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五十三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奇怪當然是奇怪,要不然為什麼突然要三個人單獨見面?正這樣想着,鄭白薇阿姨領來了父親和執袂。

“久等了。”父親就像是在同一個陌生人寒暄地低下頭去,寧致慌忙把盤腿的姿勢改成了正坐,回了一個禮。

“謝謝你今天能從忙碌的學習之中出時間,非常謝。”父親本身就是一個很注重禮儀的人,但是再怎麼樣,這種客套的話也用不着對自己的兒子説吧?

寧致再次想到了任雪穗説的父親今晚上很奇怪。果然很奇怪啊。執袂似乎也對父親的繁瑣的客套和禮儀而到驚訝和無趣,然而她也沒説什麼,只是很快就坐到了雅間的坐墊上。

“爸爸你又瘦了。”寧致抬頭看了看父親然後説。

“是嗎?我倒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變化。”坐下來的父親微微地笑了笑。表面上看起來是温柔的表情,但是這笑容似乎並非發自內心。侍應生端來了涼菜,打開了啤酒的蓋子。

“那就乾一杯吧…”父親輕輕地舉起酒杯。寧致也很快地舉起杯子。然後和父親一起等着執袂把酒杯舉起。猶豫了一下終於舉起酒杯的執袂,只是輕輕地和這對父子的酒杯碰了一下,就馬上放了下來。

“對了,我剛剛在來的時候看到那邊豎起的牌子上寫着‘折袖之坂’。”回答執袂的這個問題的是父親明遠:“以前這條酒吧街是一個很窄的坡路,面而過的人都必須把袖子折起來。”

“真是個有趣的名字。”寧致輕輕笑起來。

“這個名字應該好好珍惜。”然而寧致覺得父親想要珍惜的似乎並不只是那個名字而已。很快侍應生就端來了料理,父親的眼睛突然閃出異彩。

“真漂亮,這裏的雪花水豆腐。”父親的聲音裏似乎有着真實的動。

“非常美味。”父親慢慢地品嚐着蟹汁湯和涼菜。看到父親吃得這樣滿足幸福的樣子,寧致也發自內心地到高興。

用鯛魚和赤貝做成的雪花壽司也端了上來。然後是蝦、香芋、百合、款冬所熬成的小菜,用醋醃製成的涼菜,就是盛在竹筒中的米飯,因為蒸的時候已經把米飯放進了竹筒,所以熱騰騰的飯中沁着竹香。

“馬上就會下雪了。四月飄雪。在我們新別墅的陽台上看到雪花落到海面上的情景應該很美吧?”聽父親這麼説,寧致才想起父親和執袂已經提前搬家到那棟新婚用的別墅去了。

好像是父親堅持要提前搬過去的,具體的情況和緣由,寧致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為父親太過喜歡那棟別墅的能看得見大海的二樓陽台了吧?

“寧致,今晚你也到我們別墅來一起觀賞雪景吧?”父親冷不防地又説。

“我、我明天還有課。”寧致慌忙地搖頭拒絕。

“偶爾曠一下課也沒關係吧?”父親今晚上真的很奇怪了,居然還勸自己曠課。

“最近的課程是不能缺席的,都是備戰高考的重要課程。”寧致表現地很堅定“所以不能去看雪景了。”

“你已經長大了,當然可以拒絕父親了。”父親輕輕笑起來,然後又突然把臉轉向執袂“多虧了你,這個孩子終於長大成人了。”聽到父親的話,寧致一下子屏住了呼。不知道接下來他還會説些什麼。但是無論是被問到什麼自己也不能表現出很狼狽的樣子。但是突然,他又看到父親朝着執袂深深地低下頭去。

“今後也都拜託你了。”父親的聲音非常的平靜。

“這個孩子很依賴你。我把他給你了。”短暫的沉默之後,父親站起身來“已經到時間了吧?”已經到時間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出了料理店才知道在下雪。四月竟然真的飄雪。片片的雪花如同飛絮扯綿,簌簌地落着,酒吧街明亮的路燈和奼紫嫣紅的霓虹燈下只見無數急雪片片亂飛,不遠處的黑的柏油路面、路中央的隔離綠化帶、遠處的樓頂,都已經全白了。

一片的雪花輕輕地撲到寧致的臉上,喝過酒的臉頰是滾燙的,因此並不覺得冷,大概也是因為四月的飄雪,到底是温暖的吧?

