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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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而且齊家三代以來，男丁皆不長命，齊家大公子不也是在去年暴斃嗎？”季夫人完全贊成丈夫的想法，怎麼説也不允許女兒嫁給那種男子。

趙嬤嬤冷哼道:“暴斃？那是説得好聽，其實是為了爭一名女，與人打殺起來而慘死。齊家本是後繼無人了，第三代有三名公子，老大死了；老二好；老三據説從小病到大，隨時會死掉。”

“所以我們仍是會拒絕。只是依齊家丟不起臉的格，咱們在生意上就…:“季夫人有絲憂心。

季道輕拍子的手…“大不了咱們從此不做木材營生，還怕他怎的？倘若齊家會公私不分，那麼合作下去也沒意思了。”

“可是在泉州不做木材營生，還能做什麼？”趙嬤嬤問着。

而這對有默契的夫在一同望了後院的菜園後，口同道:“種田。”惹來趙嬤嬤無奈又好氣的白眼，不知該對季道死硬脾氣如何是好。自他小看他到成家立業乃至今，向來不屈於任何不公不義之事，致使他生意做得比別人艱難，卻是使他的下游生意人備尊敬，只是，無論如何，這股子士大夫似的心態是不宜做生意的；那還無所謂，怕的是惹到不能招惹的人，結局就難收拾了。

看着眼前恩愛又崇尚正直的夫，不知怎的，沉沉的憂鬱直從心底冒上來，窒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希望，一切都會沒事啊。

惹怒齊家的後果比原來所預料的更為嚴重一再拒婚的後果是令齊家決意要使季家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再在泉州立足，甚至，不到冬天。在秋末齊家便使盡鎊種箝制手腕使得季家任何營生也動不得，沒有人敢揹着齊家與季家易；齊家料準了無論如何，季家會在山窮水盡之前屈服，但齊家顯然忘了將季家死硬脾氣計算在內。

在事情再也瞞不住之後，季瀲灩才知曉這件事情，衝到父母的房中，直口道:“爹、娘，為何不讓孩兒知道齊家卑劣的手段？”季氏夫婦互看了眼，苦笑了下，由季夫人回道:“知曉了又如何？你是要去將人殺了？還是乾脆嫁過去以挽回一切？”她接過丈夫喝完葯汁的碗，拿着手絹為丈夫拭去邊的汁漬。口氣冷淡，反而沒有女兒怒火沖天的焰氣。

季道伸出手，道:“乖女兒，來。”她不情願地走近牀榻，纖手放入父親漸見骨不見的大掌中，原本身體就差，又加上近來的憂患，父親的神更加令人擔心的青白。如果不是四處為求葯而奔波，她應可更早知道商行發生的事的。

“爹，我不容許齊家無緣故地欺負到咱們家頭上來！如果世間當真沒有公理了，那麼我們自己來討回公道！”季瀲灩是那種美麗得豔光照人、令男人看了為之屏息的女人，面孔與身段皆不像個十七歲的少女；可是這種面貌的好處是一旦到了三、四十歲反而成了謎樣的年齡，有絕代風華的氣質，以及二十出頭的美貌。此刻生氣的俏臉更添人的麗豔光。

“咱們這一家子，把公理正義看得比命更重要，在拒絕齊家施壓的同時，我們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昨我們已叫人送趙嬤嬤回鄉下老家養老，幾個長工也遣散了。女兒，為父也要你答應一件事。”季道正地看着女兒，眼中有一抹難捨的血親依戀，彷若即將訣別一般，深深凝望的眼，就怕時光稍縱即逝，後物是人非的蒼涼。

“什麼？”季瀲灩心頭湧土不安。

“不管結果如何，你絕不能嫁入齊家。如果事情演變到最糟的情況，也不許你嫁入那樣險霸道的世家報仇什麼的。”

“爹！”她驚呼，正想要反駁。

但季夫人截口道:“如果我們有什麼不測，也犯不着拿你自己去涉險，個不清不白的罪名污了咱們季家的聲名。要報仇，方法多的是，但如果是賠上你自己，就免了吧！”

“是呀，乖女兒，我們就你這滴骨血，把你生養那麼大，可不是打算給不值得的男人糟踏。所以我要你應允為父，如果咱們當真逃不過這一劫，你對為父紡，這輩子絕不讓姓齊的男人碰到你一手指。”季瀲灩低叫，努力撇開心中泉湧而上的恐懼。

