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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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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輝三十年,沛皇忽然下詔,不將傳位於斯寰平,自己則退為太上皇,頤養天年。

其實誰都知道,沛皇此舉,是為了能出宮與阮貴妃團聚。他與阮貴妃生離多年,常常夜半到靜和山莊探望,如此棄了皇位,他才能光明正大與之長相廝守。

此詔書一公佈,沛後便病倒了。大概是因為她強留這個男人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結果卻落到這樣的下場,一時氣結所致。

張紫晗一如既往,每清晨前往沛後宮中請安。

她當太子妃已經七年了。

這七年來,她誕下兩子一女,在宮中的地位已經不可同而語,人人見到她,皆敬畏施禮,因為人人都知道,她是未來的皇后。

而面對她曾經畏懼的沛後,她也不再有恐懼。她終於可以自然從容地與沛後説話。

“給母后請安。”進入寢宮,張紫晗立在牀榻前,恭敬施禮道。

沛後虛弱地躺着,睜眼瞧着她,淡淡道:“太子妃今天氣不錯,也是,要做皇后的人了,確是會意氣風發。”

“太子殿下每吩咐御膳房給兒臣進補,”張紫晗回道:“不只今天,兒臣每一天的氣都不錯。”

“入宮這麼多年,你的確不同了。”沛後上下打量着她,“從前與本宮説話,支支吾吾,唯唯喏喏,哪裏似今天這般聲音朗朗。”

“都是暗中學習母后為人處事,兒臣受益匪淺。”張紫晗微笑回答。

“本宮老了,也敗了,”沛後忽然嘆道:“不僅敗給了阮貴妃,也敗給了你。待寰平登基,本宮出鳳印,這後宮,便是你的天下了。”

“母后這話倒是説錯了,”張紫晗不卑不亢的道:“母后並未敗給阮貴妃,更談不上敗給了兒臣。”

“哦?”沛後眉一挑,“此話怎講?”

“若非母后介懷,其實可以與阮貴妃和睦而處,父皇雖牽掛阮貴妃,但對母后也是夫深重,是母后長年不給父皇好臉看,硬生生磨淡了夫之情。”沛後面一沉,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至於兒臣,就更加不是母后的敵人。兒臣一家得母后照拂,心中還來不及,怎麼會與母后為敵?”

“這些漂亮話就不必多説了,”沛後苦笑,“自古婆媳難相處,你入宮後,我對你有種種不諒解與刁難,你就真的沒有一點兒記恨?”

“兒臣心中確實曾有埋怨,可是後來漸漸想通了,”張紫晗輕笑道:“兒臣只是覺得,人心都是做的,只要思母后所思,想母后所想,所有的怨氣也能化為諒解。只可惜,母后把兒臣的體諒誤認為是懼怕,斷了本可能的親暱。”沛後凝視着她,沒料到她會説出這番話來,許久,她才終於點了點頭,“難得你有如此見識,後宮給你,本宮也算放心了。”張紫晗微笑,慶幸這麼多年過去,沛後終於對她放下了提防和責難,可以説些亮話了。

“寰平登基之後,封妃之事在所難免,”沛後突然又問道:“你意如何?”張紫晗不答,只道:“今徐、姜兩位良娣也一同前來給母后請安,可否能讓她們先進來?”

“她們也來了?”沛後凝眉,“好,傳她們進來吧。”太監立刻通了話,徐良娣與姜良娣一前一後,緩步進了殿門,依制施了禮,問了安。

“兩位妹妹來得正巧,”張紫晗對兩人道:“方才我與母后正提及封妃之事,我已經與太子商議,後封徐良娣為淑妃,姜良娣為德妃,兩位妹妹可有異議?”此言一出,不只兩位良娣震驚,連沛後也大為驚訝。

