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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早。
姜雲舒追着姜沐的背影跑到院子裏,卻立刻被上來的辛夷攔住,巴着她的胳膊大喊了聲“爹爹”姜沐驀然頓住腳步,慢慢地回過身,嘴角往上抬了個極小的弧度,好像努力想要對她
出個微笑,但最終也未能成功,他便放棄了這徒勞的嘗試,輕輕擺了擺手,對她做了個回去的手勢。
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不知道哪裏來的雲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天頂,將暗淡的月遮掩住了大半。
一兩點冰涼的東西隨着驟起的夜風落下來,分不清是遲來的秋雨還是早落的碎雪。
第二天一早,出門時便發現院中幾塊假山石上已薄薄地鋪了一層近乎透明的白。
白苑中血染似的紅葉經了不期而至的霜雪,愈發豔麗而濃烈,像是凝固了的火焰,引得好些人專程前來觀賞。
然而,直到霜葉落盡,許多人來了又走,其間的主人卻始終再未回來。
這年的九月底,姜沐奉家主之命外出。
半月後失去音訊。
其父姜守聞訊當即暈厥。家主姜安亦焦急難耐,立即派姜淮帶領分家數名族人前去搜尋,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月後,正在小年那一天,姜淮等人終於返回,帶回來的,除了姜沐隨身的長劍以外,便只有一截血模糊的殘肢。
姜安親自將姜雲舒喚到正心堂。
屋子四角都發了取暖用的火元符陣,卻還是阻隔不住從門窗縫隙透進來的寒風。
姜雲舒修行已有大半年,本不該像凡夫俗子那般畏寒,可就在這一刻,她卻覺得一身淺薄的修元竟維持不住身體的温度。自己好像突然猝不及防地扔回了林家破敗的屋子裏,每逢嚴冬,那令人心驚膽戰的冷便會穿過那衰朽的門窗,打透單薄的被衾和衣裳,凍住血,最後狠命地鑽進人的骨頭縫裏去,讓人從裏到外都像是被一把薄而利的刀子一寸寸割開刮爛了…
她的目光落在姜守手裏的盒子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這天真冷啊…”她有些茫然地想道。
姜淮黯然低嘆一聲,伸手握住她瘦弱的肩,纖細的骨頭支離地戳在他手心裏,脆弱得彷彿稍一用力就會折斷,讓他忍不住聯想到某些瘦骨嶙峋的小獸。
他心頭髮酸,小心翼翼地把姜雲舒攏到懷裏,柔聲安撫:“別怕,別怕,伯父會替你爹好好照顧你的!你想要什麼,或是心裏難受了,就來和伯父説,好不好?”他的話聽起來情真意切,然而卻莫名地和姜沐曾經的囑咐重合到了一起——你若有事,可與他們説!
姜雲舒身體一僵。她忽然想起來,姜沐口中的“他們”指的是川穀與石斛,是那兩個散修出身的侍者,而不是慈眉善目的家主姜安,不是常年行跡難覓的叔祖姜宋,不是眼前笨拙地試圖安她的姜淮,甚至也不是她嫡親的祖父姜守…
就好像是她的父親早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死期,只能以這種隱晦的方式給她籌備下最後的一點退路。
她突然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只強撐着沒有立刻出異樣。
姜淮本以為姜雲舒乍然聽聞噩耗,定會失聲痛哭。可出乎他的意料,過了好一會,她的肩背仍舊得筆直,甚至不曾在撫
下軟化分毫,而目光更是從未離開那隻散發着淡淡血氣的木盒。她尖削的下頜繃出了個近乎於鋒利的弧度,讓那張沒有表情的小臉顯出了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肅穆與凜冽。
——就好像她不是被親人環繞着,而是身處不死不休的戰場之中似的。
這個錯覺在心裏一閃即逝,連姜淮自己都摸不着頭緒。
姜安也不由將目光轉向姜守,疑惑道:“這孩子是怎麼了?”但姜守還沒來得及近前查看,姜雲舒眼珠忽然木訥地動了動,緊接着,全身一震,猛地嗆出一口血來,直地倒了下去。
姜守霍然站起:“快來人!”他一邊喚人,一邊匆忙搶上前來,把姜淮擠到了一旁,親自探起了姜雲舒的脈息。
姜安亦連忙吩咐侍者進來照看。
片刻,就見姜守眉頭略松,搖頭道:“應當不是什麼大事,像是一時悲傷過度,氣血攻心。你們——”他瞅見姜雲舒的侍者不過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便又改了口:“你們快找個妥帖的人,把舒兒揹回去休息!”姜安微蜷的手指也慢慢地鬆了開來,跟着叮囑道:“你們好好照顧六娘,這些子修行的事情可以先緩一緩,把身子調養好了再説。”兩人低頭稱是。
辛夷拽住正要起身的白蔻,自己出去從等在外面的一眾侍者裏喚了人。
川穀進來的時候,姜安兄弟皆微微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