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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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瓊約莫這麼一算,餘下時間實緊迫,連句廢話也未講,拍了拍額,便趕緊往鎮東趕去了。雖當下顯是人形,但他行速到底要比活人得多,很便沒了蹤跡。
這時節暑氣早就了,晚上尤甚。涼涼月光鋪了一地,白中竟覺着有些冷,大約是…餓得冷。
她不由打個寒顫,卻聽張諫之道:“回去罷。”她忙跟上去,默默走了好半天,等出了花街,這才問道:“掌櫃幫這個忙不怕有麻煩麼…”沒料張諫之卻答得頗沒有人情味兒:“有利可圖為何不幫?”誒?難道是為了蔡瓊説那點辛苦費?
她似是自言自語道:“人有了許多錢財後會過得好很多麼?”
“不見得。”張諫之這回卻給了否定答案,“三餐飽足,無甚是非,樂得自,錢不多也能過得很好。反之家財萬貫,煩擾不斷,縱使每山珍海味,恐也不得舒心。只是——能做成事,也許會多一些,但也並非絕對。”白中想了想:“達則兼濟天下?”天下?人世間事如何幫襯得過來,又如何照應得過來。
張諫之卻回以一副認真模樣:“若富到那程度,後散家財應當也不錯。”白中有些困惑,就像她某坐客棧走廊裏思考人為什麼活着一樣而困惑。她為什麼怕死呢?她為什麼想長命百歲?這些問題她統統沒有答案。
張諫之看她這苦惱樣子,忽問道:“你難道琢磨人為何活着?”白中老實地點了點頭。
人為何活着呢?
“死一下便知道了。”張諫之説得輕描淡寫。
十殿閻羅你當那是當擺設給看着玩嗎?
人死後便一切煩惱皆無?又有誰知道?死亡那頭又是另一個困境也説不定。
死並不是出路,因此也不必煩惱為何活着。
白中聽他這樣講,不由小聲嘀咕:“掌櫃説得好像死過一般…”張諫之聞言卻破天荒地淡淡笑了。此時恰好路過一間舊書社,這個點竟還亮燈開着門,店家當真是好神。
張諫之進了那書社,白中則低頭跟進去。
他回過頭,淡淡道:“找找看罷,有合心意送一本給你。”這舊書味混雜着一些灰塵黴味鋪子裏,白中了已經空了胃腹,想着沒東西吃換本書瞧瞧也好!她道了聲謝,便很開心地尋書去了。尋了半天,看上書均是好幾冊連一塊兒,看着都價錢不菲——換成吃可以吃半個月了罷。
她實不好意思開口,想了想,看到上頭架子擺了一本薄詩冊,便決定拿那本。可她個子實太小,踮腳伸手卻也夠不到。
一隻手越過她頭頂,將那本書取了下來。張諫之手裏捏着那本薄冊,似是很受用她這客氣,口中問卻是:“只要這本?”白中點點頭,便見張諫之已拿着那書轉過了身,又從旁邊架子上取下約莫一套七八冊價錢不菲書,頭也不回地往結賬櫃枱去了。
他結賬時,那店主見他挑書眼光不錯還與他聊了幾句,旁邊白中很識相地忙抱過櫃枱上已經結完帳書,站到門口去等張諫之了。
張諫之瞧她抱着那摞書吃力模樣,卻也沒説什麼。直到回了客棧,白中將書擱櫃枱上,拿走上面那本薄詩冊,道了個謝正打算回後院放書,張諫之卻看一眼桌上那一套書道:“你先拿去看罷。”白中這才注意到那套書是她許久之前便想讀,好巧!雖不是她書,但有得讀也好,遂開開心心抱着書回了後院。
她剛將書放好,蔡瓊便竄了出來。此時藥效已過,蔡瓊也恢復了原本模樣,他戳戳白中:“白姑娘,你們回來得也太慢了…我都等了許久了,宋秀才親筆寫文章冊子,我拿來放櫃枱底下藤條箱裏了,你去告訴掌櫃。”白中趕緊出門往前堂去,卻見張諫之站櫃枱後,已是對着宋秀才那文章冊子寫了起來。桌上鋪了幾張信箋,張諫之握筆不急不慢地書寫。燈有些昏,白中便翻了剪子去剪燭花,伏對面瞧張諫之面不改地偽造家書。
蔡瓊則飄一旁,因知道張諫之聽不見,這才放心地幽幽嘆道:“張掌櫃偽造字跡本事當真好厲害…我以前只是耳聞過,沒想到死了之後還有幸得見一回!”白中猛地一扭頭,蔡瓊這傢伙果然知道掌櫃以前是什麼身份,還曾經耳聞過,這也太…
