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破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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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處巡查的隊官低沉的腳步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兩人急忙直了
,雖然被冷風吹的遍體生寒,卻是一動也不敢動,但一等到腳步聲走遠,兩人就又湊到了一起,畢竟他們只是負責在後方看守糧草的後勤兵而已,只要確保糧草不失,偶爾打個盹,摸摸魚倒是常事。
“對了,馮哥,你説那些蠻子在關外集結了那麼多的兵力,會不會真的打起來啊。”何栓柱好像害怕冷風,等到隊官走遠,急忙縮進了避風的牆角。
“這你可算問對人了。”馮有三頓時來了神,他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湊在何栓柱耳朵邊上説道“我有個兄弟就在大帥的營帳當護兵,據説馬上就有大戰要打了!”
“真的,前段時間不是和他們關係還不錯的嗎?”何栓柱頓時被嚇的臉都變的白了幾分。
“我説你蠻明的個人,怎麼就不開竅了。”馮有三低聲喝道“你要是沒吃的,餓急了還不是得去搶啊?”
“那就是…”
“對了,打是一定要打的,只是不知道雙方誰先開頭了。”馮有三點了點頭,抓起間的葫蘆灌了一口,漠北入冬後冷的無法想像,所以並不
酒,他們這些南邊過來的士兵更是體寒,要不是靠這葫蘆酒暖身,只怕一夜的哨放下來,人就已經凍僵到這裏了。
“我姥爺給我取這個名字,就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意思。”馮有三笑着搖了搖頭,將那被兑了不少水的劣酒嚥了下去“直賊娘。管後勤的那些傢伙們又多兑了水,以前還是酒兑水,現在他孃的都快變成水兑酒了!”
“打仗有什麼好的。我還有兩個月就到期了,那時候取了這三年積攢的軍餉,回去買上十來畝地,再説上一房媳婦,生個大胖小子不是快活的多。”馮有三一臉的陶醉,就好像現在已經摟着新娶的媳婦睡覺一般,連鼻孔中凍出來的兩條長龍也忘記去擦。
“可我還是怕…”何栓柱湊的越發近了。兩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到是暖和了許多。
“怕啥。”馮有三回過神來“別説蠻人要談和,就算他們真的想要打。這道長勝關已經屹立了數百年不倒,被稱作天鎖,哪裏是他們攻的過來的。”他伸手揪去鼻尖凍成了兩條白冰的細長,接着説道“前些時候國師派過來增援的那些道士你也看見他們的厲害了吧,高來高去,強的嚇人。殺人就和殺雞一樣,外面的那些蠻族也在他們手裏折損了幾員大將,就算是再打,我們一定不會輸的。”他説的高興,卻沒注意到低頭的何栓柱眼中越來越亮,就如同兩盞燈籠般發出淡淡的幽光,完全不似人類。
“是啊,那些修真者還真是厲害啊。”他喃喃地説道,好像在自言自語一般。
“就是,我説兄弟,你一個小兵那麼多心幹嗎,到時候叫我們衝就衝,死了
朝天,不死萬萬年。”馮有三將手裏的葫盧搖了搖,只是那麼一會功夫,葫蘆裏面的酒已經見底,他無奈的
了
嘴
,還有小半夜的辰光,正是一夜中寒氣最盛的時候,要是沒有酒,只怕就熬的更加難受了。
説話間,天邊突然劃過一道星,拖着長長的尾巴,雖然只是一瞬而過,卻絢爛如花般綻放。
“媽的,真晦氣,看見掃把星了!”馮有三探頭望去,那道星已經消逝,他狠狠的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當兵和跑船的一樣,很是忌諱半夜看到這樣的東西,只是跑船的可以鑽回被窩打盹,他卻依然只能站在寒風中輪值。
