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跳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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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舷窗,5000英尺之下,西伯利亞雪原一覽無餘,十二月的斜陽正把冬的脈脈温情投給這片蒼蒼莽莽的土地。可以覺到,超音速客機正在減速,海參崴和本列島就在前面。
尼柯爾打了一個呵欠,才睡了3個小時,今天一天肯定會很睏乏,可還得打起神。到大阪時,應是當地時間上午10點,在法國,在距圖爾不遠的盧互爾河谷中的博韋城的家裏,女兒正睡得酣呢!還有4個小時,鬧鐘才會叫醒她。
面前的椅背上,電視屏幕自動亮了,一個可愛的本小姐提醒尼柯爾,飛機15分鐘後正點在金井通中心着陸,請她訂好下機後的通工具和賓館房間。
尼柯爾按了下座椅上的一個鈕,一個帶有鍵盤和小屏幕的長方形通訊機伸到她的面前,不到一分鐘,她用自己的世界信用卡付款,訂好了到京都的列車座票和市內電車。
當確認了她的身分後“啪”的一聲,一張印有時間和車次的時刻表從鍵盤中輕輕彈了出來(她11點14分到旅館)。
飛機準備着陸,尼柯爾想着自己這次橫跨三分之一世界的旅行。24小時前,她在家裏突然決定到本來一趟。開始還以為可以好好地過一個假期,可是,先是應付那個愚蠢透頂的“羅馬之夜”然後上司要求她在1月8要給“leo-3”提出一份報告,使她的休假整個兒給攪了。
前天,她在家裏的辦公室裏研究一份例行的體檢報告時,注意到理查德·沃克菲爾的心率和血壓變化很大。檢查前,理查德同高岸博士一道,剛作了訓練回來。於是,尼柯爾把博士的體檢報告和理查德的作了對比,結果使她大吃一驚,這個本教授的心跳極不規則,很可能是一種病兆。
但是,為什麼微測器沒有報警呢?是不是她發現了這種監測系統的什麼病呢?
尼柯爾花了一個小時,再次仔細地研究了所有情況。在訓練期間,高岸博士四次訓練都發生了間歇的不規則心跳,有時持續的時間很長,有時又有長達38小時的間歇,這種情況確實很反常,不由得使人懷疑在血充盈着心臟時,他的心臟瓣膜產生了什麼病變。
不管怎樣,四次不同時間出現的同一種情況,肯定不正常。
使尼柯爾想不通的是,如此明顯的病理數據卻沒有觸發微測器的警報系統。她翻閲了高岸的病歷,特別注意他的心臟檢查報告,但沒有發現他有這方面的病史。於是她認為,很可能是微測器的故障。
“如果微測器工作正常,”她推測“一旦出現數據超標,就會觸發警報。事實上,沒有警報。開始沒有,後來也沒有,而自檢卻通過了。為什麼微測器自檢沒有發現異常?”尼柯爾先想給自己在國際太空署生命科學辦公室的助手打電話討論一下,後來,想起這是在假期,因此改變主意,把電話打到了在本的濱松博士那裏。聽了博士的話,她真的有點困惑不解。
博士直截了當地説,這種奇怪的情況不可能是儀器故障造成的,問題一定出在人身上。
“那為什麼微測器沒有報警?”她問本電子設計師。
“因為沒有超過預定值。”他肯定地答道“因為某種原因,這個隊員輸入了一個很大的公差值。你看過他的病歷沒有?”尼柯爾告訴他,從他的同胞兼老鄉的病歷紀錄看來,無法解釋微測器輸出的那一串可疑的數據。沉思片刻,這位歷來老成持重的本工程師大聲地叫了起來:“好傢伙,我知道是什麼原因了!我馬上就能查明其中的蹊蹺。我立即與正在京都大學的高岸君聯繫,並告訴你結果。”三個小時以後,尼柯爾的屏幕上出現了高岸博士表情嚴肅的臉:“尼柯爾·德雅爾丹夫人”他的語氣顯得彬彬有禮“剛才,我的同事濱松君給我講了有關我身體數據的事,您能否給我詳細談談?”尼柯爾把她發現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他,並説她懷疑是微測器出了故障。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終於,本科學家説話了,語調沉重:“濱松君剛才到學校來見了我,並且檢查了我體內的微測器,他説,他的微測器沒有問題。”他遲疑了一下,好像在考慮着什麼“德雅爾丹夫人,我想請求您的幫助,這對我極為重要。能否請您時間到本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讓您這樣勞神。我想私下同您談談一些事情,這也許同數據有關。”從他臉上誠懇的表情看,很明顯,高岸是在哀求她,尼柯爾沒有再多問什麼,立即同意到京都去。幾分鐘以後,她訂好了從巴黎到大阪的夜航超音速飛機機票。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這個城市從來沒有被美軍轟炸過。”高岸揮動手臂説。
