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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帝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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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覽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笑:“你莫懷疑穆留你在中軍行轅的意圖,這裏四周皆是他的親軍在守衞,比世上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百倍。要知道經過楚丘那件事後,他擔心你的安危已擔心得近乎杯弓蛇影的錯亂了!”我怔住,夜覽卻眨眨眼,若無其事地抬手起簾帳,離開-是夜輾轉反側。帳外士兵巡邏的步伐聲巋然有力,遠方哨兵的笛鳴聲起起落落,即使我閉了眼,心緒卻還是隨着帳外隨意一絲細微的繞耳聲響而亂個不停。一路風塵,身體早已疲憊,腦間也睏乏不堪,但偏偏就是睡不着。

一時彷彿是在想夜覽的話,一時又彷彿什麼都不想,耳邊唯迴盪着那人在臨行前夜輕輕道出的那句話。

“縱若天下傾歌,亦不及你我攜手。”我突然笑了笑,收回所有的胡思亂想,心中煩亂陡然不見,片刻後便定神睡去。

縱若天下傾歌,亦不及你我攜手…

他説的,不會放手。

於是睡中猶不忘彎,一覺夢好-——————————————————————————————————————-醒來,帳外天已亮。

眸雖睜開,滿目仍惺忪。朦朧中依稀聞到枕邊傳來的淡淡幽香,我轉眸,意外地看到塌側花瓶中斜着幾株白梅。雪瓣淡黃蕊,葉葉凝,風神俗。

他回來過?

腦中念光一閃,我正待坐起時,手邊碰到了一抹。低眸,只見一件嶄新的銀貂絨裘被我按在指下,旁有卷,我捏指拿起,眸光匆匆掃過。

“我去帝丘城辦事,午後回來。北國天冷,換裘衣禦寒。山間白梅開得正好,隨便折了幾枝,你替我養着。”字跡雋永遒勁,好看得讓人生羨。

書不想也知是誰留下的,我微微失神,一瞬間恍惚忘記了昨夜做過什麼夢-洗漱後,綰髮攏了高髻,束上紫帶。我坐在塌邊想了半天,終還是下了身上衣裳,換上那件銀貂裘。裘衣輕軟綿柔,銀的絨蹭在頸邊,很是温暖。

拿清水灌入花瓶,信手擺了一下那幾枝白梅,我抿抿,認真端詳片刻,踱步走出裏帳。

外帳的桌上擺有各點心,另有暖爐熱着瓷壺,壺嘴熱霧繞騰,滿帳皆彌散着鮮靈甘純的茶香。我心中説不出地一暖,忍不住微微一笑,前去桌邊喝了杯熱茶,吃了幾口點心,而後轉眸仔細打量了一下中軍行轅的佈置。

昨晚太累,腦子也亂,並不曾來得及看看晉穆的行轅是何模樣。如今趁他未回,我倒是可以藉機好好觀摩一下,看看這個統領着兇悍天下晉師的穆侯營帳該是如何的與眾不同。

帳側是大幅地圖,圖繪五國。環帳將軍椅若干,中有令案、帥座,案上有如山竹簡,成堆的錦,案側放着元帥所有的帥印和金箭。我眉,心道:他倒放心,竟把這帥印和令箭就這麼放在這裏,也不怕被人偷去。後轉念一想,這帳外侍衞環繞,能入此帳的不過只有他和夜覽,然後,還有我。他的放心與不放心,到頭來不過是隻對我而言。

我咬了,垂眸思了再思,還是忍住想要去書案旁看看那些卷的衝動,轉身,掀開簾帳走出了行轅。

帳外陽光正好,蒼穹寥廓,天宇藍得澄澈,萬里不見雲飛。中軍將士們此時正在排陣練,呼喝聲中,冬風止而暖生。北國男子的面龐素來豪氣獷,麥的肌膚映在熠然的陽光下,那生硬剛毅的五官彷彿是自刀劈斧削下磨礪而出,有朝氣,亦有令人不戰而駭的鋒鋭肅殺的勇猛。

