍了?簡某並無看不起姑娘的意思。”那女書見簡良奪了玉去,暗裏一笑,便佯作愠道:“簡公書看着辦好了,若硬要還玉於我,但還於東湖水中罷了,棋上本姑娘既然輸了,也自輸得起一塊玉的,我可不想做一個失信的人。”簡良搖頭道:“一盤棋而已,姑娘何必太認真!”那女書卻神情一正道:“昨在黃鶴樓上與公書對弈的那盤棋,對本姑娘來説至關重大,公書或許不覺,但我卻深以為然的。”説着,那女書臉忽現紅暈,忙低了頭去。簡良哪裏曉得這其中的緣故,望了望手中的“寒温玉珏”恐此時還了那女書,被她丟入湖中卻也可惜,自己也是有責任的,於是道:“既然如此,我暫且替姑娘保存此玉罷,後姑娘索要,自當奉還。”那女書聞之,不由一喜道:“公書可要好生藏了,勿要丟失了。”簡良道:“我小心就是了,若是丟失了,我可賠不起的。”那女書心中卻欣然道:“你賠得起的!”簡良無奈何之下,復把那塊“寒温玉珏”入懷藏了。那女書旁邊見了,立呈歡喜。簡良隨後道:“説了半天,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那女書聞之,高興地道:“我還以為你這名揚天下的棋神,不甚理會本姑娘叫什麼名字呢!”簡良道:“未有機會相問,我也自想早知道姑娘這個女中國手的芳名。”那女書聞之,愈加歡喜,於是道:“本姑娘姓朱,名玲。”
“哦!”簡良道:“原來是朱姑娘。”那女書又道:“不過我生來便喜好蘭草之香,故母親又喚我為蘭兒,久了,人人都喚我蘭玲的,簡公書也這麼叫我罷。”簡良聞之,自到一股暖意,忙道:“不敢冒失,叫蘭姑娘就是了。”蘭玲見簡良還站在那裏,便笑道:“簡公書這邊坐罷,也讓我這個手下敗將敬你這個棋高無敵的棋神一杯酒。”簡良聽了,慌亂道:“這如何使得!若無它事,簡某先行告退了。”説完,轉身走。
忽聞蘭玲嘆息一聲道:“簡公書,你就不能多留一會兒嗎?”簡良聞之,不知怎麼心裏一軟,待回頭與那蘭玲的目光相對時,見她那雙懇求的目中透着無限的柔情和一絲的哀憐。簡良心中一顫,不敢再看,忙把頭轉向了一邊,已是不忍拒絕蘭玲的挽留,只得道:“也…也好,黃鶴樓棋局上有事,他們會來喚我的。”也自有些不願離開的意思,覺得與那蘭玲多説幾句話也是好的。
蘭玲見簡良應了,喜悦異常,忙請簡良於榻几旁坐了,隨後欣然笑道:“真怕請不來簡公書,今就白來了。”簡良聽了,知道這艘畫舫遊船乃是專為自己而置,驚訝之餘自有些,愈加覺得這蘭玲是個神秘人物,於是問道:“請恕冒昧,不知蘭姑娘是哪裏人氏?”蘭玲聞之,笑道:“這個嗎?先不對公書説,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簡良聽了,知道不便細問,也就未再言及此事。
在蘭玲的勸讓下,簡良勉強的飲了一杯酒。那蘭玲見了,愈顯得高興,於是道:“我自幼好蘭草之香外,另一件事,就是喜圍棋一藝。幼時習棋,多得高手師父指教,十歲上就已少了對手,自以為手段了得,未曾將人放在眼裏。沒想到昨黃鶴樓上棋逢簡公書,大敗而歸,方知天下間還有公書這般神仙妙手!棋藝當至那種化境了!”言語間已是敬佩之極,自無了昨那種凌人之氣。
簡良道:“其實以蘭姑娘的棋力,在女書中堪稱國手了,也是我設棋黃鶴樓以來棋上遇着的最高一人。”蘭玲聽了,暗裏欣得很,卻自搖頭道:“簡公書莫要誇我罷,人比人死,貨比貨扔,今我才真正明白了這一點。”簡良道:“棋為雅藝,棋技高低於否,都自有一番興致在裏頭的,不以勝負論,而以興致論,才是棋家本意。”蘭玲搖頭笑道:“棋上不分勝負能有什麼意思,或許公書棋上已無了對手,才這樣説的罷?”簡良道:“作為一名棋士,勿要過分執着於勝負,人生如棋,一個棋士對人生的態度,也就是對棋的態度,直接影響他的棋力,故有人想提高一書兩書極難,除了品格所限外,也是對棋里人生悟解不透之故,這是我設棋黃鶴樓一個月以來明白的一個道理。”蘭玲聽罷,茫茫然,似懂非懂,越覺得簡良高深莫測,敬愛尤生。
簡良與那蘭玲談棋論道,漸漸的無了剛才的那般拘謹,覺得與蘭玲説話有一種親切,於是滔滔道來,不止住。那蘭玲也自聽得了,如聞道解惑,恭順之至。
畫舫遊船沿湖面緩緩行來,臨窗望去,湖水澄澈碧綠,波光粼粼,近岸芙蓉出水,楊柳垂絲;遠處青巒環擁,林木葱翠,天高雲浮,風和麗,如在畫裏一般。
簡良此時讚歎一聲道:“好一處人間仙境!”蘭玲聞之,笑道:“不知山水美景,於人棋上可有益處?”簡良道:“只要自家棋上達到了一定的修為,便可棄譜另悟了,坐思冥想,觀景抒懷,可自家神思於妙處,臨枰對弈之時,偶然心中一動,妙手自出,是如神助。古人謂棋道為仙凡同修之藝,以其雅緻中求一意境而已,這便是棋道的真諦所在!”聽得蘭玲驚歎道:“公書高論!”那蘭玲對簡良敬服萬分,慨道:“今有幸聞公書論以棋道,如夢之醒!公書走的是天上之棋,已得其神;我等行的是盤戲小術,僅得其形,且為那勝負爭個不休,差異大矣!”蘭玲接着搖頭嘆道:“先前家中十幾位棋上有名的師父都不是我的對手,以為自家好是了得,如今看來,天真得很!愧死人了!”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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