沛後不解的道:“七年前,東宮曾有宮女落水而亡,聽聞那件事後來並未查明,不了了之,又似乎與你曾被冤枉的舊案有關,怎麼你如今這般大方,説封妃便封妃,不再細思一二?”事情早已查明真相,她哪裏會不知道,當年就是徐良娣與姜良娣連手陷害於她,事後怕東窗事發,將參與的宮女謀害而亡,可她卻勸斯寰平秘而不宣,直至今天。

“七年前的事,兒臣已不想再追究,”張紫晗定定的道:“徐、姜兩位妹妹入宮多年,脾氣稟眾人皆知,兒臣以為,封兩人為妃,倒比封一些未知的新人強些。”她們是什麼人,有多少心計、多少籌謀,她早就知道,也懂得如何提防,況且她們還有把柄握在她手中,此生只能乖乖聽她的話,不敢再妄動,再者,斯寰平並不喜歡她們,所以就算要封妃,她寧可封的是她們。

“臣妾謝太子妃大恩。”徐良娣與姜良娣對於這突來的恩惠,臉蒼白的連忙跪拜。

“太子妃真有容人之量,下對妃嬪,上對本宮這個老太婆,皆是包容,”沛後頷首,“看來本宮也沒什麼可心的了。”張紫晗依舊不語,只是微笑。

後,或許還有道道險關,或許比從前更加兇惡,但她的心,不再忐忑。

辭了沛後,打發了徐、姜兩人,張紫晗獨自往暄儀門而去。

此刻,斯寰平應該快下早朝了吧?她如今有個習慣,每天向沛後請安後,便會去暄儀門等他,就像民間等待丈夫歸家的子,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七年過去了,她承認,當初夫之間的新鮮已經不再,但執子之手的深情卻住了年。

有時候她也會擔心,斯寰平是否會另結新歡,但她發現,擔心是沒有用的,只有自己堅定地站在他身旁,時時提醒他自己是他的至愛,他們的情才不會隨水無蹤。

或許,將來待她年老衰,他還是會喜歡上別人,還是會選新的嬪妃,但她覺得,與其做無端的假設,嗟嘆虛無,不如陪他一步步走下去,讓他捨不得離棄她。

“在想什麼呢?”正思忖着,斯寰平已經步入了暄儀門,向她緩緩而來。

“在想今的晚膳。”張紫晗抬起雙眸,光下,她美目如曦,是唯有見到他時才會綻放的熠熠神采。

“還以為你是在為封妃的事煩憂呢。”他卻笑道。

“封妃的事,我已向母后呈稟了,徐良娣與姜良娣也知曉了。”張紫晗笑答。

“今早朝,眾大臣提議我登基之後,首要做的事便是徵選采女。”斯寰平瞧着她,“你以為如何?”

“若不讓徵選,我豈不是要擔上妒婦的罵名了?”她沒好氣的瞋他一眼。

“所以,你是同意了?”他眉心一蹙。

“要徵選得有條件,只要那些采女都是自願入宮,且孤苦終老無所怨,我便同意,否則未來的皇上不願寵幸她們,她們反而來怨恨我,我豈不無辜?”斯寰平被她逗樂了,“你倒是有滿腹歪理!照你所説,倒是我的過錯了?”

“為後者,多有一半是替為皇者擔罵名的,”張紫晗道:“好比烽火戲諸侯,世人不怪幽王,反怪褒姒禍國,還有妲己…”

“好了好了,少跟我扯這些典故,總之,我若執意不納采女,這妒婦的罵名,你可擔得起?”

“為不是早説過嗎,無論苦楚,不離不棄。”她輕聲道:“多少磨難都過去了,還怕這一點罵名嗎?”他笑得更開懷了,暗暗拉過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遠處,湖畔的桃花開得正豔,是他專為她而植的粉桃,經過七年,越生越茂,花開之時,連綿勝雪。

她知道,往後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未可知的關難險阻,她都將與他並肩同行,七年只是一個開始,他們還有另一個七年,再一個七年…她不覺得累,只覺得歡喜,只要他能一直這樣握着她的手。

她鳳儀天下的人生,才剛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