我嘆口氣,收了眼光,正要離開時,卻被帳旁守候的侍衞橫臂攔住。

“公子想要去哪?”那侍衞見我橫眸過去,忙低了腦袋,恭聲問出。

我憋住氣,笑:“這個你也要管?”侍衞抬頭,雖神有些不安,但仍堅持道:“侯爺有命讓屬下等保護公子的安全,所以…公子還是不要離開行轅的好。帝丘位在晉楚界,這裏來往的人三教九複雜得很,公子還是待在帳中比較穩妥。”

“意思是我除了行轅外,哪都去不得?”我心念一動,面寒了寒,聲音也冷下來。

那侍衞點頭,紅着臉,定聲:“是!”我彎,側了眸,笑意柔和:“如果我偏要出去呢?”侍衞看着我,怔了怔,眸忽地莫名一慌,垂了眼睛不敢再看我,口中念道:“請公子不要讓屬下為難。”

“就去山坡上看看,走走,也不行?”

“不行!”侍衞一口拒絕,想想又補充了句,“山坡那裏賊人出沒尤其多。而且我軍現在駐紮這裏,楚軍派來的細作層出不窮。公子還是回帳吧!”

“你!”我恨聲,心中雖惱火,但也知他不過就是聽人命令、作不得主的侍衞。於是只得咬咬牙壓下不快,甩袖回頭時,臉上看似依然笑得恣意無謂,心中卻一陣陣地寒,默道:晉穆啊晉穆,你莫不是想把我當作了籠中的金絲雀?只能讓你看着,陪在你身邊,卻再也沒了自由?

口氣,角笑意漸漸發涼。

“等等!”身後有人喊住我,笑聲清徐,是夜覽。

我停住,轉身看着他,撇,沒好氣:“怎麼?”夜覽笑,上前拉着我便往外走:“要出去走走是麼?我帶你去。”侍衞看着着急,身子一閃又要擋:“駙馬!”夜覽不語,笑看着他時,眸間微微一暗,神淡而漠然。

侍衞噤聲垂頭,退至一旁,任由夜覽拉着我走出了行轅之外-片刻後,山間。夜覽帶我來的地方是一處斜坡,站在高處剛好能看到自山下入軍營的那條唯一的路。腳下是處空地,四周枯草芥芥,荒蕪蕭條的景象中,偏偏有幾株粉的櫻草盛放嫣然。

我坐在大石上,抬頭看天,笑道:“果然還是帳外的空氣舒,帳外奠空也格外地寬廣。”夜覽笑,不説話。

我低頭看了看靜靜站在石邊的他,心中一動,裝作不在意地輕聲問道:“你們昨夜議事到很晚?”夜覽點頭,答話時清俊的容顏間隱起倦:“至卯時方歇。”

“事情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穆下了命令,明早巳時時分便會集兵揮師南下。”

“走水路?”

“不,繞道楚丘,先至曲、城濮。而後自西往東,自北向南。”我抿了,沉一番方道:“楚丘有重兵,他們總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借道南下,去對抗他們的軍隊吧?”夜覽凝了眸,抬頭看我:“所以説明晚將有惡戰。”我想了想,突然有點不放心:“晉穆他昨夜一夜沒睡,今天又去帝丘城辦事,如果明天又要進兵南下,想來今晚還得和諸位將軍商量一宿的作戰計劃吧…那,他不是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了?”夜覽揚眉,不答反問,道:“你開始關心他了?”我面一紅,忙搖頭,眸光瞥過一旁,硬是毫不在乎的模樣:“沒有!我只是擔心戰事而已,明晚將是你們援軍助齊的第一戰,能勝,不能敗,否則士氣一定會受影響。”見我説得正經,夜覽忍笑,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故作寬的神:“你放心,穆打戰從未敗過。”我挑挑眉,咬住,不做聲-兩人相顧無言,沉默半天,夜覽雙眸一睨,看着我,忽道:“這帝丘你來過吧?”我怔然,眸光動了動,神一黯,依然不語。