從這裏望去,京都盡收眼底。
“2141年,它曾被一夥民佔領了7個月,也沒有造成什麼大的破壞。我承認,我有那麼一點偏愛,”他笑着説“對我來説,京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
“我的許多同胞也這麼講巴黎。”尼柯爾回答道,把外套使勁地裹了裹。天氣很冷,空氣濕,使人覺得隨時都可能下雪。
她懷疑,這位本同事也許並不打算開始談正事。她也承認,在這座倚山而建、四周綠樹掩映的佛寺裏鳥瞰京都,確實很美,很壯觀。但她飛了5000英里,可不是來觀光旅遊的。
“咱們來喝茶。”高岸説着,把她帶到了古寺主殿旁的茶室。
尼柯爾暗想:“現在,他會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她忍住了一個呵欠。她剛到旅館時,高岸也來了,建議她午飯後打一會兒盹,下午他再來。三點鐘,他帶她來到了這廟裏。
高岸倒了兩杯濃濃的本茶,讓尼柯爾品嚐。她覺得有點苦,但咽入喉內,卻猶如一股暖浸入肺腑,很愜意。
“夫人,”高岸終於開始了“你肯定很納悶,為什麼我要你馬上跑大老遠的路來這裏,真是難以理解。”他説得很慢,一字一句,聽得出,他正努力控制自己洶湧的情緒。
“在我的整個一生中,時時刻刻都在夢想着,另一艘拉瑪飛船在我活着時會再次飛臨。我在大學裏學習、研究和等待,就為了這惟一的事——拉瑪人的到來。
“2197年那個3月的早晨,當阿拉斯泰爾·穆爾打電話告訴我説,‘神劍’發現的東西確實是天外來客時,我忍不住欣喜地哭了。當時,我立即意識到國際太空署肯定會派人去探查,我當然非去不可。”本科學家輕輕地了一口茶,望着旁邊那些枝葉繁茂、修剪得很好的茶樹,仔細地斟酌着詞句,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常常登上山頂,仰望清朗的夜空,尋找那些建造瞭如此宏偉的飛船的聰明的外星人的母星。有一次,我和父親一塊兒來這裏,夜風嗖嗖地吹,非常冷,我們擁抱着蜷縮在一起,看着那些寒光閃閃的星星。爸爸給我講述了在我出生以前12年,在拉瑪到來的那些夜夜裏,他們村子裏發生的事情。就是在這個夜晚,我突然相信——”他轉過頭來,眼睛裏燃燒着難以抑制的情的火焰:“現在我仍然相信這點,一定有什麼原因導致了拉瑪的來訪。這艘使人驚駭的飛船的出現,一定帶有什麼特別的目的。我研究了所有從拉瑪帶回來的數據資料,希望找出點什麼線索,來解釋它為什麼要來這裏,可什麼都沒發現。我曾經就這個問題提出過好幾個理論,但我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其中任何一個理論是否正確。”高岸又停了下來,喝了口茶。
尼柯爾被他充滿情的表白深深地打動了,並且很驚訝。她耐心地坐着,聽他繼續往下説:“我知道,我有機會被選作探測隊員,不僅因為我出版的那些有關拉瑪的圖書,如那本有名的地圖冊等等,也因為同我關係最密切的助手秋田久則先生正好是推選委員會的本代表。當候選的拉瑪專家只剩下8名競爭者時,秋田君向我説,看來主要是我同大衞·布朗競爭了。你可以回憶起,一直到那時,並沒有進行任何身體檢查。”
“是這樣的。”尼柯爾想起來了。那時,候選的隊員有48人,那以後才全部被召到海德堡,由德國的醫生檢查。德國醫生們堅持,每個候選隊員都必須嚴格通過每一項體檢標準。航天學院畢業的宇航員們第一批體檢,結果四分之一的人沒能通過,其中包括阿蘭·拉蒙。
“你的同胞拉蒙曾經為國際太空署飛了十幾次重要的任務,可因為一點點心臟的雜音,就被淘汰了,而推選委員會竟然也支持醫生們,拒絕了他的懇求。所以,我終提心吊膽,”這位驕傲的本科學家此時望着尼柯爾,眼裏滿是乞求的目光“生怕我會因為身體上的一點小問題,而失去事業中最重要的機會。説實話,我的身體可從來沒有對工作產生過什麼影響。”他停了停,又小心地説道:“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對,有些不光彩,但我認為,這是解開人類史上最大的謎的機會,不能讓那些腦筋死板的醫生們給耽誤了,他們竟認為身體條件是惟一的遴選標準。”接下來,高岸不動聲、不加掩飾地講了後面發生的故事,語調平淡,沒有了剛才談到拉瑪時的動和熱情。他的敍述清晰明瞭,有些乏味。他講他如何哄着他的醫生偽造了病歷;醫生又如何給了他一種新藥,以便在海德堡的兩天體檢時暫時控制心律,瞞天過海。一切都按事先的計劃順利進行,雖然這藥有一些毒和副作用,但這沒有關係。最後高岸通過了體檢,與布朗博士一道,作為兩位研究拉瑪學專家之一,成了正選隊員。
直到三個月以前,聽尼柯爾講她可能在每個隊員身上安裝濱松博士的微測器來代替以前每週才做一次的掃描檢查時,他才又開始着急起來,因為不能每天都服這種毒很大的藥來矇混過關啊!
