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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奪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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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深,寒雨淅淅,風疏疏。

酉時有侍衞送晚膳過來,純酒佳餚,依然是齊國的食物。和無顏略略用過後,我攆了他去外帳看書,又託侍衞送來大桶的熱水,在裏帳多燃了兩個暖爐。水氣茵氲,霧氣繚繞,洗去了一身烽煙沾染的疲憊和發燒出的汗水後,着新衣時,我頓覺神清氣,一番沐浴,周身自愜意舒達。

甩甩濕漉漉的長髮,我拿着錦巾稍稍擦拭,回眸看着案上銅鏡時,淡黃光影映着燭光,清晰地照出站在我身後,斜身倚在屏風旁看着我笑意不絕的雪衣男子。一雙鳳眸點墨深深,笑顏如玉,十足風優雅的魅惑下,有絲絲沉浮的氣和放蕩在他嘴角緩緩綻開。

我的臉猛然紅透,忍不住瞪眼瞅着鏡中的人:“看多久了?”無顏轉了眸子瞥瞥手上的書簡,不懷好意地笑:“我一直在看。”

“什麼?”我驚得差點掀了桌子。

無顏勾,長眉斜斜入鬢,偏偏臉上的微笑依然動人無辜:“作甚麼要惱?我是説,我一直在看手上這卷竹簡。”喉間一哽,我噎了半天,方咬牙怒道:“狂徒!”他大笑,扔了手上的竹簡走過來,雙臂自身後緊緊環住我的身子,面頰貼至我臉側,低聲:“我不怎麼你,反倒是狂徒。這樣,”他的聲音軟軟沉沉,手指放肆地遊移在我的身上,薄沿着我的耳畔輕輕滑動,直至觸上我的耳垂,張口含住後,他才呢喃道,“這樣,才是輕狂。”我渾身顫了一下,忙扳開他的手臂掙起身,踢他一腳,恨道:“風!”無顏也不反駁,只看着我輕輕微笑。雪錦寥寥,銀髮垂垂,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裏,鳳眸輕睨,一個微笑,便似月明獨照蒼天,炫目得讓萬千星輝皆無

我的心撲通跳了跳,酥□癢,沉沉浮浮,飄蕩起落間,既見甜,又見忐忑。這覺宛若情竇初開,莫名得讓我害怕而又心虛。我移開眸子不敢再瞧他,隨手拿起一件軟裘裹在身上,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書簡,繞過屏風走出了裏帳。

外帳燭火晃動,光線明暗伏蕩,暈暈渲開。

我剛在軟塌坐定執着那捲竹簡要讀時,無顏走出來,身披玄斗篷,頭戴斗笠,竟是掀了簾帳就要出去。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行至簾前他突地回頭,望向我:“要不要一起?”

“作甚麼?”

“去穆侯那裏。”是啊,我心中一動,想起晉穆明就該回安城了,離別道聲珍重該是必要。只不過…我皺眉,看看帳外夜,猶豫:“這麼晚了?”他勾笑,聲不動:“晚了才有好戲看。”我眨眨眼,不明白:“什麼好戲?”他走來伸臂抱住我,拉開斗篷罩住我的身子:“去了不就知道了。”言罷,不待我再開口,人已隨着他的身影忽閃出去。斗篷在身,雨水敲打不覺濕,帳外似有些冷,我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的,貪戀他身上的温暖。

片刻後,斗篷自頭上掀開,無顏放開我,笑意輕輕:“丫頭,到了。”我轉眸時,無顏抬手開中軍行轅的簾帳,拉着我走了進去-所謂戲,並非人多熱鬧就是好,平常三人,亦可成戲。尤其是當你想也想不到的三人驟然聚集一起出現在你眼前時,這戲,就再不能簡單稱之為“戲”而是另藏奧妙的玄機莫測了。

入帳後,無顏鬆開我的手。

我站在帳口,看着原本已在帳中的三人,心中微驚。

晉穆並不在帳裏。帥案前直直站着兩名身着鎧甲的將軍,一個,居然是被晉穆派出阻截楓三、本該在安城的大將墨武。還有一個,看上去雖不眼,卻也不眼生,我多瞥了幾眼,神思一動,想起那次夜覽大婚之在晉廷領着我繞圈子的錦衣侍衞,不由得冷笑出聲,盯着他。

那侍衞見我入帳,嘴角不留痕跡地微微動,眸光在我身上略一停留,而後瞥開。

我哼了哼,也不再理他,走去無顏身旁坐下。

而第三個人…

此刻正坐在我對面椅中。

的藍衣刀客,如今身着一襲光華斐然深藍錦袍,纏同玉錦帶,髮束銀冠,面龐冷俊,揚眉飛眸間的氣度風範與初見之時不可同而語。唯一沒變的,只有他左手依舊執着的那柄破舊的思桓刀。

聶荊凝眸看了看我,目光深邃,黯淡間幽幽不明其所想。我抿抿,想起北上晉國的途間那個我一眼便能看穿他心思的刀客,悄薔了口氣。

他的眸微微一動,角揚了揚,笑意自嘲。不語。

“你怎麼來了?”我問他。

聶荊笑,看了眼我身邊的無顏:“我怎麼不能來?”我蹙眉,奇怪:“你不是要和南宮成親?”

“婚禮昨晚已結束了。”他答,聲音硬硬的似不覺情。然而在那略微不自然的瞥眸間,自他瀲澈的目中輕輕散開的還是出了他此時內心的情意和羞赧。

我了悟點頭,和無顏對視一眼,忍不住微笑。

南宮似水,他是冷石。一生一世,水容石,不為纏繞和侵蝕,只為他的堅硬冷漠和化解他的稜角鋒芒。漸漸廝磨,漸漸習慣,漸漸情深不離。這樣的兩人,是絕配,也總歸會幸福。

我想着,不知怎麼忽然想起自己和無顏的將來,驀然間,心口隱隱痠痛,湧上一陣讓人窒息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