父親要執袂送自己回公寓。幾乎也是用命令的語氣,讓執袂開車把自己送回公寓去。這麼晚了末班車當然已經沒有了,其實也可以坐出租車的,然而父親堅持要讓執袂送自己回去。

父親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寧致完全猜不透。現在父親也要到停車場去開車,所以三個人朝着停車場走去,茂密的大雪在他們的身邊不可思議地紛飛着。

停車場在喧鬧的酒吧街的後面,夜已經這樣深了,又下着雪,這條僻靜街巷只偶爾有車經過,但是路上沒有別的行人,只有他們三個人。父親走在中間,寧致在他的右邊,執袂則在他的左邊,靠近心臟的左邊。

父親沒有説話,寧致和執袂當然不會主動開口,於是一路沉默地走着,後來走着走着,寧致發現自己就和前面的父親和執袂隔了半米左右的距離了,單獨落在了後面。

在飄雪之中痴痴地望着父親和執袂並肩而行的背影,寧致忽然記起以前讀過的小説,那裏面女主角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劇《上海灘》裏最經典難忘的鏡頭。

那時候追着看意氣風發的許文強,並不甚理會柔弱嬌美的馮程程。可是小小年紀也記得那一段雪中相遇,她是一心一意仰慕着他的女子,他亦是一心一意心儀着她的男子。

落雪無聲中兩人並肩而行,圍着白圍巾的許文強風度翩翩,傾身含笑,而他的程程亦是明眸皓齒,温婉動人,所謂的天造地設,佳偶天成。

曾經以為那是天長地久一生一世,曾經以為那是兩情相悦永偕白頭。誰知中間會隔了家恨父仇,萬重恩怨。眼睜睜看着她卻嫁了旁人。直到最後,只餘了最後一口氣,他才可以説:“我要去法國。”只是因為他的程程在法國。而奔,,萬里江水滔滔,一切都是物是人非。他突然到退縮。覺父親和執袂才是真正的主角,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小丑而已。

就算執袂懷有自己的孩子,就算執袂最後和自己結婚,最後的贏家也一定的父親。不知為何寧致突然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寧致抬起頭透過雲焰看到月亮。乍一看覺得宛如雲朵遮擋住了月亮,仔細一看才會發現是一層薄薄的水蒸氣包圍住了月亮。

這是一個朦朧悽美的雪月夜,寧致在腦海裏勾勒出雪月夜的大海,就是父親和執袂能在新別墅的陽台上看到的美景。

眼前彷彿浮現出父親和執袂並肩站在陽台上的情景,倏忽之間的一片雪花輕輕落在了他的眼睫上,眼前頓時朦朧了起來,但是他很清楚,那不是雪花的融化,而是自己悔恨的淚水。原來雪花不是天使的翅膀,而是惡魔的眼淚。***執袂靠在車座靠背上,真真切切地受着寧致就在自己的身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伸手就能摸到對方,但是執袂雙手握住方向盤,寧致則雙手叉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

車子在第一個紅綠燈處停下來的時候,一直沒有説話的寧致冷不防地問:“你不覺得今天爸爸很奇怪嗎?”

