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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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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聽他這樣説,也不知怎麼,眸光就漸漸黯下去。

青竹走了過來,站她面前,揚了一張笑臉,道:“好啦,心心念念惦記了一年,既然重逢,應是喜事才對,不要耷拉着腦袋啦。”且他很便岔開了話題:“趁你去吃飯當口,我去了趟賭坊,宋賭王過兩興許還會找你,得當心才行,晚上不要睡太死哦,我喊你話,得立刻醒才行。”白中點點頭。

青竹復轉回身去,原地站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

中以為他這是頭一回遇見張諫之本體,可事實上,他早就見過了張諫之。

初見是荒郊樹林中,那個雨夜裏見到匆匆走過着蓑衣身影。之後途中又見過幾次,抵達東海後,他亦時不時能看到那個人。

青竹原本預計自己很就要消亡了,可事實上那人以及那和尚並未採取任何措施來對付他,反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他繼續這世上擁有自己獨立意志,自連。

他遠遠見過張諫之很多回,但張諫之從未與他對視過。是裝作他不存,還是本沒有看到呢?

青竹並不確定。他只能確信張諫之身邊那位和尚,心裏一直盤算着事情,自己也可能是這算計中一部分。

中回了房,只一小間,擺得下櫃子與牀,連桌子都是後面勉強進去,沒有地方擺椅子,白中通常都坐牀上練字看書。每月燈油錢有限,為了省着點,她通常會賬房待到很晚再走,回屋便用不着點太久燈。

傳言都説蔡府陰森,尤其是西邊賬房,大晚上都沒人敢過去,故而後一個走都會膽戰心驚。

中並不怕那些,便自告奮勇擔了後鎖門重任,每晚熬到夜深才走。

要不是放假,她估計這會兒還賬房裏練字。

她洗漱完畢,末了點一盞小燈,從牀底下藤條箱子裏翻出書來看。她側右邊躺着,屋內安靜得只聽得到翻書聲,側躺着看書壓迫到右眼,加之燈光有些暗了,她便索擱下書,翻了個身,打算睡覺。

不期卻見青竹躺另半邊,支着胳膊側躺着看她。

中卻也未被嚇着,她已是有些困了,便抬手拉了被子矇住腦袋,聲音悶悶懶懶:“你要待這裏過夜麼?”青竹依舊是原姿勢,望着那團鼓起來被子,伸手拍了拍,可對方其實覺不到。

他心底嘆了口氣,湊近些道:“悶着睡對身體不好,我就附近,你睡罷。”白中“唔”了一聲,卻仍舊埋被子裏一動不動,半晌這才探出個腦袋來,了鼻子,閉上眼接着睡。

燈滅了,有月光照進來,地上銀光一片,青竹坐窗台上假寐,他本不知疲倦,故而也不可能睡得着。屋外悉悉索索聲音不絕於耳,外面黑暗世界,又熱鬧了起來。

——*——*——*——*——因臨近年底,賬房也忙起來,甚至還缺人手。

中不過短暫歇了一,又得回去幹活。比起體力活,做賬房費腦子,需謹慎,好像也容易飢餓。原本她對甜食無,如今卻像是轉了似,十分嗜甜。

年底結算盈虧,水賬歸類轉記,來賬去賬一筆一筆計算清楚,賬房裏噼裏啪啦全是打算盤聲音。煩人是,即便是這當口,白中還要帶個徒弟,原本這徒弟該是賬房主事來帶,但主事説自己已懶得再帶人,一句話便推給了白中。

這徒弟手腳很,可腦子有時候卻跟不上,常常出錯。故而白中總得拿着他賬再核查一遍。於是她自己忙着,還要顧着一旁徒弟。徒弟正一旁低頭算着,忽地將賬簿遞過來道:“白師傅,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白中將賬簿接過來一瞧,嘀咕道:“不是與你説過這個要反方向過賬嗎?”

“哦哦,好像是錯了…”徒弟正要接過去,白中卻忽地擋了一下他手:“等一下,好像確實有哪裏不對。”她記好得很,連清簿上細枝末節都記得很清楚。她忙道:“將那本清簿子給我看一下。”徒弟便遞了過去。

中翻了翻,盯着期看了許久,難道是她記錯了嗎?這本賬確定不是假麼…

徒弟一旁問道:“白師傅你怎麼啦?清簿上難道也有錯嗎?”白中忙擺擺手:“沒事,你拿去重做罷。”她説完扭頭看了一眼裏間賬房主事。簿子是分開發下去算,她方才經手都沒什麼問題,徒弟手裏卻有些不對勁,難道是主事故意這樣發?

