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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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生活進入最佳時期,就像當時免費的小曲裏唱的那樣:嫚啦,嫚啦不用愁,找不到青年找老頭。只要跟着同志走,大白菜燉豬,鍋裏蒸着白饅頭…
大白菜燉豬不常有,白饅頭也不常有,但蘿蔔、熬鹹魚是常有的,巨大的窩窩頭是常有的。
“旱不死的大葱,餓不着的大兵。”母親慨地説“我們跟着當兵的沾光啦,早知如此,也用不着賣孩子啦。想弟,求弟,可憐的孩子啊…”這段時間裏,母親的
汁優質高產,上官金童終於從棉布口袋裏跳出來,能走二十步了,能走五十步了,能走上一百步了,終於不爬行了。我的笨拙的嘴也靈活了,能
利地罵人啦。孫家大啞巴捏住我的小雞巴時,我怒罵一聲:“
你媽!”六姐去識字班,學會了唱歌,唱:“十八姐把軍參,參軍真榮耀,咔嚓剪去了大辮子,留起了‘二刀
’。站崗放哨查路條,漢
實難逃。”識字班設在教堂裏。黑驢隊留下的驢糞蛋子掃出去了。破板凳修理好擺得整整齊齊。
翅膀的天使沒有了,也許飛走了。棗木雕成的耶穌也沒有了,也許上了天堂,也許被人偷走當了劈柴。牆上掛着一面黑板,黑板上寫着一行白
的大字。貌比天仙的唐姑娘用木
戳着黑板上的字,黑板發出篤篤的聲響。
抗————抗——
——女人們
着孩子,納着鞋底子,麻繩噌噌響着,嘴巴里跟着小唐同志唸叨:抗
——抗
——我在女人堆裏蹣跚,在各式各樣的
房之間蹭蹭磨磨。五姐跳上講台,對着台下的女人們説:老百姓是水,子弟兵是魚,對不對?——對——魚最怕什麼?——魚怕什麼?魚怕鈎?魚怕魚鷹?魚怕水蛇?——魚最怕網!對,魚最怕網!你們腦後是什麼?——髻——髻上是啥?——網——女人們至此恍然大悟,臉紅臉白,
頭接耳,唧唧喳喳。剪掉髮髻拆下網,保護魯大隊長和蔣政委,保護他們率領的鐵路爆炸大隊。誰帶頭?上官盼弟高舉着大剪刀,還用纖細的手指開合着大剪刀,使大剪刀變成一條飢餓的鱷魚。唐姑娘説,想想吧,受盡了苦難的大娘大嬸子們,大姑大姨們,大嫂子大姐姐們,我們婦女,受了三千年壓迫,現在終於
起了
桿,胡秦蓮,你説説看,你那個酒鬼丈夫聶半瓶,還敢不敢打你啦?面
如土的青年婦女胡秦蓮抱着孩子站起來,望一眼講台上英氣
的女兵唐和女兵上官,趕緊垂下頭,説:不打了。唐女兵拍着巴掌道:聽見了吧,婦女們,連聶半瓶都不敢打老婆了。我們婦救會是婦女的家,專為女人打抱不平。婦女們,現在這平等幸福生活是從哪裏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是從地裏冒出來的嗎?不是,不是,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來了爆炸大隊,在大欄鎮、在高密東北鄉,建立了鞏固的、鋼打鐵鑄的敵後
據地,我們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改善了人民生活,尤其是改善了婦女生活,我們不搞封建
信,但我們要拆破一切網絡,這不單是為了爆炸大隊,更是為了我們自己,婦女們,剪掉髮髻拆去網,統統變成‘二刀
’吧!