“八年前的九月初秋,夏齊兩國君王應晉國襄公之邀帶各國的公子來帝丘狩獵,夷光你那時有沒有跟隨莊公來此?”夜覽不放棄,繼續問。

我垂眸笑了笑,跳下大石,拍拍手掌,道:“怎麼,意公子,你要找人回憶往事了?”夜覽低聲笑,眸清冷,光華淡淡:“你當時是扮作無蘇的小伴讀吧?和今天一樣,也是裝着一身銀衣裳,對不對?”我彎了彎角,卻笑不出來:“你怎麼知道?”夜覽嘆氣,眼角瞅着東面高山上的一處地方,他用手指了指,笑道:“那處懸崖你還記得麼?”我面陡然一白,轉過頭,不敢看他指的方向:“不記得,不記得,都不記得了!你不要再問了!”夜覽笑着用手按了按我的肩,清冽的聲音微含暖意:“其實我也不記得了,記得那件事的,是穆。”

“他?”我驚了驚,回眸瞪眼望着夜覽,結舌,“他…他那個時候也在?”夜覽莞爾,勾了:“他是晉國的公子。那次三國相聚既是晉為東主國,他怎能不在?”

“他那時就認識我?”我恍了恍神,心中驟然一陣慌亂。

夜覽不置可否,只問道:“如果不認識你,他還記得你穿什麼顏的衣裳?”我惘然,突地一個失神,腦中念光一閃,開始意識到什麼:“這麼説,那次我自懸崖掉下去時,他也在那裏?”夜覽笑,柔聲問:“你説呢?”我愣住,搖搖頭,茫然呢喃:“我不知道。我那時誰也不認得,那眾公子獵時,王叔也許了我偷偷騎馬跟來。我只記得那懸崖上有隻小鹿,有人要它,我不忍心便撲過去救。後來見那箭要向我,我為了躲開,就跌下懸崖了。崖下有深潭…那時…那時湑君也被王叔帶來狩獵,他跟在我身旁,是他跳下來救了我…”説到這,我驀地一蹙眉,眸光一亮,看向夜覽,“莫非,那隻向我的箭來自晉穆?”夜覽呆了呆,陡地神一變,拿手敲上我的腦袋,詳怒道:“虧你想的出來!那拿箭你的是梁國來晉的質子,汶君。”我恍然,明白過來,悻悻道:“原來我的仇人是他!怎麼後來沒人告訴我?”夜覽雙眉一斜,冷淡:“因為大家都以為是湑君救了你。都是梁國的公子,一個傷,一個救,況且你除了發燒病了兩外,大人們都以為沒什麼好追究的。其實不是沒人告訴你,而是聽説是你自己醒過來後,什麼都不問,只知整天和湑君玩在了一處,親暱得很!”這話的語氣有點不對,似不屑,又似抱不平。

我側眸,赧然一笑,雖是前塵往事,卻也不好意思:“那是湑君救了我啊,我他不應該麼?”

“你怎就認定是他救了你?”夜覽掀眉,有些莫名其妙的惱火。

“那掉入深潭後,救我的人穿白的衣服。”夜覽噎了一下,瞪眼:“就一件白衣服,你就認定了是他?”

“我被他救上岸後,朦朧中有人在吹笛。笛聲好聽極了,像是天籟仙樂。”

“那個時候他的笛聲好聽?”夜覽眉,臉突然有些古怪,想了半天,他忽然點點頭,肯定道,“你那時太小,不會欣賞。”我擰了眉,冷冷看着他。

夜覽收拾一下神,咳了咳嗓子,再問我:“就憑那笛聲,你認定是湑君?”

“爰姑説她找到我時,看到那個陪在我身邊的人是湑君。”夜覽笑,忽地沉默了,也不再問,而是看着山下。

我抬了眸,盯着他,奇怪:“你問來問去,莫不是要告訴我當救我的人不是湑君?”夜覽點頭:“的確不是他。”我狐疑,眸光微動:“那是誰?”夜覽輕輕一笑,揚袖伸出手指,指着山下:“是他!”我順着他指的方向回眸望去,但見遠處煙塵四起,有數十匹駿馬奔馳,鐵蹄踏翻,威風凜凜中煞氣十足。而那縱馬馳在最前面的,是一襲黑袍寡然,長髮飛揚的鬼麪人。

我愣了愣,囁嚅:“你開什麼玩笑?”夜覽默,半天后才答:“這不是玩笑。當年救你的,確實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