站在避風處的何栓柱看着那道消逝的星,面上一喜,本來眯着的眼睛猛然睜開,兩道冷厲的寒芒
到了趴在城牆邊上探頭東望的馮有三背後,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
“唉…”馮有三突然嘆了口氣,背後的何栓柱卻是腳步不停,嘴裏輕聲問道“馮哥,有什麼煩心事給就兄弟説説吧。”他動作輕柔,就好像暗夜的舞者,只是微微抬起的左手慢慢的動了幾下,卻化成了一把奇形的骨刃,在星光的映
下,比閃亮的長槍看起來還要犀利幾分,現在這把鋒鋭的骨刃已經對準了馮有三的心臟,只要一擊,就可以讓面前這個男子刺殺。
“有時候想想,這仗其實打的真不值得啊。”馮有三搖了搖頭“聽説漠北今年遭了大災,連草和老鼠都被翻出來吃了,餓死的人連埋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堆起來一把火燒掉。”拔栓柱身體一顫,他停下了腳步,低聲説道“漠北今年大旱,草場全部枯竭,牛羊也沒法養了,現在蠻族十人中就餓死了四五人,若不是
的無法,又怎麼會在冬季馬力最疲乏的時候強行攻城。”
“唉。”馮有三又嘆了口氣“其實蠻族要的不過是草場罷了,長勝關以內都是一望無邊的上好草場,我們南陸又從來不用,要是不打仗,我們回去種地,他們放羊,那不是很好,何必打來打去的。”
“是嗎?”何栓柱冷冷的笑了笑,手中的骨刃輕輕垂下了幾分“南陸的大皇帝可不這麼想,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啊。”拔栓柱沉聲説道,他此刻直了
板,哪裏還是之前那個忠厚實誠的男子,一股從血泊廝殺中磨礪出來的氣勢猛然
散了出來,頓時讓馮有三
不過氣來。
“馮哥,你是個好人,只可惜南陸和你一樣想法的人太少了,我們蠻族想要的不過是一片放牧的草場,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為什麼連這最後的希望都要斷絕了!”何栓柱停住腳步,低聲説道。
“我在你們南陸的這幾,你是唯一稍微為我們蠻族着想的人了,如果都是這樣想的話,又怎麼會死這麼多的人了?”
“栓柱,你是內!”突然而來的威壓
的馮有三猛的後退一步,他條件反
般的抓住靠在牆邊的長槍,冰冷的寒意入手,心中稍稍安定了下來。
“內嗎?不好意思。你猜錯了。”何栓柱搖了搖頭。
沒有絲毫的徵兆。何栓柱的人影如同一道黑的閃電掠過,刺骨的冰寒從他的喉間刮過,噴湧而出的鮮血在空中凝成一道暗紅
的長痕。馮有三已經説不出話來,這一擊切斷了他的氣管,他只能徒勞地用雙手捂住傷口處,嘴裏冒出黑紫
的血泡,手中的長槍胡亂揮動了幾下,終於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對不住了。”何栓柱輕輕合上馮有三的雙眼。他從懷中取出一包葯粉灌入了切斷的咽喉中,過得片刻,奇景徒生,本來已經死透了的馮有三突然在地上扭曲着身體,慢慢活動了起來,他猛地睜開已經泛白的雙眼,用雙手支撐着在地上坐了起來,但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生氣,就好像只是一具傀儡一般。
“歸命!”何栓柱低聲唱着奇異的咒文,眼中的血
越來越重,突然猛的一掌拍打在茫然坐立的馮有三額頭上,嘴裏急速念動,隱隱合着一股奇異的韻律,拉扯着對方的雙眼一開一合,本來已經斷開的喉嚨慢慢的癒合,眼中也有了一股別樣的神采。
“好!”他低聲喝道,眼中紅芒閃過,底下坐立的馮有三一躍而起,動作竟然比以前快上了幾倍,急切之間看去,到如同矯健的獵豹一般。
