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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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再這樣想下去自己一定會瘋掉的明遠為了轉移注意力而喝了一大口咖啡,對面任雪穗點的果汁也被端上來了,輕輕喝了一口的任雪穗抬起了眼簾,先説了一句“真的對不起,叔叔您這麼忙還拜託您空出來。”作為長篇敍述的開頭的話是“叔叔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和寧致照的那種相片嗎?照片裏我們還在打架,相互撕扯着對方的頭髮。那張合照後來被影印成兩份,寧致和我各自保留一張,我記得上高中的時候他還把那張合影放到他的黑錢夾裏。
可是,昨天我突發奇想要看寧致的錢包的時候。他死活都不肯讓我看,那樣的僵持,持續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吧?我覺得我的手臂已經酸得隨時都會從肩膀上掉下來,摔碎了。可是我依然死撐着。終於在我費盡力氣搶過來的時候,他卻忽然了氣似的説‘其實那本不代表什麼’,與此同時我看到錢夾裏那傻兮兮的兩個人不見了,一切都不見了,我們的約定、我們的誓言、我們美好的記憶,統統不見了。
那些屬於我和寧致一起笑過、哭過、吵過、打過的過去,輕易地就被一張淺淺微笑的藝術照片代替了。”這樣冗長的開端讓明遠覺到一陣“再也回不去”的蒼涼。
看來不光自己和執袂再也回不去了,寧致和任雪穗也再也回不去了。命運之神到底是以怎麼樣的心情製造出這樣大的糾結來的呢?明遠很想明白。
他現在已經知道任雪穗大概是要告訴他,寧致心裏頭的那個女孩,就是“叔叔你的戀人”按照任雪穗的述説,當時寧致是很生氣地把錢夾甩到她的臉上的,錢夾從她的臉上滑下去,落到場的地上,濺起一小撮的沙塵。
她蹲了下來,把錢包緊緊攥到手裏,想起他把照片放到錢夾的時候她問他:“寧致,將來你有了喜歡的女孩,你會把它拿出來嗎?”直到今任雪穗仍能清晰地記起寧致當時回答她的情景。那略微後仰的腦袋和高高抬起的下巴以及聳着肩的鄙夷神情,和那麼一句“當然不會!你看我是那麼重輕友的人嗎?”在被任雪穗窮追不捨地問“萬一她非得要你拿出來呢?”的時候,寧致的回答也非常的堅定:“你們女生真麻煩!若是那樣,我就乾脆地告訴她,這照片裏的女孩是我心中特別重要的一個人!”
“有多重要?”任雪穗的聲音都發顫了。
“第一重要!”寧致説完就扭過身去接着打遊戲。任雪穗站在他的身後,死死地盯着他剛剪的頭髮上發的陽光,看着看着,就突然淚如雨下。
“所以後來看到他耳朵上戴着閃亮的雪花圖案白銀耳環,認定他一定有了喜歡的女孩的時候,我還自我安,告訴自己比起和他真正在一起,成為他的戀人,我應該要更享受他對我的那種特別的情意,我一再地告訴自己,那種情是任何戀人都不能與之匹敵的,然後我對自己説,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女孩。”任雪穗低下頭又喝了一口果汁“昨天因為錢夾的事情,我們倆又吵架了。”吵架的情況是,在看到錢夾裏的照片已經換掉之後任雪穗抬頭看着寧致,問他“你為什麼要騙我?”在得到寧致支支吾吾地回答説:“對不起,我不想,我不想傷害你。”之後任雪穗徹底爆發了。
“我為什麼會被你傷害?”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説“我們是戀人嗎?你對我表白過,還是我對你説過我喜歡你呢?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既然你對我不是那種情,你為什麼要這麼較真?”寧致也生氣了。於是任雪穗伸出手使勁地推寧致:“我較真是因為你騙我!你説過就算有了喜歡的人也不會把我們的照片拿出來的!我討厭別人騙我!我討厭!”
