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佳人歸來兮春不可以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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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異人婚禮大成,邯鄲士林一時傳為佳話。呂不韋卻是百味俱生,勉力應酬完婚禮與宴席酬酢,便匆匆回到了倉谷溪矇頭大睡。兩個晝夜過去不吃不喝不出門不理事,竟是要永遠地睡下去一般。西門老總事大是憂心,便吩咐越劍無連夜請來了公商議。公聽完老總事一番訴説也不去呂不韋寢室,卻徑自點着竹杖搖到了跨院客寓。
初夏時節,小庭院卧在滿山花草與莽莽胡楊林中,習習穀風陣陣鳥鳴,分外的幽靜空曠。公推開虛掩的大門,院中竟是毫無動靜。公可着勁兒咳嗽一聲,一個總角小女僕不知從哪個角落便冒到了面前:“老伯何事,忒大動靜?”
“嘿嘿,動靜不大你個小姐姐能出來?找人。”
“趙姬公主成婚了,客寓沒有人了。”
“蠢!”公板起黑臉“老夫要見卓昭姑娘。”
“老伯早説也!”小女僕做個鬼臉,湊近公低聲嚷嚷道“姑娘一直卧榻不起,叮囑我説來人便説沒人。我説若是主東來咋説。她説這裏人早忘記了她,來人也是僕人雜事,只回沒人便是。我説那你吃飯咋辦。她也罵我一句蠢,關上門再也沒出來。”
“幾了?”
“公主出嫁前三便睡了,今整整六六夜。”
“你能開得門麼?”
“能。可姑娘沒有吩咐,不敢開也。”
“蠢!要餓死人麼!”公竹杖重重跺在青磚地上“老夫奉主東之命看望姑娘,開門!且慢,開門之後,快去廚下吩咐制一盅好湯備着,半個時辰後送來。”小女僕鬼個臉答應一聲,便從裙帶上拿下一支扁扁長長的銅鑰匙,帶着公到了庭院最深處的一座青磚大屋前,咣噹咣噹撥開了門閂。大門推開,幽暗的廳中立即有一股異樣的沉悶氣息撲面而出。小女僕頓時慌亂,叫了兩聲姑娘竟嚶嚶哭了起來。
“蠢!拉開帷帳,打開門窗。”公站在門口皺起了眉頭。
明亮和煦的陽光伴着習習穀風灑過,屋中依然寂靜無聲。公篤篤點着竹杖繞過大屏進了隔間寢室,一雙老眼頓時瞪直了。涼幽幽的寢室整肅潔淨四面雪白,白榻白帳白案白牆,地上鋪滿了已經有些枯萎但依然潔白的山花,一個雪白絲衣的女子靜靜仰卧在白榻白帳之中,枕旁一束火紅的山茶花將女子臉龐的微笑映得分外明豔!
