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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救不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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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吃人!難怪這裏的人,眼睛上都有血點。”我聽過一個傳説,那是吃過同類的人。眼睛上會出現血絲,而且血絲會變得越來越多,最後整個眼睛都會變得通紅,跟吃過屍體的野狗一樣。

裏沙的眼睛裏的血絲,不正是她吃過人的證明麼?

“呵呵呵呵…”裏沙尖鋭的笑道:“不吃人,我們能活下來麼?我們吃那些從刑柱上卸下來的屍體,也吃那些弱小的同伴。在這兒活着,不能受傷,不能生病,一旦變得虛弱,會被毫不留情的吃掉。昨天的鄰居。明天可能變成盤子裏的食物。”我靜靜的看着裏沙:“你為什麼活到現在?”

“我會唱歌,我會給人看病,所以他們不殺我!”裏沙聲音變得異常詭異:“這裏的人,從來不説話,不談。他們怕説得多了,暴自己的過去,一旦他們做的事情,對上了地獄刑罰,下一次地獄圖出現的時候,我們會把他綁在柱子上。”裏沙指着外面道:“你每天都會看見那些活生生的人,像是鬼魂一樣從你身邊走過去。看都不看你一眼,像你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們沒有聲音,也沒有表情。等你看到別人笑容的時候,不是已經快變成食物,是快被綁上刑柱了。”裏沙聲嘶力竭的喊道:“老闆説的對。在這裏活着,比死還要可怕!這裏的人,能説話的時候,是在臨時之前。那時候,他們會不停的説,不停的説,像要把一輩子的話。全都説完一樣,直到説不出話來為止。”裏沙稍稍平靜了一下:“我一害怕的時候,會唱歌給自己壯膽。有一次,我唱歌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站在我門口。他們像是傻了一樣聽着我唱歌。我的歌,是他們唯一能放鬆的機會。所以我活着,像是一隻鳥一樣活着。”葉木開口道:“你們沒想過要逃跑麼?”

“跑不出去的!”裏沙搖頭道:“以前,有三個殺人犯,用槍着幾個人跟他們一起逃跑。沒多久,他們被擺在了客棧門口。”裏沙顫抖着説道:“那時他們沒死,肯定沒死!我們眼睜睜看着,一羣老鼠在啃他們的身體,那些老鼠吃他們的卻偏偏不去吃內臟。每當老鼠撕掉他們身上的皮,他們都會搐一下,可是他們喊不出來。他們被吃了好多天。才變成了骨頭。”我緊盯着裏沙問道:“我剛才看見一個年輕人,在拜一張紙是怎麼回事?”

“你看見了?”裏沙的眼睛一亮:“他拜出了什麼字?他是誰,剛才在屋裏麼?”我搖頭道:“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在客棧門口。”裏沙的目光緊跟着黯淡了下去:“他還是沒跑出去!”裏沙從兜裏掏出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紅字:“每一個路的人,只要自認為沒罪都可以到客棧的櫃枱裏,找這樣一張紅紙。只要不停的向紅紙磕頭,默想自己的前半生,紅紙上會出現一種古怪的文字。”裏沙用手指沾着清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不像字,畫不像畫的符號:“紅紙上出現,第一種文字,那個人能走走出去。如果出現的是第二種,那他必死無疑。而且,一定會死在客棧門外。”葉木看着那兩個符號抓着腦袋道:“這是什麼鬼畫符的玩意,我怎麼看不懂?”林莫涵看了一會兒道:“這是甲骨文。”林莫涵指着第一字道:“這是幸運的幸字。幸字整體看像是一條豎起來的鏈鎖,中間像是鎖頸的枷鎖,兩端像是鎖腳的鐐銬。連在一起是死囚的刑具。造字的本意是,重罪犯和死囚的頸腳連鎖。也可以説是臨死獲赦而活着。”林莫涵説完又把手給挪到了第二字上:“這是祭奠的祭字,祭字左邊像是塊,代表的是滴血的塊。右邊像是手。是用手舉獻祭神明的意思。準確點説,造字的本意,是用生敬獻神明。”我聽完點頭道:“如果按字面上的理解,拜到了幸字,代表可以被赦免。拜到是祭字,代表他要將自己獻祭神明?難怪那個年輕人會被啃食大半!”我站起來走了兩圈道:“漠北有圖騰崇拜的説法麼?”