“娘,你帶頭吧!”上官盼弟卡着剪刀對着母親走過來。
“是啊,上官家大嫂剪成‘二刀’我們都跟着剪。”女人們齊聲説。
“娘,您帶個頭,給女兒長長臉。”五姐説。
母親紅着臉,把腦袋伸過去,説:“剪吧,盼弟,只要能讓爆炸大隊好,別説剪個髮髻,剪兩個手指頭,娘也不含糊!”唐女兵帶頭鼓掌。女人們鼓掌響應。
五姐把母親的髮髻散開,一大團鬈曲的黑髮從母親的脖頸旁懸掛下來,猶如一架藤蘿,好像一匹黑瀑布。母親與牆上那個幾乎赤着身體的名叫瑪利亞的聖母有着一模一樣的神情。莊嚴、憂愁、寧靜,逆來順受地、自覺自願地奉獻。我洗禮過的教堂裏有腐敗的陳舊的驢糞的味道,在大木盆裏,馬洛亞牧師為我和八姐施洗的往事浮現在眼前。聖母從來不遮掩自己的
房,母親的
房卻被一道門簾半遮半掩着。盼弟,剪吧,你還猶豫什麼?母親説。於是上官盼弟的大剪刀張開大口咬住母親的頭髮,咔嚓咔嚓咔嚓,母親的黑髮落地。母親抬起頭,成了“二刀
”髮梢齊着耳朵垂,細長的脖頸,一覽無餘。突然去掉了沉甸甸的髮髻的累贅,母親的頭顯得輕巧靈活,失去了穩重,有些猴頭猴腦,一動便顯出輕俏,竟有些鳥仙模樣。母親滿臉赤紅。唐女兵從
裏摸出一個圓形的小鏡子,讓鏡面對着母親的臉,母親不好意思地側過臉,鏡面跟蹤着她的臉,她羞羞答答地看到了鏡子中留着“二刀
”、縮小了彷彿好幾倍的頭,急忙背過臉去。
“美不美?”唐女兵問。
“醜死了…”母親低聲回答。
“連上官大嬸都剪成了‘二刀’,你們還猶豫什麼?”唐女兵大聲説。
剪吧。那就剪吧,趕吧。每逢改朝換代,頭髮上就要翻花樣。給我剪。
輪着我了。咔嚓咔嚓。驚歎聲。我彎撿起一綹頭髮。地上有很多頭髮,黑的、黃的、
的、細的。
的必是又硬又黑,細的必是又軟又黃。滿地頭髮中數我母親的頭髮最好。母親的頭髮梢裏能滲出油。
那些子歡天喜地,比司馬庫搞鐵橋廢料展覽的
子還熱鬧。爆炸大隊里人才濟濟,會唱歌的,會跳舞的,會吹笛
簫彈琴撥箏的,什麼才子佳人都有。村裏的光滑牆壁上,都用石灰水寫上了大字標語。每天凌晨,便有四個少年兵爬到司馬家的嘹望台上,對着陽光練習吹號。起初吹得哞哞哞像牛叫,漸漸吹得汪兒汪兒像小狗叫,最後吹得曲曲折折、起起伏伏、高低不平,成了動聽的曲調。小兵們鼓着
脯,揚着頭,
直脖子鼓起腮幫子,金黃的小號紅綢的穗子,威武又漂亮。四個小號兵當中那個名叫馬童的最漂亮,咕嘟着一個小嘴,腮上兩個酒渦,兩扇招風大耳朵。他活潑好動,嘴甜得像抹了蜂
。他大張旗鼓地在村裏拜了二十多個乾孃。那些乾孃們一見了他就雙
抖動,恨不得將
頭
到他嘴裏。
馬童到過我家,向那班長傳達什麼命令。那天我正蹲在石榴樹下看螞蟻上樹,他好奇地蹲下,與我一起看。他的神情比我還專注,他捏死螞蟻的技巧比我還練,他還率領着我往螞蟻窩裏撤
。我們頭上是一樹火焰般的石榴花,時令四月,陽
天氣,天藍藍雲潔白,成羣的家燕飛來飛去,在懶洋洋的南風裏。