這是主事意思還是上面蔡老爺意思呢?

蔡府是半個官商,所以特別是,每年都需將賬目提齊地官廳審計。難道蔡老爺為了這個做假賬給上面看?他有什麼想隱瞞部分?難道有黑錢或是有什麼漏想要蓋掉?

中理解不了那個層面事情,她只知道老老實實將手頭事做好。就算好奇,也得適可而止才行,畢竟這是與她一個小賬房所涉及不到也不該涉及部分。

她忽然回了頭,原本青竹坐賬房中間椅子裏,可眼下卻不知他去了哪裏。白中又重扭回頭去,誒…近好像連青竹都變得有些反常了呢,可是為何都不與她説一説煩惱呢?

她手指頭下意識地撥動算盤珠子,噼裏啪啦繼續忙活。

——*——*——*——*——也正是這時候,張諫之剛抵達東海碼頭。船隊即將起航,諸事皆已準備好,末,他才悄悄上了船。

船隊即將駛向海國,這是齊地官廠船隊,與海國官方往來貿易,便是依靠這些龐大船隻才能達成。

青竹見到他,是針房旁一間船艙裏。彼時張諫之正埋頭看文書,陰陽官過來打斷了他,説今晚可能會有暴雨,是否要做準備。張諫之説知道了,頭也未抬只説讓火長看着準備罷,便又低頭看文書。

陰陽官退出去後,張諫之下意識地忽抬了頭,便見到青竹坐對面椅子上。

他眉頭陡然一蹙,卻裝作沒有看到般繼續翻看手中文書。

青竹環顧四周,瞥見角落裏用來計時燃香,略略估算了一下時辰,白中這時候應還賬房忙得焦頭爛額罷,得趁早回去才行,免得她總起疑。

他面對着對他視而不見張諫之,知道他們之間其實並不能用言語去溝通,張諫之也壓聽不到他説話,故而他伸手拍了拍桌子,試圖引起他注意。

張諫之半晌才抬了頭,這是他頭一回與青竹對視,像是…照鏡子。

青竹知道他會手語,便打手勢問候了他,隨即又示意道——會責怪我自己跑出來嗎?

張諫之只看着他,也不做回應,只緊抿着

青竹又道——能告訴我那個和尚有什麼打算嗎?

張諫之,搖了搖頭。

青竹倏地起了身,角淡笑——我是你不需要一魄對不對?倉皇逃命中能將我捨棄掉,你不再需要我了。

張諫之閉了閉眼,作了個手勢試圖打斷他。

青竹忽覺得,鼻子有些癢,像是打噴嚏前兆。

怎麼回事?有人唸叨他嗎?

——*——*——*——*——此時白中恰好累了出去透氣,她牆角站了會兒,架子上枯藤毫無生氣地耷拉下來,像是吊死鬼。

她打了個哈欠,已空肚子,忽地聽到一聲:“愚蠢姑娘!我來催債了!”不用低頭也知道是那隻小黃雞。

小黃雞跳上花壇,好顯得自己高一些。它昂着腦袋道:“你身邊那個愚蠢散魄不了嘛!難道回公子那裏去了嗎?”誒?青竹去找張諫之嗎?怎麼可能…他應是想要避着張諫之才對。

中心中剛這麼想了一下,小黃雞就跳起來:“笨蛋!他怎麼可能想着避開公子呢?!那個蠢貨早就見過公子很多遍了!”

“啊?”

“都是公子大度!見到了也當沒看見!所以才沒有對他怎麼樣!公子一直護着他啊,要不是公子護着,估計那個禿驢早就將那個蠢貨給死了!”

“可你昨還錯將他當成了公子…怎麼今就知道是公子護着他呢?是不是有些太…跳了…”

“昨是昨!今是今!今我路上與公子打了個照面,我太清楚公子想什麼了!公子真可憐!公子好心全被當成驢肝肺了!哼!”小黃雞始終…都很氣憤。氣憤到頭了,聲音又變得悲痛絕起來:“公子怎麼辦啊你們這些沒有良心人類…”白中頓覺有些頭疼,她蹙眉定了定神,低頭問它道:“你既説今與公子打了照面,那你可知現下他哪裏?”小黃雞頭也沒抬,嗚咽道:“還…還能哪裏?公子本來就要去海國做事,我來時候看到他已是上船了,估計這會兒船都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