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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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邊陲,七里峒。
苗族祭壇。
昏暗寂靜的殿堂深處,仍然清醒的碧瑤和大巫師都沒有説話,只有那堆燃燒的火焰不時發出劈啪的聲音。除此之外,在安靜的祭壇中,還有一種奇怪的聲音。
碧瑤心裏嘆息了一聲,轉過頭來。
大巫師仍然還是面對着火堆,沒有回過身,但此刻卻慢慢地説了一句:“生死輪迴、各安天命,你不想説便算了吧。”碧瑤心裏一驚,暗想這大巫師神秘莫測,莫非看穿了自己元神附體碧瑤身上的秘辛?
當下她沉片刻,斟酌語句,緩緩道:“怎麼,大巫師也相信鬼神之説?”大巫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至少我是信奉的。”碧瑤愕然,隨即放下心來,對方應該是沒有看穿自己的秘術,之所以這麼説無非就是一種信仰罷了。
大巫師在停頓了一會之後,他慢慢地道:“有一件事,你可能是不知道的。”碧瑤厲一怔,道:“什麼,請您説吧?”大巫師佝僂的身影,在火堆前拉出陰影,輕輕晃動着,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飄忽:“再過不久我們巫族會發生一場大變,我只你不似普通人所以屆時需要你幫一個忙。”聞言,碧瑤一怔,顯然她也是沒有料到對方會説出這種話。
要知道此行替碧瑤找回父親的三魂七魄只是捎帶,其實真正的緣由還是想要找到那獸神。
只是這話,自然是不好對這個大巫師説的,碧瑤心念轉動,岔開了話題,道:“大巫師可否詳細説明?”大巫師的頭微微向旁邊一歪,彷彿低低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看穿碧瑤的心思,道:“屆時我自會通知你,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了。”碧瑤深深氣,點頭道:“好。”大巫師靜靜地道:“那你出去吧!”碧瑤向大巫師的背影點頭示意。
走出陰暗的祭壇,邁過門口那兩巨大石柱,陽光頓時灑在臉上。
有温和的暖意,從身上泛起。碧瑤微微眯上眼睛,望見了站在前方不遠處,正負手而立,從山上眺望着七里峒這一片景的圖麻骨。
一個巫師模樣的苗人,從碧瑤身後的祭壇裏走了出來,穿過碧瑤身邊,走到圖麻骨身旁,對他低聲説了幾句話。圖麻骨回過頭,向碧瑤看了兩眼,似乎是答應了什麼。
那巫師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子,也不多看碧瑤,徑直就走回了祭壇,消失在陰影之中。
圖麻骨微笑着走了過來,道:“怎麼樣,大巫師答應了麼?”碧瑤微微一笑,道:“已經答應了,就是需要耽擱幾。”圖麻骨點頭道:“我知道了,你隨我來吧!”説罷轉身向山下走去。
只聽圖麻骨道:“我們這裏是窮鄉僻壤,可比不上你們中土繁華,你們自己隨意吧!呵呵。”碧瑤看這苗族族長倒很是隨和,點頭道:“族長你客氣了,是我打擾你們。”圖麻骨呵呵一笑,也沒有再説什麼。
下得山來,圖麻骨沉片刻,便帶着碧瑤向河邊走去。一路之上,不少苗人紛紛注目,眼光卻顯然多連於碧瑤身上。
他們走過了那座碧瑤先前看到的中土風味的石橋,來到了對岸邊一座建立在一排綠樹邊上,相對僻靜的屋子前。
碧瑤站在圖麻骨身後,快而輕微地皺了皺眉,這座房子並不大,只有一層一間,四四方方,簡樸無華,完全用木材所建,而屋子外頭的牆壁上也完全看不到尋常苗人住宅都會懸掛的野獸皮、骨骼。
圖麻骨轉過頭來,道:“這座屋子空置許久了,但我們一直都有打掃,還算乾淨,而且這裏少有人來,你就先在這裏委屈一晚吧!”碧瑤微微頷首,道:“多謝族長了。”圖麻骨笑了笑,又看了看碧瑤,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休息吧!”説完之後,他正想離開的樣子,卻又停住腳步,像是想起什麼,道:“等一會我也會派人送點吃的過來,你就放心休息吧!我們這裏風俗簡陋,委屈你了。”碧瑤連連搖頭,道:“哪裏,多謝族長了。”圖麻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碧瑤目送他一段,待他走得遠了,轉過身來,又一次打量了一番這個屋子。
怎麼看,這屋子都像是一箇中土人所蓋的房子…
走進五中。
房間裏擺設倒很是簡單,一牀一桌,幾張木椅,牆壁是用大小整齊的桐木所做,一側開着窗户,整個房間裏隱隱有一種樹木的清香。
碧瑤從來就不是把住宿奢華看的重要的人,如此簡單,反倒合他心意。
這個異鄉陌生的房子裏,她獨自一人,靜靜坐着。
窗外,陽光明媚。
被羣山環抱的七里峒東面十里之外,一片連綿起伏的高山。其中的一座山頭之上,站立着兩個人,正舉目眺望着遠方那座落在羣山之中的肥沃之地。
“那就是七里峒啊!”站在前頭的那個人,低聲這麼説了一句,言語之中,有深深的慨、憤怒與渴望。
陽光照下,這是一個極其強壯高大的男子,**着上身,下身是用猛獸獸皮縫製的褲子。
他的一身肌膚因為常年曬風吹而呈現出強健的古銅顏。在那肌虯起的身上,口處赫然有一個熊頭刺青。除此之外,身上到處可以看到巨大而縱橫錯的傷疤,不難想像,他曾經與多少恐怖的野獸搏鬥過。
“是的,族長。”回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後一步的一個男子,“那就是七里峒。”他的穿着與前頭那個人類似,但除了猛獸皮褲之外,他上身還穿了皮做的衣服,而人看過去,也比前頭那個壯漢身形小了許多。
此刻,他嘴角似乎有一絲淡淡微笑,眺望着前方,慢慢地道:“那裏,就是已經統領南疆兩百年之久的苗族本之地。同時,我們黎族鎮族神器‘骨玉’,就在七里峒半山苗族祭壇之中,那座苗人神惡狗的雕像下,被整整鎮壓了兩百年!”