“主人。”他俯身跪下,沉聲説道,面上滿是凶煞之氣,哪裏還有之前那個碌碌的漢子模樣。
“行了。”何栓柱息着擺了擺手,這種煉化屍奴的咒法是他從一羣神秘的男子那裏習的,雖然他天資聰慧,進展就連那些有着奇異能力的人也
到驚奇,但不借助法器連續三天施展,也不
到很是疲勞,好在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
他本來是蠻族,但母親卻是被擄掠到漠北的南陸女子,混血的他,從小就受盡了白眼,若不是被族長護住,只怕早已經被同族待而死了。熬到十來歲就突然失蹤的他,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學到了一身奇異的咒法和本領,此時正是蠻族和南陸大戰正烈的時候,他突然迴轉漠北,在和南陸的血戰中接連立下幾個大功,讓當初那些欺凌過他的人心驚不已。
但那些後期增援而至的修真者卻接連刺殺了蠻族的幾員大將,讓蠻族本來犀利的攻勢不得不停了下來。
臨危受命的他這次更是費盡了周折,先是潛回南陸,然後用咒法惑了徵兵的兵士,頂替被他殺掉的何栓柱,在這長勝關中潛伏了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半月,他小心的避開那些修真者,慢慢擴展着自己的勢力,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半夜和他輪值的兵士都製成了屍奴,距離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
遠處巡查的校官腳步聲輕輕的傳了過來,他無聲的擺擺手,跪在地下的馮有三點了點頭,兩人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着寒風站的筆直。
低沉的黑雲緩緩的壓了下來,將漫天的星光噬不見,只剩下銀亮的槍尖在昏暗中閃着攝人的寒芒,風中
淌着淡淡的血腥味,隨着烈風
轉,瞬間就消逝不見,修羅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近了。
夜深,帳篷外面已經很涼了,帳篷裏面卻暖暖的,馬糞中混合着青稞燃燒的味道,腥臊的嗆鼻,但裏面圍坐的幾個男子卻好像習慣了一般,渾不在意。
“莽可巴,你説南人將你趕了出來!”一個花白頭髮的老人赤着半邊胳膊,手中拿着把長長的短劍,尾端鑲着一塊指肚般大小的碧玉,劍刃鋒利,他只是輕輕一切,就如同滾刀入油般將擺在桌上的羊切了半邊下來。
“是的。父親。”叫莽可巴的男子正是下午那騎着白駝的人,他接過烤得半生不的羊
,恨恨地説道,只是一口,已經將還帶着血絲的
塊咬了半邊下來,囫圇着
了進去。
“看來他們是真的想將我們趕盡殺絕啊!”老人旁邊的一個漢子猛地出
間雪亮的佩刀,長身吼道。
“父親,給我一部鐵浮屠,我保證將南人不落的雄關為您拿下來!”他手中的長刀在火光的映下泛着森森的寒芒。隨着他手腕的抖動,發出嗡嗡的響聲,彷彿一頭噬人的猛獸在咆哮。
老人沒有説話。他停下了手中的短劍,卻轉頭看着莽可巴問道“我的兒子,你號稱漠北的雄鷹,有着一雙最鋭利的雙眼,你在南人天險般的關卡里面呆了這麼些子,究竟看到了什麼。”
“父親,南人防範我們很嚴,每走一步都有人跟隨。”莽可巴抹去了嘴角閃亮的油脂。抓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燒酒,沉聲説道“那個守關的將軍治軍很厲害,他練出的士兵並不比我們蠻族的勇士差,而且他們的武器刀劍比我們的鋒利百倍,光憑藉族人的血勇,並不足以攻克這座橫在我們面前的雄關。”
“莽可巴,你難道被南人的美酒糊住了心肝嗎!”男子猛的站了過來,森森的刀芒映着他咆哮着的面孔“你難道忘記了被南人殺掉的哥哥了嗎,你這個懦夫!”
