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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比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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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飛大笑聲中,已是長身而起。左手尚持酒樽,卓然立於廳中。喝道“取紙筆來,點香。”神間,睥睨豪邁之氣盡現。二女看的目馳神搖,衞仲道亦有些自慚形穢。

蔡府家人將筆墨紙硯奉上,又點上一支香,躬身退下。

柳飛轉首向甄絡道“絡兒,且幫姐夫倒酒”甄絡方待起身,旁邊蔡琰拉了拉她,道“這回便讓了姐姐吧”甄絡點頭。

蔡琰起身走出,對柳飛道“小妹添為主人,便由小妹為大哥斟酒,以壯大哥文采吧”柳飛大笑道“好好,卻是有勞琰兒了”衞仲道看的雙目赤紅,卻是無奈。只是眉宇間的陰霾之氣更重。

柳飛揮袖將將紙拂開,一手持尊,一手持筆。微一凝思,已是揮筆而上,卻是以草書來寫。但見其下筆之勢,如劍指森空,怪石穿雲。身形前驅後退,如風擺飄萍,如巔如狂。

筆下寫着,口中隨着筆勢大聲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蔡夫子,仲道兄,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信陵昔時宴魏梁,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隨着這首膾炙千古的『將進酒』,柳飛的情緒也調動起來。他這詞中卻是改了兩個地方。一是將岑夫子,丹丘生改為蔡夫子、仲道兄。貼近眼前景象。二是將陳王昔時宴平樂,改為信陵昔時宴魏梁了。俱因那陳王卻是説的曹三子曹植的,此時這位陳王卻尚不知在哪個旮旯呢,如何能用的。

柳飛仰頭將樽中酒一飲而盡,快步移到一邊,拂袖又是攤開一紙,並不稍停,縱筆直上。此番用的卻是蘇體了,但見字字肥虞拔,墨跡淋漓。一股豪邁之氣已是透筆而出。卻是蘇軾的水調歌頭了。

這水調歌卻是隋朝煬帝所創,此時並無這個曲牌。此殆裁截其首段為之。九十五字,前後片各四平韻,亦有前後片中兩六言句夾押仄韻者,有平仄互押,幾於句句用韻者。於人以清新暢快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户,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軾一生仕途坎坷,幾起幾落。然其格豪放,心開闊。此詞便如天馬行空,明月照江。柳飛此時寫來,更是將那股磅礴氣勢,豪放風格演繹的淋漓盡致。

柳飛寫罷,將手中狼毫一扔,仰頭飲盡樽中酒水。轉頭望向蔡琰,雙目定定的看着她。蔡琰正自與柳飛布酒,卻見他清澈的雙眸看着自己,近在咫尺,不心下一慌,待要低頭,卻又勇敢的向前去。

柳飛點點頭,温和一笑,卻是將手中酒樽放下。取過一張紙來,換了一支小號兔毫,揮灑而就,字體卻又是一變,竟是王羲之的行書。所作的卻是一首贊仙子。

王羲之行書近正而不拘,似草而不放。遒逸雋永,灑飄逸。配以這首讚美佳人的贊仙子,更是相得益彰。

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迴廊。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荷衣動兮,聽環佩之鏗鏘。靨笑桃兮,雲堆翠髻,綻櫻顆兮,榴齒含香。纖之楚楚兮,迴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蓮步乍移兮,待止而行。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篆。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其素若何,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奇矣哉,生於孰地,來自何方,信矣乎,瑤池不二,紫府無雙。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柳飛寫罷,將筆輕輕擱下,回身拿起酒樽,微笑着看着蔡琰。此時,那注香堪堪不過燃了三分之一。

柳飛於半注香不到的時間,連作三詞。首首驚絕,且連用三種不同字體,或狂放,或豪、或婉約。蔡邕蔡琰父女只看的目神馳,不能自已。蔡邕早已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了。蔡琰卻是雙眸望着柳飛,眸中深情讚佩之情,亦是毫不加以掩飾了。

衞仲道在聞聽柳飛第一首將進酒後,便已是滿面驚駭,心底如同倒了五味瓶,敬佩,嘆、苦澀、無助不絕湧來。待的見了後面兩首,和那三種堪稱一代大家的字體後,已是面如死灰,雙眼無神,再也不敢多言了。

柳飛待的眾人看完,深深看了眼衞仲道,卻未再相。轉首對蔡琰道“琰兒,敢借你那焦尾琴一用,今盡興,既已獻醜,便乾脆醜盡了事了。”蔡琰巧笑倩兮,美目微嗔。似是嫌他作怪,點頭應了,自去取琴與柳飛。

柳飛伸手接過,橫於几上,自行盤膝坐於幾後,靜心凝神。片刻,面上一片熒光轉,平和恬淡。方雙手輕搭琴鉉,一曲清音響起。

那琴音初起,幾不可聞,只是細細的,似在耳邊呢喃,只片刻,便如同自四面八方陡然湧至,眾人但覺如置身於山間林地,陽關明媚,花香鳥叫。

此時已是時至酉時三刻,夏季長,太陽正努力的將最後一絲餘光放盡。暮靄霞光之中,蔡府院中卻傳來陣陣的撲翼之聲。先是幾隻小雀飛進,落於枝上。不多時,已是落滿了黃鶯、杜鵑、喜鵑、還有許多不知其名的鳥兒。間間關關,婉轉啼鳴,竟似與琴音或一問一答,或齊聲唱和。

不片刻,空中振翼之聲大作,各處又飛來無數禽鳥,或止歇樹端,或上下翱翔,羽繽紛,蔚為奇觀。

那琴聲此時卻愈發清涼高亢,琴音中正平和,隱隱有王者之意。羣鳥不再鳴叫,只是靜靜傾聽。

柳飛斂眉低目,十指掄動,幾個鳴音過後,琴聲漸低。羣鳥齊齊飛起,繞空盤旋。但聞“錚”的一聲,琴音止歇。羣鳥飛舞一陣,漸漸散去。

琴聲雖停,琴音卻似猶在耳邊迴繞。外面院中寂寂,空餘幾片鳥羽散落。良久,眾人方不約而同的輕嘆一聲,卻是無人説話。

衞仲道起身,走至柳飛身前,默默一揖,轉身而去。柳飛淡淡一笑,亦自回了一禮。方轉頭向蔡邕施禮道“今已是盡興,淺薄之技只供一笑。小侄卻是有些乏了,先自告退。”言罷,轉身去了。

蔡琰痴痴的望着那離去的身影,眸中漾着柔情無限。

是夜,蔡府一片寧靜祥和,月光柔柔的,灑滿整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