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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前世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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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三太子!冷真微微吃了一驚,彷彿是極其久遠的一個稱呼,她抬手捂住心口,又下意識地放下,思緒似乎被蒙上了一層黑霧,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在母體中的十年,她從來不刻意去回憶一樁樁傷心事,然而,不經意間從腦海中劃過的淡影,她知道,是龍三太子,那個不留餘地地傷她的人,她也知道,萬萬不可去深想,她喝了孟婆湯,又待不堪的過往若散風雲,自稀疏了,陌生了。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她已得到,又有什麼好缺憾的?

龍三太子登門造訪,殿中四人都有些意外,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對於冷真而言,除了為父償債之外,南澤的無端出現,也似乎總是為着好好傷害她一番,雖然往事漸緲,她仍不由得暗暗提防。

楚赤暝淡然地飲了一口茶,道“這麼快?”珞瑤仙子玩味的神有些不悦“龍三太子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呵,準見了,冷真,快過來。”仙鬟匆匆出去了,冷真跑幾步她母君面前,珞瑤仙子手撫過她的臉,又在她身上凌空一揮,藍衫瞬間變成了碧衣,正是碧僑最喜歡的那一件。

珞瑤的眼眶泛起了霧水,盯着她,喃喃道“這樣一修正,簡直跟碧僑是一個模子映出的。”央胤看了一眼門外,不冷不熱地吩咐道“備茶。”一陣稍微急促的腳步踏入大殿,甫一看到龍三太子,大家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傳聞三太子這十年來過得很是蕭條,不料竟憔悴成這副模樣,面龐蒼白而清瘦,黑袍裹住削瘦的身體,顯得無比單薄空蕩,這分明是抱病多的病容。

央胤起身,向冷真方才的位置打了一個“請”的手勢“不知龍三太子有何貴幹,是否是專程趕來慶祝瑾萊尋到碧僑的?”南澤一怔,視線投到冷真身上時,驀然僵住。

碧僑,怎麼會是碧僑?

他滿懷希望而來,竟是一場空。

冷真心一疼,淡若水墨畫的過往被什麼暈染得漸深,只一眼,便將頭埋入母君的懷中,催生生道“這位叔叔好像生病了。”她不明白,他為何會變成這副樣子。

然而,她不能多想,特別是從母體中靈分離而出後,發現心肺依舊四分五裂,她便知道,那一場試圖欺騙命運的遊戲,終歸是失敗了。

但,她不願回到曾經那樣的心境,她要控制住自己。

珞瑤拍拍女兒的後背“碧僑莫怕,這位叔叔病好時,怎麼也算得六海千山第一美男子。”南澤在座位上坐下,接過仙鬟呈上的熱茶,咳嗽一聲,手微微一顫,茶水濺出幾滴,淡淡道“我已經不是太子了。”央胤尋思,那一樁傳聞看來是真的,龍王麟晟廢除了南澤的太子之位,改立南階為太子,南澤這副形容,麟晟撐到現在才廢立,可見對他有多希冀,又有多失望了。

楚赤暝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是也好,不是也好,想必三龍子並不怎麼介懷,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殿中氣氛冷冷清清,南澤曾挑斷瑾萊仙山女婿的全身經脈,諸人自然不待見他,但礙於琉珠為了瑾萊離開了世間,或許是他頹廢的原因之一,大家也就勉強將就了這位客人。

南澤悠悠地喝下一口茶“之所以造訪,是因為我以為冷真回來了,我跟她之間,許多事情沒有説清楚。”楚赤暝搖頭,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冷真好像記得,他以為她死去時,抱住她,也是滿面悲悵地這樣説,結果不過是演戲,回憶不太清晰,不知哪裏是前,哪裏是後,只是蜻蜓點水,展翅高飛,倏而離往去遠。

她坐在在她母君的膝蓋上,歪着腦袋道“叔叔,昨夜姐姐託夢與我,知道她説什麼嗎?”南澤抬眼看她“噢?”冷真低下頭,撫玩着前的頭髮,嘟囔道“她説,在三生石上,她看到了她的前世,四萬五千多年前,她不過是開在引痕殿院中的一株藍紫陽花而已,微不足道,卻從開花的那一刻愛上你。”南澤沉默不語,神很是悵然。

冷真繼續道“花開一季,絢爛一季,三龍子,你沒有正眼看過她也就罷了,卻葬送了她的命。”似乎記起了什麼,南澤沉聲道“怎麼會?”那極其淡遠縹緲的往事,竟然與她有關係!