“我是懦夫!”莽可巴猛的扯開羊皮製成的衣袍,在飄搖的火光下,壯碩的身體上滿是縱橫錯的新舊傷痕,如同爬滿了滿身的蜈蚣,隨着他劇烈的
息,不停的
動着“烈扎克,這滿身的傷痕是怎麼樣來的,你比誰都清楚,你説清楚,到底誰是懦夫!”他抓起桌上的短劍猛的斬落,匹練般的光芒在火光下灑出一道漂移的寒芒。
“鐺!”一聲脆響,烈扎克手中的長刀已經從中斷成了兩截。
兩個人互相瞪視着對方,如同兩隻好鬥的公牛,一步也不退讓,其他幾個男子卻並不勸阻,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居中的老人。
“這裏沒有懦夫,有的只是我碧忽圖的好兒子!”老人緩緩的起身,雖然他鬚髮已經斑白,但那種強大的威壓卻的人
不住想要退縮。
“烈扎克,莽可巴説的並沒有錯。”他將莽可巴手中的短劍舉了起來,斬斷長刀後,劍刃上卻沒有留下一絲的缺口,閃動着的劍芒如同一彎碧水般在掌中淌。
“南人佔據了地利,而且他們打造的武器也比我們厲害了不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他們有那些高來高去的修真者幫助,要戰勝他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提起接連刺殺了幾名蠻族勇者的那個修真者,老人面上也閃過一絲懼。
“父親,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乾坐着不動!”烈扎克高聲吼道,他的脾氣在幾個王子中間最為暴躁,對於和南人談判,本來就有不少的意見,現在又被莽可巴斬斷了他心愛的長刀,雖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但還是忍不住跳了起來。
“哼,天天只知道和蠻牛一般衝動,南人叫我們蠻族,你還就真的蠻勁上頭,什麼都想蠻幹不成。”莽可巴冷哼了一聲,他和烈扎克雖然都是大汗的兒子,但卻不是一母所生,自小就爭吵不休,再加上蠻族自古以來就是強者為尊,兩人都想着父親的寶座,更是時刻不忘打擊對方。
“你説什麼!”烈扎克轉頭咆哮着吼道,接連受辱,讓他額頭兩側的青筋都已經暴起,眼看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夠了!”老人猛的將手中的短劍拍在了桌上,嘭的一聲悶響,震的牛骨雕刻而成的酒杯一陣亂晃,正在爭吵的兩人面上一驚,他們雖然彪焊,但面對發火的老人也不敢造次,只得互相怒視了一眼。
“蠻族七部,雖然我們烈火部號稱最強,但其他幾部也不是吃素的。”老者眯起了眼睛,如同一隻巡視獵物的蒼鷹“大家很多都是世仇,只是被大災年的沒有辦法,才聯在了一起,你們都是我的兒子,不合成一個拳頭對外,卻在一個窩棚裏面鬥來鬥去,你們這樣怎麼能夠繼承先祖的榮耀!”他皺緊了眉頭“現在我們大軍圍城,雖然看起來佔據了上風,但這七萬人每天吃掉的牛羊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我們當初想的是快速拿下長勝關,然後用關內的草場放牧我們的牲口,渡過災年再説,但現在卻被阻在了這裏,進退兩難。”他伸出枯乾的手指,牢牢的抓住短劍,關節因為用力已經變的青白“沒有食物的蠻族,用不了多久就會變的狂亂,馬上就會自相殘殺,我還可以收攏他們十天,也許最多十五天,之後就會再也控制不住。”老人慘聲笑了笑“南人有句話,不知道你們聽説過沒有。”他轉頭看着四周,低聲念道“水既也涸,魚之將死,焉能不奮死一搏!”他從被踩的鬆軟的地下拔起一
枯黃的草
,放在嘴裏用力嚼動着,苦澀的汁
慢慢泌出,老人低聲吼道“已經沒有了生機的漠北荒漠,那就用南人的鮮血來澆灌它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