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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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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逍遙忍不住氣往上撞,心道:“好,好,好,你老和尚有本事不吃不喝、不拉不,在這裏呆坐一晚,老子便也豁出去陪你一晚。咱哥兒倆不如索賭上一賭,倘若我先你動得一動,立時跟你磕頭認輸,從此甘拜下風!”這念頭才一冒出,忽見那老僧白眉一軒,眼皮微張,向他看了過來。李逍遙又驚又喜,慌忙站直身子,垂手恭立,兩眼盯住他光光的頭皮,只等他張法口、吐佛音,開言示下。

卻不料那老僧大搖大擺地看過一眼,雙眉一抖,毫無表情,慢慢合上眼皮,又入定去了。李逍遙只氣得哭笑不得,強壓怒火,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將頭轉過一旁。大殿內一時寂靜無聲。三人在那老僧面前一字站開,枯立良久,都覺有些沒趣。

李逍遙更是無聊至極,眼光不停游來蕩去,自屋頂轉向地板,再由地板轉回屋頂。默默地數了一會兒經幡,忽覺頭皮癢癢的,甚是難受。剛待伸手去抓上幾下,猛地想起前誓,趕忙停手不動。

過了不久,脊背之上又有些發癢,更不敢伸手抓撓,只得咬緊牙關,竭力忍耐。忍得片刻,那癢意非但未去,反而更盛,越是不敢抓撓搔耙,越覺身上奇癢難當。

無奈之下,偷偷瞥了那老僧一眼,見他兀自神遊物外,並未有醒來的意思,這才微微縮起脖子,肩頭連聳,聊以稍減癢意。

殿中悶熱,他這樣宛如癲病發作,只聳得數下,便已滿身大汗,心下不由得惱怒:“這賊禿裝模做樣,故玄虛,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智修?我李逍遙老遠從白河村趕來這裏,你不對老子齋飯款待,卻將我晾在這裏陪你屍。

的,我看你老賊禿印堂發黑,一臉晦氣,莫非是今晚大限到了?”厭忿之下,未免腹誹得不似先前那般恭謹“和尚”也自然而然降格作了“賊禿”他這裏一念未息,但聽呼的一聲,那老僧長長吐了一口氣,雙目居然大張開來。這一下當真喜從天降,李逍遙再顧不得脊背刺癢,趕忙整肅面容,便待躬身行禮。

四目相,他驀地裏心中一動,想起前番這老和尚也曾抬過貴眼,可是跟着便沒了下文,這回莫不是又在哄騙自己?這等緊要關頭,若然輕舉妄動,豈非又要大大地吃虧上當?

正躊躇間,那老僧已開口説道:“不錯,老衲便是智修。李施主從白河村來此,不知所為何事?莫非也是請老衲出山除妖麼?”聲音低沉沙啞,顯得蒼老之極。此言一出,三人都吃了一驚。李逍遙口道:“啊,你…你…你如何曉得我姓李?”心説難道他懂得讀心之術,竟能看出我的底細?智修微微一笑,並不接口。他愈是不,李逍遙愈是怕得厲害:“別看這老和尚老得好像爛木頭一截,説不定真有些法力。”心下惴惴,不敢再行胡思亂想,回道:“大師猜得半點不錯,弟子遠道而來,全是為此。請大師看在佛祖面上,大發慈悲,救一救白河村七百餘條人命。”智修道:“善哉,善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要除盡屍妖,談何容易?老衲看三位的樣子,似乎個個都有異事纏身,目下自顧尚且不暇,又何苦為旁人的閒事空勞神思?”李逍遙道:“大師在上,弟子雖然蠢,沒讀過幾天書,可也聽過人命關天”這句話。除妖一事,關係眾人生死存亡,似乎不…不該算是閒事。”智修哦了一聲,長眉挑動,顏甚喜,合掌為禮道:“阿彌陀佛。

施主金石之言,足見高明。怪不得老衲一見施主,便覺與施主很是投緣。如今觀你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果然無一不與佛法中的要詣暗合,佩服,佩服。

除妖之事暫且不談,老衲這裏有一事相求,卻不知施主看着佛祖金面,能否恩允?”李逍遙心道:“來了,來了,老和尚聽我漫天開價,卻不忙就地還錢,反倒大拍起馬來,這一手討價還價的功夫實在是高明無比,滑頭得到了家。

似他這等骨,不去做官而做和尚,嘖嘖,可惜啊,當真大大的可惜。”心悦誠服之下,又畢恭畢敬施了一禮,道:“大師有何吩咐,便請示下。只要能救得天下蒼生,弟子無不遵從。”智修撫掌大笑,連道:“好,好,好。佛門廣大,處處有緣。既然如此,便請施主皈依我佛,即刻在鄙寺剃度出家!”跟着不等他答話,宣了一聲佛號,高聲道:“煩勞智圓、智通兩位師弟進來。”門外兩名僧人應聲而入,手捧托盤,快步走到眾人跟前站定。三人定睛一看,只見左首托盤盛的是一領僧衣、一串念珠,右首托盤中乃是剃刀、佛香等等,一應剃度之物,看樣子似乎早有預備。

