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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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賊,你們看清楚了,此乃何人?”將軍的彎刀高高舉起,刀鋒抵住了衝羽的下顎時,一絲猩紅沿着鋒刃緩緩落。
楚軍眾將士皆怔。倒冷氣的聲音一時蓋過了刀劍器具相觸的擊響,彷彿颶風蕭瑟吹過,捲走了所有人的思緒,也順帶空了兩軍對敵時的緊張氣。
諸人驚呆。
將死卻從容,衝羽倒是笑得淡定,只是偶爾抬眼看他的屬下從僚時,眸底閃過了一絲比死還要難忍的痛恨和羞惱來。
那一刻我的心隱隱一動,雖久經沙場殺戮的殘酷,卻也於心不忍。
於是我斂了眼簾,不再去看。
豈知閉目的剎那,局中形勢頓變。當我隨着眾人的驚呼睜眼時,只見綁住衝羽碟鏈不知何時已斷裂,半空中有深藍衣影抱着身着黑衣玄甲的衝羽飛身離開,眨眼的功夫,便不知其蹤。
救下衝羽的人是誰對我而言是再明瞭不過。我苦笑搖頭,趁楚軍還恍惚不知神思所在時大呼道:“楚帥已臨陣而逃!鍾城失守!”一呼過後,百聲回應。鍾城百姓們歡呼雀躍,紛紛朝城門擠來。騎兵衝上前,長刀過去,鋒芒三尺外得軍心渙散的楚軍節節敗退,直至人亡,直至棄戈,直至逃命,直至我們的長纓挑開了城門上碟栓,讓城外的齊軍鐵騎依次踏入城樓穹頂下的闊道。
彼時,一抹亮白劃開墨沉天際,東方雲破,晨曦初現,朝霞的彩穿透烏雲的細縫,光華雖瞢,然悠遠彌嫣。
自王叔殯天后,五五夜,這是第一束映照上齊國大地的霞光。
我微微抬了臉,任淺紅霞落眼底,半天,才輕輕吐出一口氣-無顏計劃中的兩之戰遠非結束於城門大開。駐守鍾城的楚軍逾十五萬,眾將士浴血奮殺,不過才稍減了一個楚軍零頭也不到的數字而已。十餘萬楚軍連夜撤離鍾城向西北逃竄,而無顏膽子着實大,竟只領了為數一千的騎兵去追趕。
茫茫蒼野,冰雪之地,縱使照當頭,寒氣依然凍人三分。
長風橫掃,一路縱馬奔馳,沿途虜殺散逃在外的楚軍不計其數。分明敵我兵力對比懸殊,但楚軍不知是被鍾城夜戰的突襲駭得心驚膽戰了,還是畏懼面對楚軍向來是戰無不克的豫侯威名,到最後竟是無顏一路追趕,他們一路逃跑,聞馬蹄聲而避退三舍,見篝火起而上馬疾馳。
如此一追一逃,整整一一夜未歇,直到過了西地蘭考,徹底將這一撥楚軍趕出了齊國境內後,無顏才揮師停下,在平原野地命騎兵將士們暫歇一會。
我“借”的這個身份很不幸地恰好也是騎兵之一,跟着他跑了一一夜,渾身累得不象話。見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休憩後,忙跳下馬就近尋了一處湖泊,洗過手,拿出隨身帶的那點乾糧,小心辧開了入嘴中。
餓了不知多久,這時吃什麼都是香的。我吃一口,笑一聲,心底滿足時,不由得隨意倒在了身後大石上,抱着腦袋看天空。
天氣很好,碧空如洗,純淨透徹的藍,像玉瓷般滑溜靜謐。依稀幾隻大雁飛過,不留痕,但在看的人眼中留下了驚鴻一瞥的景。
陽光很暖,曬得人昏昏睡。
也是,我都兩兩夜不休不眠了…
微微眯了眼,找到了藉口後,便開始心安理得地想睡會。
眼睛剛閉上的剎那,一抹陰影映上臉龐。
我側過身,以為是哪個也到湖邊來洗手的士兵,便展了衣袖遮住臉,繼續睡-“豫侯!”有腳步聲匆匆過來,喊出的稱呼讓我嚇了一跳。
原來那人是無顏。
我猶豫了半天,想起自己之前對他承諾過不跟來攻打鐘城的事,一時心裏慌亂怕他責怪,便索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裝睡不醒的模樣。
他靜默了一會,許久後才低聲問來人:“何事?”
“時辰到了,該啓程了。”有人答。
“你帶着他們先走。”嗓音輕淡,有些啞,該是疲憊所致。
我心中微微一痛,情不自挑了挑眉。
腦袋上方傳來一聲輕笑聲,然後良久又沒人説話。
“那這位兄弟…”來找無顏的人動了動腳步,似要上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