“爹、娘，事情到底糟到什麼地步？告訴我呀！我不要聽這種代遺言似的話，我也不要凡麼誓，孩兒只想知道目前的情形，告訴我呀！”會做這樣的要求，當然是預測到女兒那子可能採取的手段；不告訴她實情就是怕她太過年輕，不會深想，只知道有勇無謀地正面與人對陣。螳臂擋車的下場可以看得到，大可不必徒增犧牲的人。

季氏夫婦換了個眼神，由季夫人開口:“瀲灩，跪下。”當父母這麼説時，代表她必須完全地順服，一旦她跪了下來，所接受的教誨，就是她死也不能有所違拗，並且嚴重無比。

她只能忍住滿心的怒火與氣憤，雙膝點地，跪在父母牀榻前。低語:“請爹孃教誨。”季道嚴肅道:“對我們紡，即使報仇，也不許輕賤自己。我們不惜與齊家對抗，就是為了保住你，也更期望你嫁給真心愛你、包容你的男人，沒道理在這之後，又讓你落入齊家。如果你要報仇，就利用你的能力，經營出一片商界天下，把泉州首富齊家給垮吧！這是為父唯一允許你做的方式，當然，這是做最壞的打算，如果僥倖些，咱們一家子可以安然逃開泉州，躲過這一切，但任何事都必須估量到最壞的情況。瀲灩，對我們紡。”收起不平的怒，她平靜地伸出右手直指向天，沉靜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爹孃在尊前。我，季瀲灩紡，今生今世絕不會讓齊家的男人沾到我一手指，即使報復也不會用殺人放火的方式來辱沒季家列祖列宗。謹遵父親教誨的方式，正大光明地回報他人，若有一句誓言違背，我將不得善終，永世不得超生。”

“很好，灩兒，記住你的誓言。”季道輕聲説完，與子換了一抹悽絕的苦笑。齊家佈下天羅地網等他們山窮水盡而上門乞求貢獻上買女求榮。但他們一家子卻是寧願以命去換取他人眼中不值的尊嚴；可預料到的結局，並不足懼。夫倆雙手緊握，以眼神，怎麼也不會讓女兒知曉些許。

如今剩下的牽念，是安全地將女兒送走。如果可能，季道心下沉着，他也要把子一同送走；如果非死不可，一個人以死昭志也就夠了，何況他這病體，早已拖不久了，他心中自己有數。

將女兒拉到跟前，一手摟住一個，子與女兒是他一生的驕傲與眷戀，深深地擁着，怕的是，以後再也沒有這種温馨時了。

齊家會知道他們的壓迫得到什麼結果！敗快就會知道。季道蒼白的臉上泛着不屈的笑。

齊家人以箝制手段得季家信用破產、家財敗盡的結果，換來的不是送上門求和的美人，而是懸吊在季家宅子橫樑上自縊的季道。那是他血淋淋不屈的控訴，以及對債主們的負責。

而，連夜被季道派人送出城外的季氏母女，在昏自動化解後，季母即不吃不喝地跟隨丈夫而去。她不容許丈夫撇下她，更不原諒丈夫居然拒絕她的跟隨，她是執意要下黃泉追問的這是她生平第二次動怒沒人平息得了季瀲灩乾了眼淚強行灌食也無法讓食物進到母親胃中，母親會如數地吐了出來；三天之後。季瀲灩失去了母親。

面對女兒憤怒的哭喊，季夫人只淡淡地提醒:“別忘了你的誓言。”母親氣那一刻，季瀲灩便收起了淚水。她知道誰該為這一切負責，父親的自縊、母親的自絕，都令她憤怒！她憤怒父母的自私〔麼也不告訴她，而母親愛父親更甚於她，所以也去了；可是這些悲劇的造成，全是齊家所引起。她痛恨父母就這麼丟下她一人，但這股憤怒可以先壓下，待她將齊家搞垮復仇之後，她會立於父母墳前，好好吼出她的狂怒。現在，第一步是安葬好父母；再者，她必須思考出一個法子上讓自己很快地富有。

父親放在她身上的銀票因父親商行已倒，已不具任何效用，她不會天真得拿去任何銀樓寶號兑現。人在，人情在。，人亡了，在那其中的銀兩早已順理成章地作廢，被當成沒那回事，她那一生耿直的爹，怕是不明白這道理的。而母親卧榻那三，她利用手上的碎銀抓來葯帖強迫母親食用，救不回執意下黃泉的命，也花去了大半銀兩。手頭上僅剩的十兩銀子，只夠買一具木板釘成的棺木，幸好能讓父母合葬，也算能讓他們安息了；再請人去衙門領回父親的遺體，典當她的一隻手鐲，總算辦完父母的後事。

