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非但沒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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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喲---”臭貨的大腿捱了一槍,撲倒在地上。胡大套急得眼裏快要滴出血,看着地上橫躺的那片麻袋,曉得救不成花五魁了。
不由瘋狂地怒罵:“扔張手雷,炸死這些狗的---”
“轟---”
“轟---”又是幾聲巨響炸在開的大殿裏。大殿裏沒了槍聲,另外三道大門卻快被當兵的用腳在裏邊踹爛。
胡大套怕幾個徒弟死在觀裏,喊了一聲“撤---”單臂夾了受傷的臭貨,竄出屋子。
“啪---”
“啪---”當兵的在大殿裏開了槍。
“扔啊?”胡大套示意再扔張手雷。
“沒了!”國棟大喊。二人紅了眼,冒着槍子瘋了樣樣地往花牆跑。還沒轉過花牆,三道大門幾乎同時往外倒下,當兵的追趕出來,槍聲連響成片。胡大套腦子還算清醒,曉得只要轉過花牆到了後面那道影壁,就有兩杆兔子槍頂着,所以大喊着讓國棟狂奔。
從花牆到影壁只幾丈遠,平時也就猛跑幾步的事體,可是這條被左右兩側房子夾着的寬敞過道,現今就要被三十幾個當兵的從後面追上開槍,咋辦?
如果早跑出去,不但影壁能擋住槍子,埋伏在影壁兩側的兩杆槍還能開火掃倒一片。晚了,就差這麼幾步。
胡大套的心縮成一團,暗想,完咧,這輩子待咧,不但沒救下兄弟,還白搭進徒弟的
命。
其實,他心裏倒有兩個拼得魚死網破的念想。一是硬順着槍子逃跑,跑出一個算一個,再就是盼着兩個拿兔子槍的徒弟着槍子過來,開火堵截,可是一旦開火,他們在前面首先要被鐵砂掃中。
當初咋沒想到這事體哩?他們敢着槍子過來?胡大套不敢指望他們捨生忘死,也沒喊叫他們過來救命,跑着跑着。
“撲”地摔在地上,像折斷樣樣地沒了力氣,臭貨也被扔出老遠。
“嘭---”
“嘭---”就在他剛倒地的辰景,左右兩邊房頂上炸起兩聲悶響。悶響過後,當兵的沒了槍響,鬼哭狼嚎一片。
老六、姜兒拎了槍從房上躍下,拉起胡大套和臭貨。胡大套突然明白兩人動了地方就是念想到了這難辦的事體,心裏暗自歡喜。
可是起身的辰景,覺得身上有東西往下墜掉,低頭一看,自己的腸子了一地,不由一聲驚叫。
幾個徒弟曉得他受了傷,急得胡亂抓起血淋淋的團團,顧不上沾沒沾土往肚裏硬
,老六
了小褂幫他綁好肚子,抬起來往北跑去…***芒種這一覺睡了三天三夜。
他醒過來的辰景,眼前黑乎乎沒有一絲光亮,剛要以為正值深更半夜,猛想起以前的事體,心裏不知咋地就那麼一翻,腔子裏“撲通通”狂跳不停,總覺得不太吉利。
他不曉得睡躺了多大功夫,起身想看看外面是黑是白,肚子猛地惡響起來,憑肚裏餓得底朝天的樣樣,他覺出這一覺睡得不短,於是,強掙扎着下地,到外屋門口出一塊青磚。
院裏青藍青藍的,正是月夜。芒種把磚放回原處,摸到火鐮點着了油燈。甕裏有剩水,布袋裏有面,屋角有柴火,只是沒有青菜。芒種連鍋都沒刷往裏扔了兩瓢水,蹲下燃着灶膛裏的柴火,功夫不大,兩碗只放點鹽的麪糊糊下了肚。
芒種頓覺有了神,想出去活動活動,但不知去哪兒,一時犯了難。他想去薄荷巷看看花瓣兒,又怕被花五魁發現臭罵一通。想去寶塔衚衕找白玉蓮,又擔心兩人再破了誓言。
其實,他怕去薄荷巷,主要還是不曉得“小七寸”到底幹了啥,怕這個惡把他講了鑰匙藏處的事體賣出,如果花瓣兒曉得他默認了,這輩子還不把他恨死?芒種腦子裏揮閃不去“小七寸”欺負花瓣兒的景緻。
最後決定還是去趟薄荷巷,哪怕在門外站立片刻,也算抵消些心裏的愧歉。他怕再遇上歹人吃虧,悄悄在後背了菜刀,慢慢
出幾行青磚,從屋裏爬鑽出來,院裏的空氣清
,芒種飢饞地大
幾口,輕手輕腳出了院門。以前,芒種在這裏住的辰景。
即便夜裏出門撒的響動再輕,西邊劉家的黃狗也得有勁沒勁地叫上兩聲,當然,也有不叫的辰景,後來芒種抓住了它的習
,叫説明是前半夜,不叫就是後半夜了,劉家的黃狗沒有叫。芒種抬頭看看偏西的月亮,加緊腳步儘量靠路的右邊走,把自己藏在陰影裏。
直到橫穿過南街才讓身子見了光亮。南城門關着,他依然從東馬道往東直奔那片槐樹林,想起這片地界,芒種不由想起“小七寸”壓在襠裏物什上的攮子。
想起那幾聲鬼怪樣樣的哭笑。沒有那把攮子,他不會説出花家門鎖上的鑰匙,不會讓自己的媳婦受歹人欺負。
沒有那幾聲鬼怪樣樣的哭笑,他不會趁機逃走,揀一條活命。芒種想起來後怕,如果不是那幾聲哭笑“小七寸”返回來肯定要他的命,然後扔進河裏沖走。