母親預言:像馬童這樣漂亮機靈的孩子,多半沒有長壽,上帝給他的太多了,他已經佔盡了做人的便宜,不可能再有一個壽比南山、子孫滿堂的結局。果然不出母親所料,在一個滿天星斗的深夜裏,大街上突然響起一個少年的高聲嚎叫:魯大隊長蔣政委,求求你們饒我這一次吧…我是三代單傳,俺爺爺就我這個孫子,俺爹俺娘就我這一個兒子…斃了我,俺馬家就斷子絕孫了呀…孫乾孃、李乾孃、崔乾孃,乾孃們哪,都出來保我吧…崔乾孃,您跟大隊長有
情,替我求條命吧…馬童一路哀嚎着出了村,一聲清脆的槍響,萬籟俱寂。這個仙子般的小號手從此消逝了。那麼多幹娘也沒能救了他的命,他的罪名是:盜賣子彈。
第二天,大街上擺着一口硃紅的大棺材。停着一輛馬車。一羣士兵把棺材抬上馬車。那棺材是用四寸厚的柏木做成,刷了九遍清漆,掛了九層布襯。盛水十年也不漏“三八”式大槍的子彈也打不透,埋進地裏一千年也不會腐爛。那棺材十分沉重,十幾個士兵把着棺材底,由一個排長喊着號子,才戰戰兢兢地直起
來。
棺材上車後,大隊部一片緊張氣氛,當兵的穿梭般出入,都緊繃着臉,一路小跑步。後來,來了一個騎驢的白鬍子老頭,在棺材邊下了驢。老頭啪啪地拍打着棺材,哇哇地哭,滿臉是淚,鬍子上也掛着淚珠。這是馬童的爺爺,清朝時中過舉人,文化水平很高。魯大隊長和蔣政委出來了,很尷尬地在老人身後站着。老人哭夠了,回過頭,盯着魯和蔣。蔣説:“馬老先生,您
讀經書,深明大義。我們是揮淚斬馬童。”魯跟着説:“揮淚斬馬童。”老人對着魯的臉噴出一口唾沫,道:“盜鈎者賊,竊國者侯。抗
抗
,抗成一片花天酒地!”蔣政委嚴肅地説:“老先生,我們是真正的抗
隊伍,一向治軍嚴肅。確實有一些花天酒地的隊伍,但決不是我們!”老人繞過蔣政委和魯大隊長,仰天大笑着朝前走,小
驢兒垂頭跟在他身後。拉着棺材的馬車尾隨着
驢,悄悄啓行。趕車的把式吆馬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壓抑的蟬聲。
馬童事件好像一場地震,動搖了爆炸大隊的基。虛假的安定幸福
破滅了,槍斃馬童的槍聲告訴我們,戰亂年代,人的命如同螻蟻。聽起來頗似治軍有方、執法如鐵的馬童事件,在爆炸大隊內部也產生了消極作用。連
來,發生了十幾起士兵醉酒、鬥毆事件,住在我家的這班兵,也漸漸
出了不滿情緒。姓王的班長公然説:“馬童不過是個替罪羊!他一個小孩子,盜賣的哪門子軍火?人家爺爺是舉人,家裏良田千頃、騾馬成羣,還缺那幾個小錢?依我看,他小子是死在那羣
乾孃手裏。怪不得老舉人説,‘抗
抗
,抗得花天酒地。’”班長的牢騷是上午發的,下午,蔣政委就帶着兩個護兵來到我家。政委森嚴地説:“王木
,跟我去大隊部吧。”王木
瞪着眼,看着他的戰士,罵道:“哪個驢
的出賣了爺?”戰士們面面相覷,臉
都灰都土,惟有啞巴孫不言傻呵呵地笑着,走到政委面前,比比劃劃地訴説着沙月亮搶婚之事。政委説:“孫不言,任命你為代理班長。”孫不言歪着頭看着政委的嘴。政委抓過啞巴的手,摸出鋼筆,在他手心裏寫了幾個字。啞巴把手掌彎過來,呆呆地端詳着。他興奮得手舞足蹈,黃眼珠放出了光彩。王木
