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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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聲不響,走過去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前頭,説:“來我家吧。”從那天開始,郭宏川就住進她家裏。她的家裏,從此多了一雙夾腳涼鞋和一雙夾腳拖鞋。
同住之後的那個晚上,郭宏川靠在沙發上,王亮怡的頭幸福地枕在他的大腿上,雙手反過去勾住他的脖子。
“你和她為什麼會分手?”她問。
“可能她對我失望吧。”
“你做了什麼事情讓她失望?”她一邊用手指頭戳他的鬚一邊説。
“我不需要做些什麼的,可能是她從前太美化我吧。”
“美化?”
“女人都是這樣的,喜歡一個男人的時候,會把他在心中美化。他明明只值七十分。她會以為他值一百二十分。兩個人一起生活之後,她才發現他也不過是個凡人,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到了這個時候,他在她心中,就只值五十分。”
“我不是這種女人。”
“女人都是差不多的,這是天。”
“將來你會知道。”她一邊説一邊把腿抬高,撅着嘴巴問他:“我的腿是不是很短?”
“不短。”他説。
她嘆了口氣,略帶遺憾的説:“三十九寸半,是太短了。”然後,她坐起來,用兩條腿纏着他,笑嘻嘻的咬他的耳朵。
郭宏川沒説謊,腳大的人真是比較懶惰。住進來之後,他從不幫忙做家務。她抹地的時候,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把雙腳提起,然後繼續玩電腦。他的錢都是用來買照相機和雜誌的。雖然天天在家裏穿着夾腳拖鞋,他卻一點也不腳踏實地,一直甘心情願當攝影助理,每星期到美專去教一課攝影。
“問題不是他吃了我的餅乾,而是他令我太失望了。”她跟徐潔圓説。
十一點半了,starbucks裏的店員排成一列,同聲喊:“lastorder!”
“走吧,lastorder了。”王亮怡放下手裏的咖啡杯,惆悵地站起來。
郭宏川還沒有回來,她蜷縮在牀上,很難描繪那種淡漠。你本來很愛一個人,可是,當所有的失望累積到了一個臨界點,連愛也再提不勁了。
郭宏川回來了,她假裝睡着。他一如以往,總是出許多聲音,不在乎會不會把她吵醒。
終於,他爬到牀上,背對着她睡了,兩個人沒説過一句話。
後來有一天晚上,王亮怡去參加中學同學會的聚餐,符傑豪喝了酒之後,高談闊論,不斷批評大學生的質素。她沉不住氣,説:“不是所有大學生都是這樣的。”符傑豪指着她,問:“亮怡,你一個月賺多少錢?”然後,帶着嘲笑的眼光,他説:“還不到一萬五吧?我店裏的店員,只要勤力一點,每個月也不止賺這個數目呢!”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東西叫理想的!”她恨恨地説。
她生徐潔圓的氣,一定是徐潔圓告訴符傑豪她每個月賺多少錢的。她生符傑豪的氣,他是個自卑又自大的可憐蟲。她生自己的氣,也生郭宏川的氣,他為什麼不長進一點,為她掙一點面子?
她憋着一肚子氣回到家裏。門打開了,她看見郭宏川正在把玩一部新買的照相機。
“你又買照相機?”郭宏川興奮地説:“這部voigtlanderbea-t是老牌德國相機,剛剛給本公司收購了。你看它的機身和手工多巧!”
“多少錢?”她壓抑住怒火問。
“才六千塊。”
“那差不多是我半個月的薪水,你真會花錢!”
“是物有所值的。它還可以配leica的m型相機鏡頭呢。”王亮怡一聲不響地把他那個黑尼龍行李箱扔出來,衝進睡房,打開屜,把郭宏川的衣服,還有內衣褲,統統扔進箱子裏。然後,她跑進浴室,把所有他的東西都摔到那個箱子裏:他的巾、他的牙刷、他的剃鬚刀。
“你幹什麼?你瘋了嗎?”郭宏川蹲在地上撿起自己的東西。
王亮怡歇斯底里地喊:“我受夠你了!你走吧!”他窘迫地站着。她看到茶几上有一個膠袋,她拿起那個膠袋,把那個膠袋也扔進行李箱去。膠袋裏的東西掉到地上,是兩包馬莎百貨的杏仁餅,她愣住了。
“今天去買給你的。”他説。
她拾起兩包餅乾,放在一旁,把行李箱合上,跟郭宏川説:“謝謝你的餅乾,再見。”郭宏川掀掀那個略帶殘酷表情的嘴巴,提着行李箱走了,只留下一雙夾腳拖鞋。
她不用為他擔心,也許,很快便會有另一個女人收留他。她太累了,累得沒有氣力去光談理想。
夜裏,外面狂風暴雨,她的膝蓋隱隱地痛,那是跟郭宏川同居之前,學電單車時從車上摔下來跌傷的。每逢下雨天,膝痛便會發作,好像在提醒她,她曾經那樣無悔地愛過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