這個心毒手黑的惡,絕不會幹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的蠢事。芒種使勁瞪眼往樹林裏瞅,確信沒人才跑竄起來,到了薄荷巷,他的腔子裏亂了陣腳,兩腿也沉甸甸的,望一眼空空蕩蕩的河堤,愣怔半晌,探出身子拐向正西。
芒種還沒邁動兩步,身形陡地僵硬起來,眼皮蹦跳幾下,腔子裏那顆心險些提到嗓子眼兒被牙咬住。花家的垂花碹門前兩條影子。黑的是人。白的是狗。從身板看,這個瘦瘦高高的人,正是成親的辰景攔住花轎要學戲的傻子。
這條胖胖大大的狗卻從沒見過。白狗最先看到芒種,轉身面朝東坐下,然後一動不動。傻子始終朝北站着,彷彿一尊泥塑,本沒在意十步開外的芒種。芒種和白狗相對而視。
人眼着惶惑,狗眼藏着微笑。他從未見過似笑非笑的狗,更讓他
到吃驚的是它的眼睛居然通紅,閃着咄人卻温暖的光芒。
芒種不由伸手從後背拽出那把菜刀,嗓子眼輕輕咳嗽一聲,希望能嚇走這一人一狗。白狗聽到咳嗽站立起來,邁開步子就走。狗動人動。
其實,傻子本沒看就曉得白狗挪動了身形,隨它一步步跟來。芒種手裏的菜刀有些顫動。因為這兩個活物朝東向他走來。人和狗
本沒看他和那把菜刀,徑直朝東而去。
芒種警覺地藉着月光看着傻子的臉,他的確是個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只不過衣衫有些破舊,但是裏別卡着的一把嗩吶,卻是鋥明瓦亮。芒種心裏“怦怦”跳着看兩個活物走遠,長舒一口氣,邁步到碹門前。
他以為傻子深更半夜又在碹門上放了啥不吉利的東西,扭頭往門裏望去。門扇大開,芒種一眼看到了裏面的景緻。五正三廂的房子哪裏還在?地上癱軟着的全是黑乎乎的磚瓦和糊木。芒種“刷”地冒出一身冷汗,耳朵底子裏轟響成片,一股跌坐在門檻上。
他想過去摸摸那些橫七豎八的房檁,可是不敢,心裏愧歉得就跟自己親手毀了它一樣樣,更怕裏面深埋着花瓣兒和花五魁的屍骨。
芒種心再硬也架不住這悽慘的景緻,只是不敢放聲哭,默默讓眼淚洗了自己的臉。誰點的?啥辰景着的?花瓣兒和花五魁死了還是活着?芒種探手摸摸磚瓦和糊木,都是涼涼的。他曉得這把火燒得早,也明白了自己這一覺睡得長遠。他腦子有些僵硬,但覺得這事體與“小七寸”絕對有關係,於是心裏的殺機頓起,恨不得將“小七寸”剁成泥。
他傻傻地站起身來又愣愣神,突然想起啥,返手起那把菜刀,瘋了樣樣地向寶塔衚衕狂奔。剛跑進那片讓他害怕的槐樹林,猛見一個人影急匆匆走來,嚇得不由閃在一棵樹後。
“誰?”那人還是看見了他,緊張地發問。芒種聽出那人的顫腔,心裏倒鎮定下來,從後拔出菜刀説:“你是誰?深更半夜幹啥哩?”
“是芒種不?”那人邁了步子過來“俺是你師叔。”芒種聽出李鍋沿的聲音,奇怪地問:“這麼晚你上哪兒?”李鍋沿走過來,看見他手裏的菜刀,並不在意:“跟媳婦吵咧一架,睡不着。
想到俺姨的墳頭上轉轉,俺覺得她們的冤屈快洗白咧!你咋樣?聽説花五魁把你轟出來咧?住哪兒哩?”芒種不曉得咋説,半晌,浮皮潦草地説:“哪兒不行?瞎混!”李鍋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曉得,俺現在也在晉軍裏混。原先想着把奉軍的機密供出來。
他們會把俺當回事,沒成想這幫孫子沒一個人揍(注:方言,生養的意思)的,愣拿子餅子不當乾糧。
俺也想通咧,把姨家那處房產賣給眼藥廠當倉庫,用錢置辦些行頭傢伙,俺要攛掇個李家班。
咋樣,有意不?你要把花家班的家底過來更好,自然就是二掌櫃的,也讓花五魁看看,你芒種不是孬種,離嘍他更舒坦哩!”芒種聽完一愣,壓
沒想過這種事體,一時不曉得咋應腔,有心應下,事體來得突然,沒有仔細考慮,不應,以後咋掙錢活命哩?
李鍋沿看出他的猶豫,笑道:“也不着急,三五天裏給俺信兒就成,俺這幾天正好想想是留在晉軍裏,還是乾脆專心幹回老本行去?不過也別太晚,晚嘍就怕有人把位頂咧!”***白玉蓮上着門閂,又頂住兩
木
,還是睡不着覺。三天了,芒種一直沒
面,她的心懸在冒天雲裏沒着沒落。她曉得自己為啥這麼牽掛和念想他。
自從有了一回那種事體,她曾想過遵守哭着許的誓言。可當第二回的辰景,她非但沒有忘,反而把它想得越來越重。她想把那句話和自己的身子完全分開,覺得越讓芒種舒坦,自己和他的恩情就越深。她已經離不開他,這一點早想到了卻又暗自吃驚。因為她始終把他當不成自己的男人,永遠是自己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