一貧如洗並不能傷她心志分毫。

鏟了最後一壞土在墓上，她丟下鏟子，傲立在墓碑前，輕聲道:“無論女兒怎麼氣您們兩老，此時此刻也不是向您們兩位老人家翻使潑的時機，孑然一身的女兒，理應謝爹孃悉心的教導，致使淪落到再不堪的境地，也能存活下去。也許正如爹所料，倘若沒立下那樣的毒誓，女兒一定會嫁入齊家，手刃齊天授那混蛋，可是這種玉石俱焚，並且辱沒季家門面的作法，此刻想來，確也不妥。我不是一籌莫展的閨秀，除了哭，就只能選那樣低等的方法；我是季瀲灩，我有腦子，有強健的身體，還有無盡的時間，在齊家那個老怪物未死前，我一定要她親眼看見自己的山河垮掉淪在我手上掌控生殺大權爹孃你們等着等我了結了齊家接下來就是你們兩個了！女兒這股怒火不會消的:永遠不會！”她咬牙説完，對墓碑拜了三拜，叩首之後，拾起一邊的布囊，甩上肩，往山下走去；等她再回來拜墳時，必是報仇之後。

她會成功的，必成功不可！夕照分外刺目，初冬的陽光理應温煦，卻在今燃燒如火球，呼應她心中狂攪的怒火！

一陣寒風刺骨，她一襲秋衣在抖瑟，卻依然不屈服天氣的直；再寒冷的氣温也比不過她冰霜冷硬的心，也抵不了冰霜心中包裝的岩漿之火。既是嚴冰也是怒火，和這種初冬的天氣相較之下，算什麼東西！

揚起一張豔麗冰顏，她再度往留雲縣而去！如今季家已家破人亡，那麼留下的季宅便失去了存在的目的，與其任他人佔領或荒廢，不如一把火毀個殆盡；她不容許曾經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地被褻瀆。如果有人會去接收，必須是由廢墟中去重建。而她，再也不會回到留雲縣了；家已不在，是出生地也已不具意義了。她不在乎。

季瀲灩忘了去計算一點，齊家出了人命，依然不放棄地在找她，並且有了新的名目:季瀲灩成了季家唯一的大債主。原本一切債務應隨人亡而終止，那些受損失的債主們並不會對一個弱質女去要求賠償，可以説是季道的正直被客户們所欣賞；人死了，也就不為難。但倘若有人捧上了白花花的銀子上門換債條，那些債主們豈有將錢往外推的道理？所以，齊二公子便成了季家的債權人，囂張地帶着惡僕在泉州八大縣中放話尋人，重金懸賞。當真是瞻包天！以齊家權勢而言，要什麼女人沒有？可，須知那些公子哥兒被慣壞了，壞到某一個程度便由自中找尋樂趣，愈不到的愈垂涎，才會對季瀲灩這般緊追不捨。

在季瀲灩燒了自家宅子的第二天，前去當典當飾物當盤纏時，便已有人通風報信，討了個大賞。所以當她走出當鋪時，便被七、八個惡僕涎笑地圍住，一如以往，中間高坐於白馬上不可一世的自是齊二公子了。

她的臉倏地凝上一層冰霜緊握拳頭死命剋制自己撲上前殺人的衝動“這是什麼意思？”冷如冰霜的問話一如她身上的黑喪服她做男裝打扮仍難掩！容姿。傲的下巴直直對上那名英俊得似女子似的公子哥；倘若不是一雙媚婬濁的眼上這齊家傳下來的樣貌當真是不凡了。

齊二公子在壯僕的暗扶下，表現出翩翩風采，在佳人面前賣瀟地“飛”下馬背，正打算以最上佳的姿態博得佳人崇敬的子，但，顯然有家僕暗助仍是不夠的，地上的融雪依然讓他跌了個四腳朝天，狼狽至極。

“少爺、少爺，沒事吧？”五六個壯僕全擔心地一湧而上，生怕這個二少爺有個不測。另兩個擋住季瀲灩的路，不讓她有機會離開。

季瀲灩勾了勾一邊的角，像是嘲笑，面孔竟是益顯冰冷。待他又站定，她道:“齊天授，你是來向我示威些什麼嗎？”她心中自然知道不會是。齊家放話找她的事上讓她名氣之高，直江洋大盜，紅遍泉州各大縣。

