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而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噎了噎,面龐一紅,輕聲道:“我…我就不回你的帥帳了。夜覽今不在營中,我去他帳中休息。你和無顏商量好事情後,你讓他,他…”晉穆笑,慢慢地拿開我扯在他衣袖上的手指,瞭然道:“我知道。你先休息,事情談完後,我讓他去找你。”我彎了彎角,眼中卻漸漸濕潤。想説謝謝,但似乎對他而言太過言浮於事。想説抱歉,但似乎對他而言又太過微不足道。
我在沉時,不知覺中那金衣已飄去,轉瞬不見其影。
我站在原地,抬眼看着夜空,輕輕吐出一口氣,心中有大石驟然離開,又有什麼驟然失,心絃顫了顫,瑟瑟有音,卻不成音。這一刻,風捲衣袍,山上冷氣鑽骨,分明是寒到徹底,我卻覺不到絲毫涼意。
這個人,無論幾生幾世,幾命幾死,我已註定欠他,欠他,欠他…
無顏,你可知,他晉穆不捨的,其實並不是虎符,不是城池,更不是天下。與君謀事,自有君道-————————————————夜覽的營帳在晉穆帥營之側。
他二人謀事良久,凌晨時分,當我躺在榻上寐睡昏昏時,這才在依稀聽到了有人掀簾入帳的聲響。輕微悄然的腳步聲止於塌側,我動了一下,睜開眼,卻沒轉身去瞧他。
他默立那裏,許久沒動靜。
遲遲等待,一片安靜中,眼簾不由自主地下垂,我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不知何時他上了塌,勾了手臂將我和錦被一起納入懷中,緊緊地抱住,緊緊地收縮。那雙胳膊勒得我的身子生生地疼,我鼻中酸澀,心中狠狠一動,忍不住轉身猛地抱住了他,將臉藏在他懷抱的最深處。
他不説話。
我也不作聲,只附耳貼着他的膛,失神聽着他的續,彷彿這樣就能聽清他沒有自口中道出的千言萬語。
彼時有霞光映上營帳,眼前明亮,他身上的衣料雪嵌金絲,一縷一縷湛着熠然耀眼的光芒,我看得久了,眼睛便開始痛。
“累麼?”我輕聲問他。一夜未睡,一夜鬥智,一夜傷神,他一定累了。
可是他搖頭,低聲笑:“一點也不累。”的聲音中帶着點點暗淡的沙啞,分明是累極,卻還硬撐。
我想了想,伸手自懷中拿出方才為晉穆找紗布裹傷時帶出的藥瓶,倒了一粒藥喂至他邊,較真道:“你身上的內傷還沒好,前天夜裏抱着我走了那麼長的路,今天又沒休息,一定累壞了。”他不問緣由,張嘴咬過藥丸,嚼下,微笑不語。
“你當真能五奪下楚丘?”我不放心地問。
他挑眉,垂眸看我:“怎麼,你不信?”
“不是,我信,”我搖頭,道出疑慮,“可你不是説凡羽若不出楚丘,晉穆定不能奈他如何麼?”
“那就讓他出楚丘。”
“你想到辦法了?”他笑着點頭,眉宇驕傲非常:“自然。”我心念一閃,不垂下眼簾,淡聲道:“這麼説他答應你吊件了?”抱着我的胳膊僵了一下,而後更用力地纏住我。他低了腦袋,將微涼的下巴抵上我的發,慢慢地。
“丫頭,我累了。”我怔然,反應半天,抬眸時,他已合了眼,臉上睡意深深。
遲疑一下,我伸出手指,緩緩撫上他的臉頰。
即便那玉般俊美的面龐上倦隱現,眼前容顏依然風無雙。白髮欺霜,披散在枕,狹長漂亮的鳳眸緊緊閉着,長眉飛揚,斜斜入鬢,他勾了角,睡中亦不忘面上含笑。
我抿了抿,忍不住彎起了眼眸,凝神看着他…
良人。
衞侯。
三年前及笄時他問的話,那時我卻不知原來命中的衞侯就是眼前那個紫衣倜儻的少年。
我失了會神,微微撐起身子,低頭吻上他笑得得意的角。
輕輕一點。
離開-一連兩按兵不動。晉穆和無顏都不着急,我即便心中連坐着喝口茶的耐心也沒了,卻也故作着鎮定冷靜,冷眼看着那似在一夜間由敵化友的二人天天對着短短三尺之長的棋局,言笑自如,淡定自若,不斷地廝磨耗費着為時並不長的五之諾。
一又黃昏,北風獵獵,晚夕照山,餘暉嫣然似血染。
午後晉穆帶人出去察看地勢,至掌燈時分仍未回。我和無顏在中軍行轅邊下棋邊等,眼看天將黑,我忍不住,扔了手中的棋子,問無顏:“你説的五拿下楚丘,今天一過去,可就剩兩天了!”無顏微笑,悠然落下一子,漫不經心地敷衍:“我知道,知道。”我瞪眼。
