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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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是多麼想拉着你父親的手離開這座宮廷,離開這權利爭奪不止不休的漩渦,讓他伴着我們遍走天涯,四海逍遙。
可是縱使我再想,我卻也不能做。
因為你的父親不是平凡人,他是齊國的豫侯,是天下第一公子,是將來或可問鼎九州的孤寡帝王。
他有情,情卻不能長,更不能因此去牽絆他。我若愛他,只能成全他。
我望着無顏愣愣出神,手指撫摸上他的臉,捲袖輕輕擦去了他滿臉的雨水。
眼前那雙鳳眸漂亮得似秋水橫漾,燭火下光澤淺淺,即便夾帶了些許憂愁傷,但顧盼之際那墨瞳裏的神采依舊能攝人心魂,叫人為之心儀心顫、心動不已。
可惜,過了明,我大概就再看不到了。
“想什麼?”他俯面温柔地吻着我的額角,低聲問道。
“想你來作甚麼。”我輕輕一笑,將問題拋回給他。
他道:“我想你,想得發狂發瘋,於是便來了。”這原因多好聽,多自然,多光明正大,多情深不倦,好似我這裏是他的偏宮,他要來便來,要走便走。他明要成婚了,成婚之前念起舊人了,便來看上一看。無顏無顏,若是以後你想我了,卻再也找不到我了,怎麼辦?
那時,你怕會懊悔得哭的。
可我不要。你是英雄,今生無論為誰,都不能淚。
心裏痛楚不堪,我卻依然微笑,側臉靠在他的口,什麼話也不説。
“今夜,可以陪着我嗎?”他的聲音有些顫微。
我不做聲,只是愈發抱緊了他,讓自己身上的温度去温暖他在雨中淋濕透涼的身子。
明你就娶了,明我就要走了,既是如此,那麼請容我自私一回,今夜我不想放開你,好不好?
天知道,我有多捨不得眼前這個男人。
愛他至深,卻因此不得不離開他。
他陡地將我橫抱而起,快步走去軟塌,雙雙躺下。寬長的袍袖飛揚起來時,掌風所及處,一殿燈火盡滅。
黑暗中,他伸手撫摸着我的發,柔聲道:“我的丫頭,過了明就十九了。”我依在他的懷中,默然不語。只是心中卻倏然記起來,過去的十八年,世人離我而去者眾,分別分散分離分開不知幾何,唯有眼前此人,卻是完完整整伴了我十八年之久。乍有一當真絕然離開,我能受得了麼?
“不能…”我自言自語,恍惚一笑。
他聞言低低嘆了一聲,想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安道:“不怕,有我,我永遠都在。”不,那時你將不在。
我抬起臉,輕輕靠近他的,吻住了那最後一絲獨屬於我的刻骨柔情-這清晨,雨停歇了。
大婚諸事繁瑣,無顏一早便要離開。深夜他睡後,我貪戀着凝望他的面龐一夜無眠,直到他輕輕下榻悄然離去時,我卻下意識地伸手攢住他的衣袂,緊緊地,不放。
我閉着眼,裝睡得正深。
他站在塌前怔立許久,而後終是俯身靠着我耳邊輕輕道:“你放心。”我早知這般小伎倆瞞不了他,聞言只得鬆手,側過身,背對着他:“你走吧。”他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邁步離開。
腳步聲沉重,沉重得宛若腳下繫了千斤之石。
“夷光,今晚你…”走了幾步,他又停下,語氣躊躇愧疚。
“今晚我要解藥。”他默然。
我將臉蒙在錦被中,淡淡笑道:“二哥可知,夷光是如此怕死啊。”腳步聲再起,匆匆離去,再未遲疑半分。
心傷,一瞬被狠狠割碎。
他這一去,便再無回頭的可能-我躺在榻上一未動,爰姑掀了重重帷帳悄悄進來看了我好幾次,每每靜立半響後,又悄悄地走了。
窗扇關得一定很緊,殿外笙管鐘鼓陣陣齊鳴,九曲,九歇,九響,九奏,隆重歡喜的樂聲雖聽得清晰明白,卻明顯地悶下去好幾個音節。
聽着遠處傳來的樂聲,我心中暗自算着大婚的進程:賓,大禮,謁見王上,午朝受百官祝賀,參拜祖先…心一點點地下沉,直到最後時分,心沉落無影,唯餘滿的空寥,寂寞和孤單重重包圍着我,直把那抹深沉的悲傷也去不見。
腦子裏默唸着他的名字,一次一次,回憶着與他的過往,一點一滴,要充實口的空寂時,卻不妨那疼痛酸苦的覺又再次襲上思緒,壓得我躲在被中瑟瑟發抖、淚滿面。
終於,周圍似慢慢安靜下來了。
而我也在被中哭得昏睡過去。
不知多久後,帷帳外傳來秦不思和爰姑的對答聲。
“怎麼辦?那邊晚宴非得要等公主去才能開始。”秦不思的語氣看起來是急得跳腳的煩躁。
爰姑低聲痛責:“公子糊塗,豈能答應這般要求?若要公主去,讓公主親眼看着他和別人喜結連理,豈非是要拿刀子割她的心?”秦不思道:“可諸國國君和使臣都等着呢,南梁舊臣也都看着呢。明姬公主宴上當眾提的請求,今這般情況,公子也不好斷然回絕。爰姑,你得為我想個法子,這可如何是好?”爰姑連連嘆氣,不再出聲,顯是也無法。
我冷冷一笑。而後使勁搖搖頭,伸手用力了腦袋,神思清醒後便立即下了塌,朝外面兩人喚道:“總管莫急。爰姑,準備宮裝,本宮前去赴宴,絕不讓東齊在今大失顏面於天下便是。”---------------------------刪了最後一段,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