此事大出意外,李逍遙縱使機變百倍,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茫然看看二女,又看了看智修,連連擺手道:“大師,你老人家莫開玩笑,這如何使得?”智修道:“阿彌陀佛,施主言之在先,對老衲所請無不遵從。怎麼,現下你可是打算變卦麼?”林月如早已按捺不住,在旁怒道:“呸,你這老和尚胡説八道,他怎能出家?”李逍遙點頭道:“對…”才説了一個“對”字,忽又深不妥,轉而搖頭道:“錯了,錯了。月如,你怎可對大師無禮?不過,大師在上,她説得其實倒也不全錯,弟子眼下尚有些俗事未了,暫且還…還不宜做這個…這個和尚。”智修憮然不樂,緩緩説道:“施主好一副伶牙俐齒,老衲萬分佩服。只是你這樣言而無信,出爾反爾,豈不有些令人齒冷?”頓了一頓,又道:“智圓、智通,站開一旁,待老衲親請施主剃度受戒。”話音未落,猛地長身而起。三人只覺眼前一花,他瘦長的身形已然迫至近前,抬手向李逍遙肩頭按去。

他原本四平八穩地坐在蒲團之上,同三人相去愈丈,可是説話之間,聲落人至,真可謂迅雷不及掩耳。三個人,六隻眼,無不牢牢盯在他身上,居然並未看清他舉動如何,驚異之下,不由得同聲叫了出來。

李逍遙遇變不亂,微一側身,避開這一按,跟着想也不想,雙掌齊出,閃電般擊在他口。只聽啪的一聲,如中敗革,智修面上毫無異,硬生生接下了這兩股掌力。

李逍遙大吃一驚,正待收掌再打,誰知對方身上陡地生出一股極強的力,竟將雙掌牢牢住。他猛提真氣,連運數次內勁,哪裏得回半分?情急之下,索和身撲進,屈膝撞向智修的小腹。

智修一聲悶哼,故技重施,小腹微微一縮,又將膝頭粘在了腹間。李逍遙心下大駭。自蛇丹以來,他每勤加修煉,內力較從前已猛增了何止十倍?一拳打出,即是獅子、老虎也受不起。

但智修結結實實受了這兩掌一腿,居然渾若無事,反將他手腳盡數困住,功力之高,直是驚世駭俗。

他抬眼看看智修,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竹竿一般羸弱的老僧竟身負如許驚人的內力,難道此人修為真在百年以上不成?正驚疑間,驀地裏一股大力湧來,身軀騰空而起,不由自主地倒飛出去“砰”的一聲,摔落在地。所幸這力道雖大,但頗為柔和,摔在地上並不十分疼痛。李逍遙一躍而起,見林月如已劍撲上,急忙叫道:“別動手!快走,快走!”他此刻已知這老和尚的內功深不可測,三人合力也遠遠不是對手,只怕糾纏得久了,對方後援一至,再想身更是萬難。

總算二女腦子不慢,聞聲知意,跟着李逍遙向外飛奔出去。三人一前二後,搶到門前,但見人影晃動,一個高大的莽和尚衝入殿來,手持大斧攔住去路。

李逍遙見是智杖,知道他的斤兩,道聲:“得罪。”身形一矮,自他腋下疾鑽而過。智杖嗔目狂吼,轉身奮力一斧砍去。

李逍遙這一下原是誘招,側頭避開斧刃,左足飛起,重重地踢在他之際。智杖痛呼一聲,龐大的身軀騰起丈餘,撞向東牆。眼看這一下便要非死即傷,陡然間黑影一閃,後面一人飛身上,捷若猱玃,伸手在智杖間一託,將他輕輕放落地面。

接着身形更不少緩,腳步滑動,已掩至近前。正是智修。李逍遙明知他立足未穩,正是搶攻的大好時機,可是心存忌憚,竟自遲疑着不敢出手。林月如喝了一聲:“讓開!”跨上兩步,手中劍奮力一振,當刺去。

智修雙掌並提,掌心向內,虛攏在際,待她長劍刺到身前,猛地大吼一聲,內力驟發。林月如全身如中電殛,掌中劍柄猛地變得熾如火炭,再也把攥不住,長劍震得嗡嗡作響,手而飛。