“那你也騙我啊!”寧致喊叫得脖頸上的青筋都浮現出來了“就為了這樣的事情,你就不肯原諒我非得這樣大吼大叫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以後也可以騙我啊,到時候你再看我會不會像你這樣小肚雞腸!”原來任雪穗找自己的目的並不是要告訴自己寧致愛上了自己的戀人,而是拜託自己幫他們倆調解糾紛。
“是我太小肚雞腸了。”任雪穗説完就咬住了下嘴“我已經想通了,不管寧致對我是怎樣的情意,我都欣然接受,絕不勉強。如果一定要這樣一直戀着他,我也毫無辦法;但是我會努力讓自己慢慢也看到別的男生的好的。”其實任雪穗之所以想要快速和寧致和好,也考慮到寧致馬上就要來他的十八歲生了。不過,為什麼任雪穗不告訴自己,寧致喜歡的人就是自己的戀人呢?她應該會想到,如果告訴了自己,也許自己就會阻礙寧致和執袂的往。
但是,任雪穗並沒有選擇揭穿寧致的醜聞,相反,她似乎在堅定地幫助寧致守護他的愛情。因為是她所深愛的男人,所以就算他的戀情是違背世俗道德倫理的,她任雪穗也要堅決維護。
這大概就是任雪穗表達她的愛情的方式吧?忘卻的夢境是無法重温的,然而逝去的愛情卻還有着殘存的温暖餘韻。想到這裏,明遠無法不被這美好的情意所打動。***執袂剛想抬起頭,潘琦向前傾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道:“跟我一起去吧。”約好的地點是執袂和明遠也只是曾去過幾次、不敢經常來光顧的高級餐廳。
達到位於大廈的第260樓的這家餐廳,光是上去就換乘了五部電梯,走過宮似的通道,幸得有專門的侍應生領路。可是沒有辜負執袂歷盡的千辛萬苦,這家會員制的餐廳安靜的氣氛相當的怡人。
餐廳裏弧形通透的落地觀景玻璃之外,是視野開闊的都會風景。剛到的時候還是傍晚時分,窗外整個城市幾乎盡收眼底,高樓林立的萬丈紅塵,而遠處暮沉沉,天地遼闊。
“來之前我還打算一個人去巴黎的,可看到你之後,我就改變主意了。”聽了潘琦的話又俯下頭的執袂,受着潘琦白襯衣裏散發的類似成年男人的氣息。
這孩子不知不覺就有了幾分大人的覺了。一時間,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坐着。執袂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回答潘琦,潘琦似乎也覺得自己説出的話太唐突了,為了鎮定自己似的喝了一口白蘭地,然後説道:“不行嗎?”
“對不起。”執袂看了一眼潘琦然後繼續説“你應該知道的,我身邊已經有兩個男人了。”
“我知道。”
“那就請你別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我是説真的。”
“如果這樣,你就不要再讓我傷心了。”執袂即刻站起身來,走到餐廳的化妝間。這裏全然不同於曖昧的餐廳。明亮的鏡子中映現出自己的臉,這是一個正在一對父子之間糾纏不清的痛苦又無力掙扎的二十歲的女人的臉。
對這樣的背德的壞女人,那個已經可以説是男人的潘琦究竟作何打算呢?為什麼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在自己最最糾結的時候,對自己窮追不捨呢?除了困擾還能帶給自己什麼呢?明明是年輕又富有的新貴少年,為什麼要吊死在自己這棵即將腐朽的枯樹上呢?
從化妝間出來時沒想到潘琦正在門口等着她“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他面無表情地向執袂伸出手來“跟我來。”説完就輕輕拉起了執袂的手。
執袂的手指在他的手掌裏,清晰地受着手心裏泛出來的濡濕的温暖,讓她想到秋天的天空明淨高遠,樹葉簌簌地飄落,落成一道靜默的帷幕,而在這道帷幕垂下之前,沒有寧致也沒有明遠,自己和潘琦就是唯一的男女主角,她一時間陷入了這樣的幻想,也與此同時覺到自己其實非常非常喜歡這個曾幫自己用白蘭地洗掉頭髮上蛋腥味的叫潘琦的孩子。
已經在餐廳外等候他們的西裝革履的男人,經潘琦的介紹,執袂才知道原來是酒店的公關部經理。
那位經理先生引着他們搭乘員工電梯上樓,然後穿過嘈雜低矮的機房的時候,雖然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一點,可是當那條悉的孔形通道出現在眼前,執袂仍舊幾乎不能置信。
那並不長的通道的圓形的甬道,通向黑絲絨般的夜幕,盡頭就是寶藍的夜的蒼穹,而他站在那樣的背景下向她伸手。於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她將手遞到他手中,一步步往前走。他們走得極慢,他攥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一直走到圓形的孔窗前,風吹拂着她滾燙的臉頰,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他們立在百層大廈之巔,立在瓊樓玉宇之巔,立在這城市之巔。