“最近你爸爸都這樣奇怪,”執袂空點燃一支煙,望着前方回答“大概是因為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心理有點扭曲吧?”在朦朧的雪月夜,紅燈的彩顯得更加鮮亮。

“爸爸太累了。”執袂轉過頭去,對面的車前燈一瞬間照亮了寧致的側臉。

“因為我們的事情,爸爸快累得撐不住了吧?”寧致所説的撐不住,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執袂一邊想着一邊開啓了車子。又過了一個明亮的十字路口,再往左轉,很快就能看到寧致的公寓。

“上次,”寧致又冷不防地説“是不是你把我的書包放到樓梯下面的?”突然提到那件事,執袂驚訝之餘微微笑了起來。車子已經停在了公寓門口,然而寧致似乎並沒有下去的意思。他打開了車窗,頓時風裹挾着細雪“呼呼”地灌了進來,而他就那樣直面着撲到他臉頰上來的飛雪。

“為什麼你偏偏就是父親的戀人呢?”寧致發出沉重而虛妄的嘆息。

“如果我不是你父親的戀人,説不定你本不會認識我。”執袂又點燃了一支煙,然後定定地望着被風吹進車裏來的細雪,那悉而甘冽的煙草氣息,透入肺部,深深地呼出。

“其實你並沒有你以為的那樣愛我。”寧致默默地轉過頭來,這樣説着。執袂看到他眼中晶瑩滴的淚珠。

“那就不要隨便哭泣。”執袂轉移開了視線。短暫的沉默之後,瀰漫雪的氣息的車廂裏傳來寧致的聲音:“可以把手借我一下嗎?”已經不是帶着哭腔的聲音,而有了幾絲清醒。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的執袂有些顫抖地把右手遞了過來。寧致咬了那隻手一口,然後貼在了他自己的右頰上。

“我卻比我以為的那樣更加愛你。”寧致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好的虛幻。執袂微微低下了頭去。寂靜之中只能聽見雪花飛舞的“沙沙沙”的細微聲響。在這樣温潤的花朵綻放的夜,雪花自由自在地紛飛着。寧致輕輕打開了車門。

“不上去坐一會兒嗎?”寧致的聲音恢復了明朗。將近凌晨三點的公寓大樓靜悄悄的,只有頂層還有幾個窗户亮着燈。

執袂把車停到路邊之後下了車,和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寧致並肩上了樓梯。拿出鑰匙打開門的寧致自己先進去,然後像説“請”似的回頭看着執袂。

“好久沒來了。”進門的時候執袂欣喜地説道。

“有點悶熱吧?”寧致打開燈之後,打開了客廳的玻璃窗,又拉上了紗窗。

“今天早上睡了懶覺,快遲到的時候才急匆匆地出門,所以房間裏有些亂。”寧致整理着客廳茶几上的作業本和試卷還有水杯。但是雖然他這樣説,其實房間整個還是很整潔的。

大概是因為任雪穗會時不時過來幫忙整理一下吧?

“喝點什麼呢?”面對寧致的提問,執袂稍微有些猶豫。

“不喝了。車子還隨便停着呢。”

“給你煮杯咖啡?還是喝啤酒?”寧致似乎非得讓自己留下來。

“那就給我一杯冰水好了。”接過寧致遞過來的冰水,執袂一口氣喝乾,然後看寧致又往玻璃杯里加了水和冰塊,遞了過來。

接過這第二杯冰水的時候執袂看到寧致一側的臉頰在房間燈光下輪廓鮮明,另一側則隱藏在陰影之中。

看着他被分成兩種風格的臉,執袂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懷念的情。雪花靜靜地在窗外飄灑,在聽到那飄舞的細微聲響的時候執袂把臉湊近了過去。

寧致就那麼站着閉上了眼。她先用去碰觸他,然後用雙臂抱住了他纖細的受着他少年的身體的柔軟。沙發就近在眼前,她慢慢地把他往那邊推去。但接下來的一瞬間,一聲“不行”橫穿執袂的腦海而過。她慌忙離開寧致,把額前亂的頭髮了上去。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剛剛自己會突然離開寧致的身體?

執袂認為那並不是房間太亮或者窗簾沒有拉上的問題,更不是自己的理佔了上風。他們相互接吻、擁抱的時候,在執袂腦海的某一個角落裏,一直想着的是明遠。

虛幻的明遠什麼也沒有説,只是定定地凝視着他們,執袂好像是被他那一動不動的視線中了一樣,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