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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一種奇妙的動物。”方恨少又開始説他的“高見”他身旁總是有一干“忠心耿耿”的聽眾,例如一向聽得耳朵發直的張炭,聽得半明不白的朱大塊兒,聽得糊糊的梁,和聽得不住的在做筆錄的蔡追貓…不過“第一號聽眾”可一定是正處於“水深火熱”中的唐寶牛:“女人之所以奇妙,其中包括了兩個特點。”然後他靜了下來,得意揚揚。
他在等待。
他在等。
他等。
等。
——等來等去,卻沒人發問。
他可火了。
“嚓”地把摺扇一張,牙嘶嘶地道:“你們這乾沒有共鳴、不是知音的東西,對戀愛一竅不通,對女人一點不懂,卻不來問我!”梁懵懵懂懂地説:“問你?怕打斷你話頭呀!”朱大塊兒結結巴巴地道:“問我我我都都聽不不不懂?怎麼麼麼…問?”蔡追貓摸着地上的如茵綠草,一味傻笑。
張炭又在擠痘子,也逗着説:“我以為你反正都要説下去,不必問了!”唐寶牛正盤着腿,一對大手,正在着趾頭,聽到這一句便忙不迭地猛點首:“對對對…我也是這樣想——”
“霍”地方恨少合上了紙扇“啵”的一聲,在唐寶牛頭上一個鑿。
“別人這樣説,你也這般説,沒個!”方恨少啐罵道“你正要君子好逑,你不問,誰問?你要不問,我怎麼説下去?以後腦袋省亮一點當幫忙,可好?”唐寶牛摸着給啄痛了的那一塊,忍辱負重、唯唯諾諾地道:“是是是——”方恨少哼了一聲,負手踱步,鼻子朝了天。
大家看着他,很為難的樣子,但既不知如何在石敢當前上香,也不知何處香叩頭,彼此面面相顧,不知從何下手是好。
方恨少又一揚扇子,唐寶牛忙護着頭,呼冤震天地道:“又打我又打我,你就不能不打別人!我又錯在哪裏啊!”張炭旁觀者清,嗤笑道:“他恨你還愣在那兒,不向他老人家請教啊!”唐寶牛摸着疼處,頗為委屈地説:“那大家也沒請教啊…”張炭又成功地擠出一粒痘子的膿來,乾笑道:“誰教你急,人家可沒你的急!”唐寶牛隻好死聲死氣地説:“那我我…我就請教你嘛。”
“那麼不情不願的,”方恨少氣盛地説“我不説了。”
“我是真心請教的啊!”唐寶牛可叫起撞天屈來。
“那你請教什麼?是哪一段?哪三章?哪一行哪一句?嗯?”方恨少“不怒而威”地道“可一點誠意也沒有。醒些少當幫忙吧!可好?”
“他在暗示你不妨從剛才他的話頭兒問起。”張炭挑通眼眉地説“你就問他:女人有些什麼特兒嘛!開正他的鬼胎,保準聽得你舌尖生垢!”
“啊,你真是他大便裏的糞蟲!”唐寶牛興高采烈地説“我一向比你聰明六十五倍,但這兩天我不大舒服,大方那種種心眼兒我沒你通透,謝謝提點,下次我再救你狗命十七八次,不欠你情。”方恨少聽了大皺眉頭,啐道:“説得這般難聽,有失斯文!噢,真有失斯文!”張炭也左眉高右眉低地説:“你救我?你能救我的時候我已先救過你二十三次了吧?德!”唐寶牛不再理他,只向方恨少央道:“你説下去、説下去嘛。”方恨少清一清嗓子,看他神情,彷彿唱戲唱到了台上殿前,下面有五六千人齊伸長了脖子,俟他語音一落就拍爛了手掌似的:“女人,不管多愚笨、多聰明、多醜陋、多漂亮的女人都一樣,”方恨少頭頭是道地道“她們常常無由地動和自足,嘆上天為何賜她如此美貌、如此幸福、如此好運;但有時又莫名其妙地自怨自艾,埋怨上天為何要讓她遇到種種的不愜意,等等的不幸,樣樣的差強人意。”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只差沒手指頭,都等他説下去。
方恨少也覺得自己作結論的時刻到了:“所以,女人是一種喜怒無常、愛恨無故的動物。”大家拍手。
唐寶牛舉手。
“請問吧。”方恨少表示“孺子可教”
“我最喜歡造就人了。”
“你説了那麼多,”唐寶牛瞪着一雙牛眼,腳踏實地地問:“我還不知道我到底該怎麼辦是好。”
“你天資魯鈍,我不怪你。現在醫道高明,什麼奇難雜症,只要一口氣在,都多能救治,惟有愚笨一症,決不可治,沒有一種藥能吃了之後,教人聰明。”方恨少“自我犧牲”偉大地説“我剛才意思是説:女人在自我陶醉的時候,很需要一個知己;而在自我傷之際,又需切一個伴侶。你是要能適當地把握時機,而又扮演了適當的角,這機會我就包你成功,是為‘包機’。”唐寶牛聽到末一句,頓時笑逐顏開,道:“當真?”方恨少滿懷自信:“當真。”唐寶牛雀躍無比:“果然?”方恨少一口咬定:“果然!”唐寶牛心花怒放:“哈哈。”方恨少沾沾自喜:“哈哈。”兩人一時都覺得心想事成而又從心所,一齊擊掌笑道:“哈哈哈。”唐寶牛笑完了三聲之後,忽而沉靜下來,正問:“要怎麼進行,説真的,我仍舊不知道呢!”方恨少頓時為之氣結。
氣得鼻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