冷笑着説:“這樣鬧下去,啞巴也要開口説話。”政委對護兵揮揮手。
護兵虎虎地上前,一邊一個夾住了王木。王木
大叫着:“你們推完磨就殺驢吃,忘了我爆炸鐵甲列車的時候了。”政委不理睬王木
的喊叫,上前拍了拍啞巴的肩膀,啞巴受寵若驚,
起
脯,給政委敬了一個禮。衚衕裏,傳來王木
的吼叫:“惹惱了老子,把地雷埋在你們炕頭上!”啞巴升任班長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我母親要人。當時母親正在司馬庫負傷後藏過身的那盤石碾子旁,為爆炸大隊粉碎硫磺。距離這盤碾子一百米處,上官盼弟指揮着幾個婦女,用小錘子砸着破銅爛鐵。距離上官盼弟她們一百米處,爆炸大隊的工程師帶領着學徒,鼓動着要四個壯漢才能推進拉出的大風箱,把狂風送進熔爐。在他們旁邊的沙地上,埋藏着一大片地雷模具。母親嘴上纏着
巾,跟着拉碾的小驢團團旋轉。刺鼻的硫磺味兒辣出了母親的眼淚,燻得那頭螞蚱驢連續不斷地打着噴嚏。我和司馬庫的兒子蹲在一叢紫荊樹上,上官念弟遵照母親的指示嚴格看管着我們,不許我們接近碾子。啞巴揹着漢陽造大槍,手裏玩耍着那柄他家祖傳的緬刀,搖搖晃晃地到了碾子旁。我們看到他攔住了驢,對着母親舉起緬刀,晃了晃,讓緬刀發出錚錚的響聲。母親在驢後,手持着一把磨禿了的笤帚,定定地望着他。他對着母親亮出了那隻寫着字的手掌,嘴巴里哈哈笑着。母親對他點點頭,似乎在祝賀他。接下來啞巴的臉上便變幻出許多表情。母親不斷地搖着頭,似乎在否定他的什麼請求。後來,啞巴揮起胳膊,對準驢頭打了一拳,那頭驢兩條前腿一軟便跪在了碾道里。母親大聲説:“畜生!
不得好死的畜生!
“啞巴嘴巴歪歪地笑着,像來時一樣,搖搖晃晃地走了。
那邊,熔爐的出鐵口被長鈎子捅開了,白熾的鐵水瀉出坩堝,濺起一簇簇美麗的火花。母親揪着驢耳朵把驢拉起來。她走到紫荊樹下,扯下蒙嘴的、發了黃的白
巾,掀起衣襟,把被硫磺燻白了的
頭
到我嘴裏。我正在猶豫着是否把這又臭又辣的
頭吐出來時,母親猛然推開我,險些拽掉我初生的門牙。我想她的
頭也一定奇痛無比,但她分明顧不上了
頭。母親大踏步地往家跑,那條
巾拎在她的右手裏,隨着她的步伐擺動。我彷彿看到那沾染着硫磺氣體的
頭正急遽地摩擦着
布衣襟,有毒的
汁汩汩
淌,浸濕了她的衣服。母親周身
竄着電
,她沉浸在怪異的
覺裏,如果是幸福那一定是極度痛苦的幸福。母親為什麼要用如此快的速度往家奔跑?我們馬上就得到了答案。
領弟!領弟呀,你在哪兒?母親喊叫着,從正房喊到廂房。
上官呂氏從堂屋裏爬出來,趴在甬路上,昂起頭,像只大青蛙。她的西廂房被兵佔領。西廂房裏,五個士兵頭頂着頭趴在磨盤上,研究着一本邊紙釘成的破書。他們抬起頭來,驚訝地看我們。他們的槍掛在牆上,地雷懸掛在屋樑上,黑油油圓溜溜,宛若比駱駝還大的蜘蛛產出的卵。啞巴呢?母親問。士兵們搖搖頭。母親衝向東廂房。那張鳥仙的圖像胡亂地放在一張斷腿的桌子上,畫上放着半個吃剩的窩窩頭和一棵葉子碧綠的羊角葱,青瓷大碗也在桌上,碗裏盛着一堆白