他見我久久不擲子,彷彿這時才記起抬頭看了看我,眼見我的神後,他重重咳嗽兩下,整了整面容,裝嚴肅:“急什麼?這不事情正按計劃進行着麼。”我眨了眨眼,好奇:“什麼計劃?”無顏不動聲,邊笑意淺淺:“記得今天是什麼子麼?”我想了想,腦中有念光一閃,頓時了悟過來。心中雖了悟,我依然皺了皺眉,故作茫然搖搖頭。
“笨!”他伸手敲我的腦袋,無奈地笑,“今天是聶荊和南宮大婚的子。”我點點頭,恍然大悟的模樣:“對。今天是他們成親的子。可是,那又如何?”無顏瞪眼:“丫頭是真傻了,還是嚇我?”我抿嘴笑。
無顏隨手甩了棋子,雪袖上揚,扣好的手指正待又要打上我的額角時,我笑嘻嘻抓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但你説過楚桓已封鎖了邯鄲一切消息,凡羽應該不可能知道南宮成親的事。”無顏挑了眸子,眼底譎深深:“楚桓可封鎖,亦有人可透漏。”我徹底明白過來,笑道:“原來你所説的引凡羽出楚丘就是這計!”無顏輕聲笑,反手握住我的指尖,拉着我坐到他身邊。
營帳外號角聲急,整兵列甲的傳令響應不絕,我心神一動,騰地站起身,緊張:“這麼説下午晉穆出去察看地勢不是真的,而是去遣兵調將了!”無顏點頭,面平靜淡然:“對。下午已有四萬晉軍繞過了楚丘阻在凡羽碟騎之後。”
“四萬?”我蹙眉,想不明白,“可是凡羽碟騎有十五萬,還有楚丘城的五萬守軍。這麼懸殊的對比,晉軍如何製得了楚軍?”無顏不以為然:“用盡地勢之宜,四萬可抵四十萬。何況這四萬不是用來作戰的,只是用來牽制的。凡羽若出楚丘,不會直走後方奔馳邯鄲。”
“那…”我詫異正要問時,無顏卻出聲打斷:“聽聽外面的聲響,這次出發的,才是要和楚軍硬碰硬的軍隊。”我聞言眸間一亮,趕緊跑至營帳口掀了帳簾往外看。中軍依然安穩如常,只是駐紮在山的左右兩翼軍隊皆已出動,烽火光亮,黑煙繚繞,赤紅的火焰耀着將士們身着碟甲,烏泱泱中凝着一抹詭異的墨鮮豔。鮮豔漫山,剎那成了深重翻滾的水,雖聲勢發,卻有條不紊地似濤洶湧卷下山。
千面旌旗隨風搖,一晃金芒刺眼,“穆”字映天際,蒼穹暗下,夜卻遲遲不能現。
我落下帳簾,轉頭看無顏,想起晉穆離開軍營時的裝束不着急:“他走時未裝盔甲,就這麼一襲刀劍不能擋的錦袍上戰場,如何好?”無顏眸淡淡,指尖摩娑着掌中棋子,對着我温然笑:“莫急。他馬上就會回來的。”
“馬上?”我狐疑。
一語既落,身後的簾帳就陡然被人掀起。
我回頭,卻看到一身金衣的晉穆正站在那裏。
“真的回來了?”我喃喃,有點懵。
晉穆拿下面具,亮亮的眸子輕輕一揚,微笑:“我回來換戰衣麼。”我面龐紅了紅,果然,這兩人掐指一算便可知我心,心思細密厲害得讓人畏懼也讓人惱-晉穆去裏帳換了金盔甲出來,戴上面具,眸光一瞥掠過我的臉,即而又看向無顏,鼻中似微微一哼,言道:“但願你和凡羽六年的戰不是白打的,若估算錯了他的心思,我那四萬兵馬獨在後方受圍遭殲的話…”話未完,他頓了聲,明朗的眸間劃過一道狠絕的厲。
無顏起身,展了眉,鳳眸飛揚:“若是那樣,我一人在你萬人的軍中,到時想逃也沒處逃,任憑穆侯發落。”晉穆目光一閃,立即轉身離去。
我看着那不斷晃盪的帳簾,愣了會神,忽道:“他臂上有傷不能用力,夜覽不在,墨武不在,你有內傷不能上戰場,我…”無顏嘆氣,道:“你去吧。”我轉過身看着他,不安:“我們欠他的。”
“我知道。所以你要去我不會攔,”無顏走過來,抬手了我的鬢角,垂眸看着我,目深深,“不過我這次不在你身邊,自己要小心。”我揚眉,得意:“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你還不放心?”無顏點頭,承認不諱:“可卻是第一次我不在你身邊,的確不太放心。”
“蔡丘最後一戰你也不在我身邊。”我撇撇,不滿他的説辭。
他又嘆氣,搖頭道:“不,丫頭,那次我在。”我抬頭看着他,失了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