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我要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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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想什麼呢,這樣專心。”
“沒有。”嘉樹把信函納入袖中。
“練完功了?出了汗怎麼還站在風口上。”夜來吐吐舌頭,倚到他身側。
“那哥哥替我擋一擋。”嘉樹抬手撫摸她頭髮,心中一縷柔情搖曳難定。
“九十九種變化都記得了?”
“當然。”她拔刀演示,姿態輕盈,宛若夏晨風中的秀逸荷花。刀光光相輝映,襯着她容顏,端的明豔無雙。他意動神搖,但見人而不見刀,只得閉上眼覺。氣變化中聽她的劈、刺、挑、削,果然有練刀的天賦,但裙裾飛揚中一股不平之氣沖天而起,失之於躁。
“觀音奴練刀時一定想着那些讓你憤恨的事吧?這樣你永遠都不會懂得‘一江愁’的髓。刀客必須心如赤子,不恨不怒,無畏無懼,這樣的心融入刀法才能發揮到極至。我七歲學‘一江愁’,十七歲才懂得它的義,一招使出,好端端的人也會變得滿腔悵惘,有如江水綿綿不絕。直到二十三歲,我才做到不被‘一江愁’發出來的情控制。”夜來心裏嘀咕:你的嘴才不笨呢。
“當你做到這一點時,所學的九十九種變化還能衍生出新的變化,對敵時可以隨機而發,自由率。”
“我懂了,這九十九種變化不過是個‘藥引’而已。但是哥哥,為什麼神刀九式的名字都跟水有關係呢?”
“因為師祖他愛過一個姓水的女人。”
“噢,原來如此。”她的笑容慧黠,“難怪哥哥要到十七歲才會懂得‘一江愁’的髓。第一式‘一江愁’我已經懂了。那第二式‘一衣帶水’説的是兩個人心曲互通,卻不能夠在一起,於是乎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講的是這種傷對不對?又或者咱們師祖愛得百折不回,不管阻礙重重,隔着大江大海他也只當那水窄如衣帶。”他不住微笑。
“不是你想的這樣。‘一衣帶水’的招式很簡單,就像在畫一字,可以橫着、豎着、斜着。軌跡自何處始,自何處終,也都隨你心意。它的奧妙變化全在內力,你現在還學不了。”
“哥哥已經把九式都學會了吧。”
“神刀九式,每一式都是一個台階一種境界,一個人窮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夠全部領會和達到的。”
“有這麼玄嗎?我覺得我哥哥已經很了不起了。”她的口氣很驕傲。
他十九歲時,以一把普普通通的緬刀破了沈扶風的雙絲劍,從此名動天下。扶風,武林第一世家的當家人;雙絲,唐時鑄劍大師遺下的神兵利器,卻被他用“一衣帶水”剖成兩半,從劍尖劈至劍柄。據觀者説,那一劈真可使天地低昂,山沮喪。沈扶風自此不再用劍。
她並不知他種種事蹟,但在他心中,她的一句話便勝卻人間無數仰慕。
5“哥哥今天要做雲英面?”嘉樹翻着從藏書樓裏找出的食譜。
“你不要太興奮,乖乖坐等就可以了。”他其實很頭疼她跑到廚房來幫忙,尤其擔心她切菜,經常心不在焉切到手指。
她搶過書來看,津津有味地,“把蓮、藕、菱、芋、雞頭、百合、慈菇、荸薺和爛蒸,涼了以後在石臼中搗成細茸,加上糖、再蒸,然後再放到石臼裏搗勻,冷卻成塊以後切片。似乎很好吃,鄭文寶真是個吃家。可是哥,這做法太羅唆了。”
“好吃的當然費功夫。觀音奴,你別動刀子,幫着洗洗菜就行了。”
“哥哥又嫌棄人。其實我真的很想學做菜,以前有阿婆,現在有哥哥,但要是哥不在旁邊我怎麼辦,對着柴火糧食眼巴巴地餓死呀。”嘉樹不回答,臉上也沒有表情,夜來知道這説明他擔着心事了。
“哥哥怎麼了?你這幾天一直都不開心。”
“本來想晚一點告訴你的。觀音奴,我必須離開汴京了。”
“為什麼?”她手裏的藕掉到地上。
“我少年行走江南時,曾得到姑蘇慕容戩的照顧,現在他家中有事,我不能袖手旁觀。”
“那什麼時候走呢?”
“明天。”
“所以今天要做好東西給我吃。”她低頭洗菜,心裏忽然空蕩蕩的。
嘉樹的雲英面做得很出,兩個人吃起來卻都味同嚼蠟。
“哥哥,你還回不回來啊?”
“當然,事情完了就回來。”
“哦。”她想了想,問:“哥哥家裏還有別的人吧?你都不去看他們嗎?”他誠摯地道:“我家裏只有一個妹妹了,我無論去到哪裏,都會回來看她的。”夜來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嘉樹不懂這麼剛強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多淚水。他不知道説什麼好,只是温柔地拭去她下的每一顆淚珠。
她和淚帶笑。
“怎麼一個人太高興也會哭呢?我沒事的,哥。”
“沒事就好,我現在送你到千足寺去吧。”她的第一反應是不,然而少女眼中星子般又冷又亮的光芒很快就熄滅了。
“好的,哥哥,我就去那裏。”6耶律嘉樹出汴京三十里又折回,歸時城門已閉,而他自然如入無人之境。到她窗外,尚在凌晨,暗藍的天幕上綴着四五顆星,水濕透了他的鞋子。
秋天温淡的陽光照着她窗户,她睡眼朦朧地推開窗,見到他卻沒有歡喜動,只是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觀音奴。”她驚訝地抬頭,碰碰他發熱發燙的手,深深地氣。
“我還以為是幻覺。哥哥…為什麼要回來?”
“我不應該一個人走掉。我…很擔心你。我記得你説過想去江南,你還想去嗎?”
“和哥哥一起?”她搖頭,“我什麼事都不會,拖累到你怎麼辦?”
“你不是拖累,是我妹妹。”喜悦從她的眼睛一直漾到邊。
“那哥哥在路上一定要用力教我內功和刀法,這樣哥哥去到任何地方都不必再擔心我,而我也不用可憐巴巴地尋求和尚的庇護了。”他從未見過她長髮委地的樣子,如此嬌柔秀美,令人疼惜,然而並不是那種藤一樣攀附着樹木石壁才能生存的女子。他心裏説:“觀音奴,你這樣好強,卻不知道我願意保護你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