“咯咯…”刺耳的聲音,突然從前頭那個壯漢身上響起,身後那人看去,卻是被他稱為黎族族長的那人,握緊了拳頭,骨節因為巨大的力量而迸發出聲音。
“兩百年了!兩百年了!”強壯的人聲音不大,但彷彿像是在咆哮一般自言自語。
“是啊!兩百年了。兩百年前,我們被卑鄙的苗人偷襲,他們惡的大巫師用惡毒的妖法將我們的戰士詛咒而死,搶去了我們供奉的神聖‘骨玉’,將我們驅趕到南疆最貧瘠的地方,過了兩百年最苦難的生活。”身後的那個人,用冰冷的話語,淡淡地説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強勁的山風吹在黎族族長那如山一般的身軀之上,如刀一般,只是他卻毫無反應。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一片羣山圍繞中的熱土。
“失去了骨玉,就是對熊神最大的侮辱和不敬!”身後那個人,依舊在説着,“所以這兩百年來,熊神發怒而不肯再照顧我們黎族。直到今天,只要我們打敗苗人,奪回骨玉,熊神必然會重新眷顧我們黎族,我們才能佔據這一片南疆最好的土地,讓我們的族人和子孫世世代代都生活於此。”他的聲音忽然高亢,道:“族長,我們絕不能讓我們未來的孩子,還像我們一樣,去和最強壯的戰士也無法抵擋的火狼、黑虎這些怪獸搏鬥,而僅僅是為了搶奪一些吃的東西。”
“我們要活下去,我們要最好的土地!”他惡狠狠地説道。
前方,那個巨人一般的族長沒有回頭,但他憤怒而沉重的息已經透了他的心情。片刻沉默之後,他轉過頭來,道:“其他三族,真的沒有問題嗎?”背後那人立刻點頭道:“是的,族長,苗人一向在南疆這裏作威作福,其他三族都早看不慣他們了。壯族人多勢眾,卻反而要屈居於苗人之下,他們早就心有不甘;土族自來孤立,一直都是與其他四族保持距離,不肯介入他族糾紛;最後的高山族人少力弱,只能自保,無力擴張。”他臉上現出一絲曖昧神情,低聲道:“族長,只要我們一舉擊潰苗族,以我們黎族戰士這兩百年來與南疆最兇惡猛獸搏鬥而來的勇悍,再加上偉大熊神的保佑,我們稱霸南疆之,指可待。”黎族族長眼中,頓時放出熾熱的眼光,就連看着前方的七里峒,也似乎讓他全身微微顫抖起來,那是動與渴望,也許還有戰士天生的嗜血本能。
但他畢竟是一族之長,並非毫不思量的莽夫,在最初的動過後,他沉默了下來,隨即轉身緊緊盯着身後這個男子,道:“阿合台,傳説那個惡的苗族大巫師已經活了三百歲,而且至今仍然在苗人祭壇的最深處。他的妖法是南疆最恐怖的力量,你真的能對付得了他?”被他叫做阿合台的那個人,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道:“族長,我已經在你面前,展示過十萬大山裏那位獸神大人傳授給我的神法,再加上他給我的神奇寶貝,大巫師死了就罷,否則就算他活着,我也一定可以打敗他!”黎族族長看了他半晌,重重點了點頭。事實上,大巫師的陰影一直是籠罩在南疆各族頭上的烏雲,對黎族來説更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但這個自小失蹤,名叫阿合台的族人從十萬大山神秘歸來之後,突然顯示出了不可思議的法力,這力量竟是如此強大,以至於終於讓黎族全族上下,再一次動了原本深埋在心底的仇恨。
為了活下去,為了活的更好!
黎族族長狠狠一咬牙,高大強壯的身軀上,那巨大的熊頭刺青看來更是猙獰可怖。
“兩百年的仇,我們就在今晚報!”他從牙縫中,透出這幾個字。
陽光照過他和阿合台的身子,暖暖照在山脈之上。在這兩個人的身後,背陽一面的山坡之上,赫然出現無數黎族戰士,表情肅穆嚴峻,每一個人都如此強健。而在他們傷痕錯的膛之上,那猙獰的熊頭刺青,彷彿都在風咆哮!
七里峒,僻靜小屋。
碧瑤坐在房裏的桌子旁邊,靜靜而不言語。時光在這裏,彷彿突然放慢了腳步一般,沉默而折磨。
這樣寂靜的時光中,你會想起些什麼呢?
許是過往歲月吧…
少年時的光陰,就像迴盪在幽幽歲月裏的嘆息,輕輕泛起,又悄悄落下,終於再不見一點痕跡。
她的神情漠然,眉微微皺着。
窗外風景如畫。
靜、悄悄…
直到,突然有聲音,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咚,咚咚。”一陣細細的敲門聲音,突然在房子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