齊天授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噴嘖有聲道:“小娘子，即使是衣男裝，你還是這麼美，嗯？真是想死哥哥我了。”他的手在勾上她下巴之前，被她揚手打開，力道之猛不僅打開了他右手，也讓他整個人在作用力下原地轉了一圈，幸好兩名壯僕及時扶正他。

“放肆！”齊家人之首狐假虎威地大喝:“來人，抓住她！”代完才在頭昏目眩的齊天授耳邊道:“二公子，這季家丫頭刁蠻潑辣，咱們先且拿下她才好辦事，反正此刻她孤女一個，又欠咱們大筆銀子，怎生對待，還怕他人強出頭嗎？説實在，這等女子實不宜娶入家門，玩玩尚可，公子就別一心想她作妾了吧！”齊天授撫着疼痛的右手，臉變了幾變，揮開人，不對着好不容易才讓人給抓住不得動彈的季瀲灩破口大罵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賤婦，也不看看今是什麼身分，敢對本少爺無禮！原本少爺我好心憐你孤苦伶仃，願意施恩收你當個小妾，過榮華富貴的生活，但你本頑劣，不配入我齊家門，只合着去“天豔樓”當個娼，送往來，才償得起本公子所受的羞辱。給臉不要臉的賤人！不過，本公子得先嚐嘗你，拔得頭籌才行，哈…哇嗚！”淒厲的吼聲響遍九霄。

眼下便見着，原本意興風發的齊家公子雙手塢緊下，滾在雪地泥濘中痛呼不休，有如被宰的豬嚎。

雙手被制的季瀲灩，不代表她真的動彈不了，至少她修長的玉腿是自由的，狠狠相準他下去，沒當場踢昏他真是扼腕。她大笑出聲，雙臂傳來被擰得快斷掉的疼痛也制止不了她快意的笑容。

“怎樣？齊天授，這算不算是拔得頭籌？你可是本小姐生平第一個的餓中鬼。”

“你…你…”齊天授直到許久之後才有法子開口，以氣若游絲的狂怒指她道:“給我掌嘴！”

“是！”貼身家僕立即上前左右開弓將季瀲灩打得口角溢出血絲。

但她連悶哼也沒有發出，兩巴掌也打不去她眼中的狂傲。

“姓齊的，你最好是將我給殺了，否則我季瀲灩便會終生以誅殺你為目標，你與我，只能有一人活在世上。”她陰寒如冰雪的語氣眼神，令齊天授不自由心中泛上一抹寒意，他雖然好，可是為了一個女人喪了自己的命划不來，是不是？誰知道女人瘋起來會多麼危險！尤其眼前這一個…可惡！居然敢踢他的命子！。

他心中暗自又氣又怕之時，僕人又湊到身邊來獻計…“公子爺，不如先將她賣入“天豔樓”上讓老鶉與打手教訓她，將她教得乖巧些，再去玩她，到時還怕她不從嗎？此刻這賤婦如同野馬，不經馴服而貿然騎她，只怕會賠上命，公子，這種差事就讓院人來做吧！”聽得齊天授點頭，得意大笑道:“好！這。榛甚好！季瀲灩，本公子即刻將你賣給“紅花院”原本是想給你過好子，去“天豔樓”那種一院給人拱着當尊玉菩薩，偏你野難馴，本公子只好將你給三坊的鴇母調教了你會為今天付出代價的！”讓人扶上馬，下一坐。本想威風地領馬前行，哪知痛傷未愈，這一坐差點讓他哭爹喊娘，人也跌到馬下。最後只得吆人備馬車，一腔狂怒遷移到在一邊掙扎的美人兒身上:“拖着她走，咱們往紅花院行去，讓那些匹夫走卒欣賞一下即將落户籍的大美人、季家破落户的千金，今後只要幾兩銀子就可以任人狎玩了！斑！”當真在市井人中，公然拖着一名男裝俏麗佳人往院方向而去。

死命掙扎的季瀲灩當然沒讓押住她的男們好過，可是她自己也沒得到憐香惜玉的待遇。掙扎的同時，她仍須死咬着下，不讓怒火化為穢言傾口而出，她沒有這種庭訓，這些人也不值得她失態如瘋婆子，何況即使破口大罵也罵不回自由，也罵不回這些狼心狗肺之人的良心，只能令他們更加快意罷了！

她不會屈服的！她不會屈服在這形勢之中，齊家加諸於她的仇恨與羞辱，她總有一天會加倍討回來！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