李逍遙急叫:“大師手下留情,別…別傷她命!”一驚愕間,智修已大踏步來至身前,右掌翻起,一把將他左腕牢牢扣住。

林月如和趙靈兒同聲驚呼,雙雙搶上。智修呵呵大笑,袍袖輕拂,二女只覺一股剛猛無比的勁風直過來,勢如排山倒海,不由自主地蹬蹬蹬連退數步,重重撞上身後的殿柱。

智修舉手之間打退三人,卻不乘勝追擊,扭頭對李逍遙道:“阿彌陀佛,施主説笑了。出家人慈悲為懷,老衲怎能無故傷人命?時候不早,咱們這就到佛前剃度去罷。”説着邁步便行。他身高臂長,行動如風,扯着李逍遙如提嬰孺,三步兩步回到供桌前。

智圓、智通躬身行了一禮,捧過托盤。智修微笑道:“老衲空活半生,中年方才得遇師尊,皈依我佛,是以年紀雖長,卻自知修行尚淺,決不敢妄收弟子。

這寺裏僧眾數十,老衲只當大家是師兄弟一般…”一面説話,一面輕輕將李逍遙扯至身畔,取過一柄剃刀,拿在手上,凝神思索:“…師弟呵,依照規矩,你我該同是智”字一輩。嗯,不過你子輕,頑皮好動,出家後卻該取個什麼樣的法名呢?”目光如電,在李逍遙頭頂掃來掃去,似乎便擇處下刀。李逍遙見他毫不知恥,居然老起了麪皮喚自己“師弟”不由氣急敗壞地道:“放,放!誰要做你媽的鬼和尚?老禿驢,快快放手!明白告訴你,我就算給你着做了和尚,心裏不痛快,一樣也要破罐破摔。

老子每裏大碗喝酒,大塊吃,再娶上七八個老婆,生他十五六個小和尚、小尼姑出來,將你這玉佛寺得個烏煙瘴氣,亂七八糟,永世不…咳咳,不得安寧!”他既已撕破了臉,自然再無顧忌,索破口大罵,那老和尚的尊號也一降再降,由“賊禿”直降而為“禿驢”智修涵養了得,倒也不以為意,只微微一怔,嘆道:“阿彌陀佛,師弟直是如此的勘不破。”放開五指,向後退了半步,口中嘖嘖連聲,顯得甚為惋惜,又道:“師弟生具佛心,骨奇佳,將來的成就難以估量,這些紅顏白骨、富貴浮雲的雞蟲小事,又何必這樣縈縈於懷呢?譬如面前的兩位女施主,看似對你情深意篤,其實到頭來還不是痴夢一場?”林月如臉一紅“呸”了一聲,心道:“這老和尚瞧着年紀一把,誰知説出話來好沒正經。”李逍遙見他給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居然並不動怒,倒有些出乎意料,一時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趙靈兒忍不住在旁接口道:“大師此言,實屬大造惡業之語。小女子見識低淺,不敢妄論佛理,但請問大師,天下之人若都似你這般視情為無物,不論男女,盡皆出家為僧,那還成什麼世界?這世上豈非再無父子之親、夫婦之義了麼?”她聲音不高,可是短短几句話説得入情入理,切中竅要,實是不大容易反駁。智修沉道:“嗯,情之為物,縹緲虛幻,眼看不到,手抓不牢,豈可坐而空談?老衲以為,惟有生死兩隔,方見真偽。”左拳探出,慢慢將五指攤開,道:“施主請過來看。”李逍遙心道:“你這傢伙辯不過靈兒,老羞成怒,就想騙我走近,好趁機出手偷襲,誰不知道?哼哼,這手段老子用得多了,才不會上當。”反而小心翼翼地後退一步,這才往智修手上看去。只見一團鴨蛋大的白光浮在他掌心之中,光團裏影影綽綽,似乎藏着什麼物什。

李逍遙好奇心起,用力眨了眨眼睛,正待凝神細看,卻見他掌中光芒陡然一盛,清清楚楚現出老大一片屋宇,依稀便是玉佛寺的影像。李逍遙嚇了一跳,愕然道:“你這妖僧,又使什麼妖法?”智修誦了聲“阿彌陀佛”道:“此乃道家的圓光之術”老衲苦研佛理數十年,也曉得些過去未來之事,現下請施主看看情為何物。”李逍遙不曉得“圓光之術”有何來頭,但見這光團縹緲繽紛,爛如錦繡,絢麗中似乎藴藏着無窮無盡的魔力,令人不為之奪目。定定地看了片刻,那“圓光”中的影像越來越是清晰,只見一座大殿之上聚着數人,當中一人手臂前探,另一人縮頭縮腦地站在一旁,正在小心窺看。

他看着看着,驀地裏心頭一凜:“啊喲,這人…怎麼看着好像是我?”耳聽智修口中不住地喃喃絮語,眼皮一陣發沉,直有些昏昏睡。他大吃一驚,暗道:“不好,着了這賊禿的道了!”身子搖搖擺擺,站立不定,向前俯摔下去。虧得他功力深厚,內息一轉,睏意頓消,雙手在地下一撐,疾躍而起,身邊卻只剩下林月如和趙靈兒,智修等人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