她可是連掌櫃以前做什麼都不知道!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張諫之擱了筆,將信箋鋪開,等它乾透。又拿起宋秀才那本文章冊子,伸手遞給了白中:“既然他已那邊了,便將這冊子燒給他罷,畢竟也是心血之一。”蔡瓊一旁忙話道:“白姑娘白姑娘!燒時候順帶燒點元寶給我!”白中不出聲,拿着冊子便往外頭走。
蔡瓊見她不答應,隨即跟着飄出去:“白姑娘白姑娘,求你了,我爹好像本忘了這茬,他就給我燒過一回,還被野亡人給搶了,我現又好餓了啊。”白中拿着那冊子,頭也不回,説道:“你告訴我掌櫃以前是做什麼,我就給你燒元寶。”蔡瓊陡然間黑了黑臉,過了會兒:“白姑娘,你不能這樣,太不仁義了。”白中癟了癟嘴,默默嘀咕:“哪裏不仁義了…我就只是想知道掌櫃先前是做什麼,我又不會害他…”她去取了火摺子,説話間已是到了後門口。
蔡瓊正道:“這個不能説。張先生身份差點害死了他,若他先前只是尋常身份,恐怕當下也不必改個名字尋個小地方度。”白中已是推開了後門,她蹲下來想了想,點火燒那冊子。等那冊子被燒得差不多,她才問了一句:“那你認識葉欽差麼,就是傍晚前堂喝酒那位,你當時飄過去。”蔡瓊恨不得撞牆,白姑娘啊你不如問問你自己還有多少陽壽…何必專挑這種問題問。
白中低着頭,忽聽到腳步聲。
“你與誰説話?”她嚇得陡然間抬了頭,地上那一團火悄然滅了,月光涼涼,只見葉代均跟鬼一樣悄無聲息站她面前。
她慌忙站起來:“沒、沒有與誰説話。”怎麼可能?葉代均分明聽到這小夥計説了“葉欽差”三個字。他傍晚前堂喝完酒便一直未走,也不想回驛館,便客棧後門這條路上走來走去,希望想通一些事。看到有火光,便朝這邊走過來,卻見小夥計一個人嘀嘀咕咕。
蔡瓊仍飄着,他方才一心恨不得撞牆,竟連身後葉代均走近了也未發覺。
他忙對白中道:“白姑娘你進屋,我來拖住他,你千萬讓掌櫃將信收起來啊!”白中見狀,扭頭就要往門裏去,身後卻伸來一隻手,用力地抓住了她上臂。白中陡然間心一緊,那手卻忽然鬆了,隨即傳來“啊——”一聲慘叫。
唔,蔡瓊戳人這招果然使不厭啊…
白中迅速關上後門,衝到前堂,見張諫之照例核查一賬簿,又瞧見旁邊擺着一沓書信,忙道:“掌櫃掌櫃,收起來!葉欽差後門口呢,還沒走…”張諫之將那信遞給她:“用信封裝起來揣衣服裏睡一晚罷。”
“誒?”哦對,平整得連壓痕都沒有信,拿給人家看人家也會起疑。
白中迅速摺好放進信封裏,往懷裏一,又很不放心地囑咐道:“掌櫃要當心啊,葉欽差可能馬上就從前門進來了,我方才後門口與蔡瓊説話被他聽見了,覺會出事。”她自己右眼皮,神叨叨地説:“好像開始跳了。”
“行了。”張諫之合上賬簿,“你回屋歇着罷,葉欽差那裏我會看着辦。”白中用力點點頭,拔腿就跑了。
她回屋待了許久,好似沒聽見前面有什麼了不得動靜,這才將那封信取出來,對着燭火一字一句瞧了下來,讀完後竟不知説什麼好了,掌櫃編得一手好瞎話,且説話語氣也與宋秀才那傢伙好像。
她連忙又收好,匆匆洗漱完,便鑽進被子裏睡覺了。
她剛躺下,本來安靜無比屋外,忽響起了開門聲。
接着便是一陣雜沓腳步聲,從前堂到後院,愈發近。白中聽着頓時沒了睡意,陡然間卷着被子坐了起來,不好,覺有不詳東西靠近!
近了!她緊張地嚥了咽沫。
“我瞧張先生這裏有不乾淨東西,住這樣地方,恐怕不好。”是葉代均聲音!
他緊接着又道:“這是刺桂葉,據説會刺痛鬼眼睛,你有位小夥計,我認為她可能並不是人。”白中聞言眼睛都瞪圓了。
蔡瓊突然冒了出來,一旁幽幽道:“放心…這個葉欽差以前是個軍師,很能唬人,其實他壓瞧不見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