“您知道,”高岸解釋着,額上滿是愁紋“老辦法體檢時,我可以用每週服一次藥的方法來對付,您或是其它醫生都沒法發現我的秘密;但新裝的微測器卻沒法糊,連續用藥又實在太危險。”尼柯爾腦子裏馬上就想到:所以,你不知用什麼手段買通了濱松博士,在你的微測器裏輸入了一組很大的公差數據,來掩蓋病症,並且指望沒人會把所有的數據都出來分析。
現在,她才明白了,為什麼他急切地要她來本:想要她保守他的秘密。
“算了吧,”看着他痛苦萬分的模樣,尼柯爾轉而用語談話,以表示安和同情“我知道這對你有多麼痛苦,你不消再講那些怎樣擅改微測器的細節了。”她頓了頓,注意到他的表情開始變得輕鬆起來“但是,如果我理解正確的話,你是要我成為你的騙局的同謀。你得明白,除非我有絕對的把握,事情確實如你所説,你的身體只是一點小病,因而不會對整個行動產生危害,否則我是絕不會考慮替你保密的。如果你的身體真的難以勝任,我不得不…”
“德雅爾丹夫人”高岸話打斷了她“我非常敬重您正直無私的人品。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您替我篡改心律不齊的數據紀錄,當然,除非您也最後認定那確實只是不礙事的小病。”他注視着她,目光誠摯。
“昨天下午我接到濱松打來的電話,開始時,我準備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宣佈辭職退出這次行動。當我正在考慮在會上怎麼給人們解釋時,布朗博士的形象驀地跳入我的大腦中。是的,他是一個才華出眾的人、一個優秀的拉瑪專家,但我認為,他有點過分自負,覺得自己總是對的。最有可能取代我的人選,是波恩的拉瑪專家沃爾夫岡·海因裏希教授。他寫了許多有關拉瑪的好文章,但是,像布朗一樣,他也堅信拉瑪的來訪只是些偶然的事件,與地球和人類的存在毫無關係。”動的神情又回到了高岸的眼睛裏:“所以,除非我失去這次機會,否則我不能坐視不理。很明顯,布朗和海因裏希也許會忽視某些線索。”高岸的背後,一條小徑通向寺廟木結構的主殿,三個僧人身披淺灰的、薄薄的袈裟,赤腳穿着木屐,在寒風中沒有一點怯意,步履輕快地走過去。
高岸提議,一塊兒到他的辦公室去研究他從童年到現在的全部病歷檔案;如果她願意,可以複製一個有他身體所有資料的數據塊,帶回法國,以便空閒時研究。尼柯爾已經專心地聽高岸講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了,她開始走神,直愣愣地看着那三個僧人堅毅地爬着,拾階而上,漸漸遠去。
他們的神態多麼安祥啊!她不嘆。他們置身於世俗的繁囂之外,修心向善,使一切都變得單純明瞭,無牽無礙。這時,她真羨慕他們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方式。
她問自己:如果換了是他們,會怎樣去處理高岸擺在她面前的這個難題呢?從某種角度考慮,也許高岸的想法也是對的,醫生們太吹求疵了,至少,他們沒有權利淘汰掉阿蘭。如果…
“好吧!”她説“我們一起去見你的醫生,如果我覺得沒有什麼大問題,我將把所有的資料都帶回去,利用這個假期仔細研究。”高岸眼睛亮了。尼柯爾又補充道:“但是我要再次警告你,如果我發現你的病史上有什麼問題,或是你向我隱瞞那怕一丁點事情,我會立刻要你退出行動。”
“謝謝您,太謝您了!”高岸博士慌忙站起來,一邊回答,一邊忙不迭地朝他的女同事鞠躬“真是太謝謝您了!”他重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