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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奪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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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此刻正在小憩,姜姒回來看了一回,沒吵醒她,而後便給郭嬤嬤、八珍兩個遞了個眼‘’,叫她二人出來説話。

姜姒畢竟還是嫡小姐,府里正正經經的主子,這會兒朝着廊下一站自有自己的氣度。

周氏書香‘門’第出身,只是孃家遠在閩南,遠水不救近火,幫不了周氏的忙。可週氏自己文文弱弱,教出來的‘女’兒自然‘’致得厲害,姜姒容貌從來是淑‘女’名媛裏一等一的,不過往常郭嬤嬤還沒這樣強烈的受。

她只覺得,四姑娘經過周氏這一遭的折騰,真真是一下子長大了,從骨子裏透出一種剛強果決來,叫她心裏有些不寒而慄。

人,不都是這樣變的嗎?

“姑娘,叫老奴出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姜姒道道:“郭嬤嬤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您跟了我娘那麼多年,忠心耿耿,只是八珍畢竟年紀小,還要您多提點照看。想來明升福兒便該回來,那時候消息也應當來了。在回府之前,萬萬不能出事。”八珍點了點頭,又奇怪地看了姜姒一眼,似覺這話背後還有話。

郭嬤嬤則忙接話:“就咱們幾個人,定然錯不得。”

“也不是怕錯,只是我娘身子虛弱,‘’子懦弱,要在柳鎮出了什麼事,肚子裏的孩子金貴,難保回去我爹要發火。我倒是嫡出的小姐,我爹不會降罰於我,嬤嬤跟八珍便難説了。”這會兒必須防止郭嬤嬤作妖,把她跟周氏綁在一塊兒,讓她掂量清楚下場,若後面出了事定饒不得她。

明裏暗裏,姜姒這話就是威脅,郭嬤嬤又怎麼聽不明白?

她算是終於有點警覺了,合着四姑娘這是懷疑自個兒了?

“還請四姑娘放心,老奴與夫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定然拼死衞護主子。”説着,郭嬤嬤竟然還跪下來。

八珍都看懵了,愣了一下,立刻跟着跪下來表忠心。

她們低着頭面朝下,自然看不見姜姒冷冰冰的眼神,寒冬臘月裏似的。

然而開口時,姜姒卻是話裏温暖如‘’:“嬤嬤您幹什麼行這樣大的禮?趕緊起來吧,我只是説一下罷了。”扶了郭嬤嬤,又叫八珍起來,姜姒便道:“我去給娘抄佛經祈福,你們先進去伺候着,待會兒人若醒了,我便過來。”

“老奴省得。”郭嬤嬤頷首轉身的時候,表情已然‘陰’沉下來。

她如今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幫着衞姨娘,若害了周氏,以老爺姜源的脾氣,奴才們的‘’命最不值錢,叫人涉事的奴才拖出去打死都是輕的。更何況,一旦周氏出了事,看四姑娘如今這伶俐勁兒,定然要在背後捅她刀子,她哪裏會有好下場?

可不幫着衞姨娘,以衞姨娘在府裏的本事,還有老太太撐,她的子也不好過。

若先頭郎中沒診出喜脈,可不好辦多了?

只可惜…

一時之間,郭嬤嬤真覺得前有狼後有虎,愁得她兩條眉‘’都要擰在一起。

姜姒這邊看二人進去伺候了,這才轉身往東邊自己屋裏去,雖是別院,文房四寶卻還是備下的,她寫好了契約,去廚房拿了幾塊饅頭,便帶着去了柴房。

問道子自姜姒走後,便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門’裏看來看去。

見姜姒去而復返,他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

姜姒卻沒管他,先將饅頭給他,自己則用絲帕擦乾淨旁邊的小凳子坐下來,暫沒説話。

問道子接了饅頭,這些子‘混’得確是很慘,餓得不行,現在頭暈眼‘花’,可是吃饅頭的時候他卻有些遲疑,一邊吃還一邊看姜姒的臉‘’。

然而看着看着,他便發現,姜姒走神了。

等姜姒回過神來的時候,問道子手裏的饅頭已吃完了。

見姜姒看過來,問道子手,訕訕道:“您家的廚子手藝真好…”這人倒有些意思。

姜姒莞爾:“吃好了,便談事兒吧。你是道士,也識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饅頭也不是白吃的。你來看看這個。”問道子定睛一看,竟是一份賣身契!

“笑話,本道爺怎能給人當奴才!”

“道長莫急,話不能這樣説。”姜姒這是恩威並施,單純威脅來的東西終究不長久。

問道子如今看上去落魄,將來最是個能忽悠人的,卻不知自己此刻能不能忽悠了他?

“人啊,誰不想着榮華富貴?道長現在連飯都吃不起,可世上卻有旁人能倚紅偎翠,揮金如土…今,小‘女’子便有個法子,讓道長平步青雲。如今這只是一份保約,我總不能平白幫了道長吧?萬一道長後飛黃騰達,不認今之事…”

“姑娘,有讓我飛黃騰達的法子?”問道子忽然冷靜了,看向姜姒。

“有的,道長按下手印,我便告知你。你身上再無任何優長之物,受制於我,我只要一聲喊,這別院裏的人便能出來將您給按住。想來,道長既然挑了我姜家別院,便知道這裏跟寧南侯府是什麼關係了吧?”她似笑非笑。

問道子‘摸’了‘摸’鼻子,瘦猴一樣:“姑娘真是冰雪聰明。”他在外頭聽見那幾個官兵説話的聲音,如今一看這個姑娘,便知道是姜四姑娘,寧南侯世子非卿不娶的那一位。

全柳鎮,就這一個別院安全,旁的地方問道子可不敢去。

手一指放在地上的紙張,姜姒道:“按嗎?”問道子遲疑一下,心想自己這其實是攀附上了貴人,他窮了一輩子,這機會若是放掉只怕出了‘門’就要後悔。

一狠心,問道子道:“按!”於是一個手印按上去,成了。

姜姒收了契約,看問道子眼巴巴看着自己,才順手將腕上的羊脂‘玉’鐲子摘了下來:“你拿着這鐲子,見了官兵,去找寧南侯世子傅臣,便説你是我叫過去的,是他要尋的妖道,與他有大用處,煉丹時煉製出一種威力巨大的東西來…”一説到傅臣,便是滿心傷懷事,她不‘’多言。

問道子這裏接了鐲子,隱隱明白了姜姒的意思,點了點頭。

談妥後,他便攜了鐲子再次從狗‘’鑽出去。

姜姒看他走了,捏捏袖中的紙張,這才全然安定下來。

那邊周氏醒了,八珍忙來找姜姒:“姑娘,夫人醒了,您…咦,您腕上?”因姜姒身上只有一枚鐲子,所以格外顯眼,現在沒了,卻是古怪。

姜姒虛偽地攏了眉,愁道:“我也正尋呢,剛才轉了一圈,便不知哪裏丟了鐲子,四處沒找見。剛才見了個黑影閃過去,別是被什麼宵小之輩給順走了吧?那可還是…”還是傅臣當年叫人送給她的生辰禮,全京城獨一份兒呢。

看一眼那掩着狗‘’的雜草叢,姜姒眼底的冰冷,不曾散去。

這一回,成全傅臣的人成了她,成全了問道子的人也成了她。

她倒要看看,當她握住本屬於傅臣的一枚枚棋子,這一盤棋他還能怎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