冷真心肺微微一扯,儘量將自己當作局外人“一遊園賞花,你為冰漩編織草環,她看着僅有的那株紫陽花覺得喜歡,你便將花朵全摘了下來,綴入草環中,為她戴上,那時你一襲白衣,笑時,果真如梨下温酒落白棋,叢中賞蝶觸花心,滿滿的都是幸福。”

“姐姐枝葉盡枯,三後死去,你吩咐門衞將她拔掉,一般而言,仙界花草,一旦落足生長便是永世,極少有中途夭折的情形,門衞嫌她損了院子的美觀,將她棄於岸上,她的一縷魂飄到人世,入了雪狼之胎,成為雪狼一族。”楚赤暝唏噓道“那時我與漣司一般大,好到海底遊玩尋寶,袖中遺落了紫陽花種子,原來是長到了引痕殿院中。”她的前世糾葛,這一世依然無休無止麼?

南澤匆匆將茶盞置於案上,隨即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龐泛起潤,這是病情過於嚴重的徵兆。

冷真又道“三生石旁,她知道你與冰漩仙子在少年時便相愛,她在瑾萊懷着眷戀度過的幾萬年,你在辰沐海與冰漩卿卿我我,即便在四萬五千年前,雪狼滅族災難中,你救過她一名,心中也未曾念過她一分一毫。”將這一番過往説罷,她恍然想到自己的語氣過於老成滄桑,扭動着小小的身體,捶打着母君的肩膀“姐姐好可憐…”又憤懣地看了南澤一眼“她的兩世都栽在你手中了,倘若真有第三世,叔叔就放過她吧!讓她好好地活一次。”南澤平靜道“我不會放過她,我會彌補她兩世的傷害,帶給她第三世的幸福,比冰漩多十倍,百倍,竭盡所能,窮盡一生,能給多少就給多少。”似是蔓延天地之間的沐風暖陽,兜住所有的陰霾,拋向無底深淵,冷真身子一顫,埋首進她母君的懷中“叔叔這樣,碧僑到害怕。”不敢置信,難以置信!

他怎麼會説出這樣的話?那一番話,是對她講的嗎?太過突兀,讓她有些頭暈目眩,有一種儘快睡去的渴望,她的母君拍打着她的後背“碧僑莫怕,三龍子再也傷害不了姐姐了,因為姐姐轉世後,便再也尋不到了。”楚赤暝眉挑了挑,手指一動,杯蓋輕而穩地落到杯盞上“尋不到麼?”黑影一閃,三龍子身而起,卻又頹然坐下,死死盯着珞瑤的眼睛“你説什麼?”央胤嘆息一聲“冷真不想與前世再有糾葛,轉世時散了魂魄,分投到不同的人家,可以説,再也沒有冷真這個人了。”

“是嗎?”南澤皺眉“既然與別人在三生石上相約來世,為何又會散了魂魄?”楚赤暝愣了愣,不安的預籠上心頭,南澤既然能看到冷真在三生石上刻下的那句話,或許這一場糾葛將無窮無盡。

冷真,你終究是逃不過麼?

珞瑤淡然一笑“你也知道,投胎轉世由不得選擇,出生,族類,情,模樣,又是另一番不同,就如冷真前世為藍紫陽花,二世為雪狼族,誰又説得定?她之所以散開魂魄,不過是為了增加轉為雪狼族的幾率,呵,這樣,更可能下世與楚赤暝仙君相認。”冷真不由得佩服父君和母君的杜撰能力,況且他們一唱一搭,心有靈犀,應付自如,幾乎可以去寫書了。

她磳出小臉看向神慘然的三龍子,道“叔叔,姐姐還説了,希望你變回原來的樣子。”南澤閉上眼睛“原來的樣子,原來我是什麼樣子?”冷真又道“至少,至少振作吧!”南澤凝視着虛空,半晌才接“好,她要我怎樣,我就怎樣,即使在夢境中説的話,倘若你再夢見她,替我轉告她,從前她所看到的,表象即事實,無須深究。”他夜夜夢見她,皆是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中,她依舊是一襲藍衫,身姿分外縹緲,像是展翅飛的蝴蝶,或幽怨或淡漠地看他一眼,轉身消隱在霧中,無論他怎樣追也追不上。

冷真,你是真的對我死心,不愛我了麼?

一家子連騙帶蒙,終於隱瞞了這一樁真相。

央胤道“三龍子出去時,步伐穩健了一些,看來,碧僑小仙的夢起作用了。”珞瑤悵然道“這樣隱瞞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況且總不能讓冷真扮成碧僑的樣子過活,做母君的看得也心酸。”

“表象即事實,無需深究。”冷真低低唸了一句,下意識地看向門外,早已不見南澤的蹤影。

楚赤暝含笑注視她,那笑中有一股她難以抗拒的魔力,她走到他跟前,任他攬過她的肩,將她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你説,三龍子會不會這麼容易騙過去?”冷真低下小臉,眩暈愈加的強烈,然而,她不願多想,只是大腦混沌不堪,那般負重讓她幾乎站立不穩,抬手扶了扶額頭“你先告訴我,方才看到的,聽到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