的小骨頭,難以分清是鳥骨還是獸骨。啞巴的槍掛在牆上,地雷懸掛在房樑上。
我們站在院子裏,絕望地喊叫着。士兵們從廂房裏跑出來,連聲問着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啞巴從蘿蔔窖子裏爬上來。他身上沾着一層黃的土和一些白
的黴斑,臉上掛着心滿意足的疲倦神情。
母親頓足長吼:“我糊塗啊!”在我家地道的盡頭,那個陳年草垛下邊,啞巴姦污了三姐上官領弟。
我們把她從地道里拖出來,把她抬到炕上。母親着眼淚,用那條滿是硫磺味兒的
巾,蘸着一盆水,一點一點地,仔細地擦拭着領弟的身體。母親的眼淚落在領弟身上,落在她那隻留着牙印的
房上,她的臉上卻是動人的微笑。她的眼睛裏閃爍着美麗的、
死活人的光彩。
五姐聞訊跑回來,直着眼看着三姐。她一句話也沒説,跑到院子裏,從裏拔出一顆木柄手榴彈,拉開弦,扔進東廂房裏。手榴彈臭火,沒有響。
槍斃啞巴的地方就是槍斃馬童的地方:村子南邊,一箇中間生長着臭蒲、邊上倒滿垃圾的臭水坑。啞巴被五花大綁着推到坑邊,幾十個兵持槍站成一排。
蔣政委向圍觀的百姓做了慷慨烈的演講。演講畢,士兵們拉開槍栓,把子彈推上膛。政委親自發布命令。子彈即將出膛時,穿着一身白衣的上官領弟翩翩而來。她的步態輕盈,飄飄
仙。鳥仙來了!有人説。鳥仙的傳奇經歷和神奇的事蹟立即被人們回憶起來,大家都忘了啞巴。那時刻是鳥仙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她在眾人面前舞蹈着,像沼澤地裏的仙鶴。她的臉鮮豔極了,像紅荷花,像白荷花。她身材勻稱,腫脹的嘴
十分誘人。她舞蹈着靠近啞巴,突然停住腳步,歪着腦袋,看着啞巴的臉,啞巴咧嘴傻笑。她伸出手,摸摸啞巴氈片般的捲髮,捏捏他蒜頭般的鼻子。最後,她竟然伸出手,握住了啞巴腿雙間那個造了孽的傢伙,歪回頭,對着眾人哧哧地笑起來。女人們慌忙歪頭避開,男人們卻痴
地看着,臉上掛着鬼鬼祟祟的笑容。
政委咳嗽一聲,很不自然地説:“拉開她,執行槍決!”啞巴昂着頭,嗷嗷怪叫,可能是表示抗議。
鳥仙的手始終摸着他的傢伙,厚上浮着貪婪的、但極其自然健康的慾望。
沒有人願意執行政委的命令。
政委大聲地問:“姑娘,他是強姦還是順?”鳥仙不回答。
政委説:“你喜歡他嗎?”鳥仙依然不回答。
政委從人羣中找到了母親,為難地説:“大嫂,您看這事…依我看,不如索讓他們成了親吧…孫不言有錯誤,但肯定不是死罪了…”母親一言不發,轉身走出了人羣。她走得很慢,步履艱難,好像背上馱着一座沉重的石碑。人們回望,直到聽到她突然發出了嚎啕聲,才把目光分散了。
“給他鬆綁吧!”政委有氣無力地説一句,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