幾乎如同立在這繁華世界之巔。天與地之間,是無數金碧輝煌的高樓大廈,彷彿還能看到東京鐵塔和巴黎的埃菲爾剛剛點亮的燈。
幾乎是突然之間,內河對岸建築物所有的燈齊刷刷地亮了,吃驚於這華麗的璀璨,執袂忍不住伸手搭在眼睛前,然而就算是閉着眼睛也能覺到那熠熠的宛如盛夏白晝之光的絢爛溢彩。
無數金的燈光燈柱,燈掃勾出本該寂靜的秋夜的輪廓,彷彿一卷雕鏤美的金箔畫,此情此景不知為何,讓執袂到恍若重現盛唐時代元宵佳節那優雅奢華的美妙世界。
酒後吹起來覺異常清的夜風掠過他們的衣裳,衣袂若舉的飄拂增添的無數漫情意,讓執袂完全失去了話語的能力。很快天空中就傳來沉悶的“嘭”的一聲,難以相信自己眼睛的執袂放開了手,看到一朵碩大無比的金絢麗花朵突然綻放在夜幕上。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的秋天的焰火,勾起了執袂心中各種各樣的回憶。小時候,和隔壁的哥哥去河邊看煙花,在橋頭走散了她哭的事情。
初中時代,第一次和爸爸出遠門在外地看焰火的事情;還有高中時代和林青沼一起在教學樓的房頂上一邊喝着啤酒一邊看煙火的事情;以及前年看的煙火,那時和明遠在一起,還有寧致和其他的明遠的朋友,當然,那時寧致只不過是戀人的兒子而已。
而現在的這場秋焰火,算得上是一闋對潘琦的離別曲了吧?兩三秒鐘之後緊接着的沉悶的一響,更大的一朵璀璨花朵劃燃夜空,黑暗之中彷彿把整個夜空都熊熊燃燒起來了,瞬間將執袂引向了類似於悲哀的殘酷幸福之中。
遠遠地從下面傳來隱約的無數人在歡呼聲和驚歎聲,內河兩岸的人幾乎在剎那間停止了湧動,難以計數的人們抬起頭來仰望天空,接着響起了一齊鼓掌的鳴聲。
花火一朵接着一朵地在空中綻放,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彩將夜空點燃如同白晝,無法數清的顏夾雜着令人眼花繚亂的金銀的弧光噴薄,宛如最豪門的花園,奼紫嫣紅盛放在黑夜幕;又彷彿噴濺的無數道童話裏的星雨,在黑暗之中劃出最瀲灩的光的旅程。
那裏面燃燒着屬於夜空的一切物質和非物質,還有形形的人們的喜悦和悲傷。數萬人在仰望着這人間最驚豔的幕場,甚至有虔誠的年輕情侶低下頭去合掌祈禱。這座城市在這一刻,宛若千軍萬馬的綺麗風華,包含着卓然絕代的太平繁華。
不是沒有看過傾國傾城的美景,但是未曾邂逅這樣出乎意料的驚豔漫,執袂覺自己的眼淚都要奪眶而出,轉過頭來看到的潘琦的臉頰被煙花絢爛的顏映得忽明忽暗,那一瞬間的嚴肅讓她忍不住輕輕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生氣了。”他微微撇着嘴,一副馬上要哭的孩童模樣。
“所以要這樣刺我的心臟嗎?”執袂換了輕鬆的語氣“可惜我沒有心臟病,抱歉不能讓你的計謀得逞。”
“可是我真的生氣了。”這樣説完執袂就看到潘琦溢出眼角的閃閃淚光,那是比天空此時綻放的花火更加璀璨的人間真情“你從來都是敷衍我,不把我説的話當回事。”潘琦像小孩撒嬌似的對着燃燒着的煙花説。
“那怎麼會呢?
“執袂搖頭否認“我一向都是很認真地聽你説話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要突然到化妝間去?我正在跟你認真地説話呢,你心不在焉地甚至乾脆走掉,這到底算什麼?”
“這個是因為你講的話太令人吃驚了。”執袂把臉轉向一邊。
“請你和我一起去巴黎,這有什麼好吃驚的?”潘琦嘟起嘴“我又不是把你帶過去然後甩掉。”
“這個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才覺得害怕。”
“我不明白,完全不懂。”
“是,你不會明白的。”潘琦簡單地認為帶上自己喜歡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極其嚴肅地講了出來,然而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害怕什麼,所以懊惱也是當然的吧?執袂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自己怕的就是他的這股認真的勁兒,就像今夜他處心積慮準備的秋夜焰火盛宴,這樣的全心全意不是最多隻能給他剩餘的三分之一的心的執袂能夠安然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