倏忽之間,公眼眶溢滿了淚水,白頭瑟瑟顫抖着大盤腿匍然坐地,兩掌對着白榻筆直推出又緩緩收回,口中卻是悠長地呼喚誦:天佑佳人魂兮歸來——幼清以廉潔兮逢離亂而未泯入歧路守節義兮長離殃而愁苦魂兮歸來——南方炎炎不可以止也西方沙不可以駐也北方冰雪不可以留也東方金不可以居也上天雷淵者危矣土伯幽都者寒矣魂兮歸來——天地四方返故居也共獻歲以發兮時不可以淹同飲盡歡兮路不可以漸佳人歸來兮不可以殘魂兮歸來——天佑汝以白芷芳蘭嘶啞悠長的誦在空谷迴盪,悠悠蒸騰的白氣在廳中瀰漫,便在公大汗淋漓之時,白榻上一聲細微的呻,遊絲般的聲音竟飄蕩了過來:“上蒼無處,我回來也。”
“公主金玉之身,何須如此也!”不知何時,呂不韋站在了寢室門口。
“嘿嘿,累煞老夫也!”公大袖拭着額頭汗水站了起來“你老兄弟終是來了,老夫去也。”轉身對廳中捧着食盒的小女僕使個眼“小姐姐有功,扶老夫回去有賞。”小女僕頑皮地一笑,將食盒放到案中便攙扶着公去了。
呂不韋捧着湯盅走到榻前道:“公主既已醒來,便請飲了這盅靈芝麋鹿湯。公的方士之術只管得一時,固不得本。”女子朦朧着雙眼淡淡道:“往事不堪,我早已不是公主,先生叫我本名好了。”呂不韋尷尬笑道:“趙姬之名已經被替代了,不韋慚愧,尚請見諒。”女子依然淡淡漠漠:“趙姬原非我名,我本名叫陳渲。”呂不韋不一驚:“如此説來,姑娘是故陳國公主?”女子輕輕一聲嘆息,卻閉上了眼睛,一絲淚水滲出眼簾爬上了蒼白的臉頰。呂不韋心中猛然一顫,便上前扶起女子靠在大枕上,捧過湯盅一勺一勺地喂女子喝下。
“謝過先生。”女子睜開眼睛,臉上泛出了一片紅暈。
“陳渲姑娘如此自殘,不韋殊為痛心也!其中因由,能否明告?”
“先生無須自責。”陳渲淡淡一笑“先生重金買我,其意本在那位公子。陳渲無才,不能取公子之心,反累先生失其所愛。於情於理,於長青樓規矩,陳渲皆負疚過甚。我若留世,各方多有不便,何如去也。陳渲一生至此,路雖崎嶇而身心清純如雪,自憐自痛,便選瞭如此長眠之法,原本與先生無關。今兩公救我,小女卻是無以回報,只求先生送我回陳國故土,桑麻隱居了我一生。先生大恩大德,但求再生相報矣。”默然良久,呂不韋突然開口:“不韋若有他想,又當如何?”
“長青女規矩:主人生我死我,無怨無悔。”
“陳國故土一無安寧處,姑娘莫做此想。”
“既然如此,陳渲惟有一死相報。”
“不!我要娶你為!”突然之間,陳渲一陣咯咯長笑:“異想天開也!先生只不知長青女另一規矩:終身為奴,絕棄願,若謀位,其身必滅!”
“與公子結縭,你卻何以沒有此説?”
“委身公子,乃主人買我之初衷,敢不從命?”
“女不為人,豈有此理!”
“先生且聽我説。”陳渲又是淡淡漠漠地一笑“長青樓主圖謀長遠,方有這一規矩。先生但想,長青女若仗恃才藝美貌與主人室爭位,攪得主家分崩離析,長青樓焉得在鉅商富豪間有萬無一失之口碑?先生若為一時躁動之心,惹來後患無窮,得不償失矣。”
“我卻不信!”呂不韋一聲冷笑,大步跨前兩手一抄抱起了女子。陳渲一聲驚叫便昏了過去。呂不韋不管不顧,一把扯掉陳渲裙帶,又三兩把去自己衣裳,便上榻赤壓在女子身上嘴對嘴地大呼大起來。未及片刻,陳渲嚶嚀一聲醒來,滿面張紅地掙扎着軟癱的身子,不便是淚水泉湧。呂不韋卻瘋了一般着柔若無骨的滑體,一句話不説只分開陳渲腿雙奮力一!一聲微弱的呻驚叫,陳渲頓時沒了聲息。
大約半個時辰,滿面紅汗水涔涔的陳渲睜開了眼睛,見呂不韋正盯着自己打量,不便是放聲大哭。呂不韋依然是一句話不説,下榻穿好衣裳回身猛然抱起陳渲便大步出了客寓。來到山庭院,公與小女僕正在廳前笑嘻嘻眺望,旁邊的西門老總事卻是一臉不安。呂不韋抱着一身白衣的女子赳赳大步走來,遙遙便是一聲高喊:“公、老總事,我要大婚!娶陳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