“有!”裏沙道:“我在這一帶採風時,聽到過很多圖騰崇拜的傳説,最普遍的是崇拜狼。古代的突厥和匈奴,都曾經認為自己是蒼狼的子孫。當然,也有人崇拜羊,崇拜蠍子…,甚至有人崇拜老鼠。”

“老鼠?”我自言自語的道:“那個人應該是被老鼠給啃光了腦袋。難道他拜出的字,是獻祭鼠神的意思?”我再次問道:“每個人拜字的人死法都一樣?”

“不一樣?”裏沙搖頭道:“有人被禿鷹啄開了腦袋,也有人被狼吃的連骨頭都不剩。還有人陷在沙子裏,不停的慘叫,等他們的屍體被風吹出來之後,已經只剩下發黑的骨頭的了。”裏沙像是説的渴了嚥了咽口水道:“但是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是自己走出客棧,毫無徵兆的走進了沙地裏,在哪兒等死。”我追問道:“他們的手是誰捆起來的?”

“捆手?”裏沙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們走出去的時候,手已經被捆住了。我曾經懷疑,是他們自己捆了自己。”我擺着紅紙道:“這張紙,在你手裏放了很久了吧?你為什麼不試試?”

“我不敢?真的不敢!”裏沙拼命的搖頭道:“那些拜出祭字的人,死得都很慘。他們都是活生生的死在我們面前,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小貓兒抱住了裏沙:“別問了。再問下去,她會瘋掉的。”我剛要開口,忽然間聽見大廳裏傳來一陣慘叫。裏沙嚇得一頭鑽進小貓兒懷裏瑟瑟發抖,兩隻手死死的抓着小貓兒的衣服不放。

我推開走廊上的窗户往下一看,大廳中間的刑柱下面已經冒出一股熱騰騰的蒸汽,看上去像是剛剛燒開的蒸鍋正在往上反氣兒。

奇怪的是,蒸汽並沒有往大廳四周擴撒,而是像是被無形的蒸籠給罩在了一米左右的空間裏。等到蒸汽上升到老闆頭頂不久,化成了水珠一片片的滴落了下來。

我眼看着客棧老闆的衣服,像是被水浸爛了抹布,一條條的,從他身上滑落了下來,沒過一回,老闆的上半身完全暴在了空氣當中。縱助匠亡。

直到這時,我還能清清楚楚的看見老闆全身。

他身上像是用針縫過的廢布條,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疤,每個傷疤都算太長卻顯得很深,尤其手腳上傷疤居多,背上卻完全看不見。

從傷口的角度上看,那應該是他自己劃上去的。

可以想象的是,一個人在差不多封閉的空間裏,無聊到發狂的時候,肯定會出現自殘的情況。只有看着自己的身體還在血,他們才不會認為自己是死人。

那個老闆應該被關在客棧裏有些子了。

葉木捅了捅我:“要不要把他救下來?”

“不用!”我指了指下面:“現在的水温還不高!也跟桑拿差不多,出不了人命。你沒看他的皮膚連顏都沒變麼?等我再看看什麼情況!”其實,我注意的不是那個老闆,而是他的腳下的蒸汽。

傳説,蒸籠地獄酷熱無比,鬼魂被扔下地獄之後,頃刻之間會骨爛。可是,地下冒出來的蒸汽卻明顯是在逐漸升温。好像是故意在延長用刑的時間。

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是為了增加刑法的威懾力,還是在故意考驗客棧住客的承受力?

沒過多一會兒,老闆身上已經泛起了紅,看上去像是一隻落水的大蝦。老闆也跟着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誰出來,幫我一下啊?出來給個痛快吧?”

“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以前有人受刑,我幫過他們。你們看着我死,誰還會幫你們?”

“給個痛快,求你們啦--”老闆沒過多久發瘋了:“你們等着吃我的是麼?等着吃蒸人?活蒸的人…,哈哈哈…,”葉木在我身邊跺腳道:“他身上快起水泡了。救不救給個痛快話啊!算不救,咱們也給他個痛快,這麼看着他死,我接受不了哇!”

“等等…,再等等…,”我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對,也許再過一會兒會出現轉機。

片刻之後,那人身上的皮已經浮起了大大小小的白皮,有些地方也逐漸開始連片。

我的手也跟着緊緊的握了起來,看着一個人在我眼前被活生生的蒸死,不能不説是我內心的一種拷問。在我有能力,也有把握把他救下來的時候,我卻在堅持着自己的判斷,遲遲不肯出手。

如果,我的判斷失誤,那麼眼前的一切,很有可能會變成我心裏揮之不去的陰影。

“鬼眼,開--”我怒喝之間睜開了鬼眼,再次往老闆身上注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