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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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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齡第一個念頭是轉身,但身後並沒有人,屋裏一燈如豆,影影綽綽,顯得有一點鬼氣森森。

沒有人。還齡鼓起勇氣,再一次低下頭看水中的倒影。

水中人一臉的驚恐,因為驚恐,那一雙眼睛睜得好大,烏黑得可以映出屋內的燈光。

那是——她自己嗎?還齡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放上自己的臉,果然,水中人也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

然後她輕輕觸了自己的臉一下,手指上沾染了黃的顏料。

顏料——她臉上為什麼會有顏料?為什麼她四年來竟然毫不知情?這是什麼顏料,為什麼從前都洗不掉,而今天晚上竟然洗掉了?她原來長得就是這樣嗎?

還齡沒有醜小鴨突然變天鵝的喜悦,她説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自己離則寧是越來越遠了。她不需要這樣的神秘,不需要這樣的武功,更不需要這樣的美貌,她只想和則寧在一起,永遠——照顧着他,就像昨天,前天,甚至大前天那樣——難道,竟是不可以的嗎?

“少爺——”她不知道則寧回來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出去是為了什麼事,但她相信他是會回來的,會回來和她説清楚,為什麼這樣對她?

“少爺,還齡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還齡竟然連容貌都是假的,我——害怕,少爺,還齡應該怎麼辦?怎麼辦?”還齡對着水中的自己,低低地道:“你快點回來,好不好?好不好?”屋外有一個黑影,聽着她的自言自語,又有一排牙齒,在夜中閃閃發光。他左手持着一個小瓷瓶,如果看得見的話,上面有幾個細小的金字:“格蘭霍得”如果是易容大師,必然會為之動容,那是可以洗掉一切易容‮物藥‬的一種生長在苗疆的植物的汁,靈驗無比,即使是最好的易容‮物藥‬,遇到它也必失效無疑。顯然,還齡的容貌之所以會顯現出來,是因為屋外那人悄悄把格蘭霍得放入了還齡洗臉的水裏,而還齡卻不知道。

她盼望着則寧回來,盼望他可以給她依靠,給她勇氣,讓她可以接受這一切,可以安自己説發生這麼多都是不要緊的,她的心情,就像受到驚嚇的孩子,必須找到母親才能得到安,但是——則寧一直沒有回來。

他自從那天晚上匆匆離開,一連五都沒有回來——***——還齡突然變成了一個嬌柔俏麗的小女子,全秦王府的人都非常驚異。還齡的面貌並沒有多大改變,只不過換了膚緻了五官,大家還是勉強認得出來的,但那俏麗的程度自是不同當初。

這種突然的改變自然會招來很多閒言閒語,説她惑少爺的有之——自是王府裏的一干嫉妒她無端變美、自己天天洗臉,然後在背後説人的某些府中的丫頭。説她是狐仙神怪的有之,是府裏愛嚼舌的大媽大嫂。還有人垂涎她的美貌,出言調戲者有之,動手動腳者有之。

從前從未有過的煩惱,突然一下子統統降臨在她身上,而她只不過是一個丫頭,她本來除了伺候主子之外什麼都不會,也什麼都不想,而現在,她卻每天都在想、都在疑惑,她的窘境,是誰造成的?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簡簡單單不好嗎?美貌,才華,能力,這些她原本也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嚮往的東西,突然全部變了質,她開始深深地體會到,做人的辛苦,和別無選擇的無奈。

她從來沒有希望過自己會是個美人,她竟然突然就是了;她做夢都沒想過她要和人打架,結果她竟然是一代劍術高手?笑話!天大的笑話!

原來以往的簡單平淡,竟然是她一輩子都追求不到的福氣,她卻到現在才知道,才深深、深深地瞭解。

少爺,你什麼時候回來?你知不知道,等你回來的時候,還齡,也許真的已經不是從前簡單的還齡了,她已經想的太多——太多——少爺,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則寧沒有回來,因為他把振輝殿的事情給岐陽之後,他必須到行宮保護皇上的安全,皇上幾不能回宮,他就幾不能回家,這是他的職責。

之後,宮中傳訊,病情已經解除,四十四個太監,救活了三十五個,振輝殿已經焚燬,不會再有遺毒留下。

他保着皇上回宮,看見可能五五夜沒有休息的岐陽和聖香。

岐陽的神氣還好,只是眼睛佈滿血絲,而聖香一張緻漂亮的臉一片蒼白——他雖然一身武功,但是心臟不好,強迫他一連五不眠不休,是太辛苦他了。但他還是老樣子,見到則寧,輕輕一笑“人家有心病的,幫你救了這麼多人,怎麼謝我?”聲音微微地有點啞,但是依舊是笑眯眯,悠然出塵的樣子。

則寧微微皺眉,人是他“幫你”救的嗎?聖香説話從來都是這樣,他不喜歡聽,上玄也不喜歡。

太宗微微一笑“聖香想要什麼?聖香此次立了如此大功,你要什麼,朕就給你什麼。”趙炅未稱帝之前和趙丞相趙普是好友,聖香是趙炅看着長大的,他的脾氣,太宗最清楚不過。

聖香本不是和太宗説話,聞言一笑“我要六音給我彈琴跳舞去,好不好?皇上一言九鼎,你把六音給了我,我給你我院子裏那隻會説話的八哥兒,皇上上次來相府,不是很喜歡它説話討喜嗎?你把六音給我,我就把鳥兒給你。”他生得一千種琉璃一萬斟珍珠都沒有的緻玲瓏,眉目間笑顏燦爛,看了讓人情不自地想疼愛憐惜他。

太宗笑了“六音堂堂樂官,朕給了你,誰給朕彈琴跳舞?你這孩子,莫胡鬧了,你喜歡六音,你自己和他説去,他若有空,朕叫他常去你那裏就是了。”他一向當聖香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聖香撒嬌耍賴的本事天下無雙,這一下若是答應了他,又不知道下一回又有什麼稀奇的花樣出來。

上玄和六音同是四權之一,聽見六音被人這樣當作物品送來送去,本就已經心中窩火,又看見聖香眉開眼笑,更是心中分外的不滿——他本來討厭趙炅,趙炅喜愛聖香,他就更討厭聖香。

則寧卻知道聖香胡鬧一定有他的理由,雖然他不喜歡聖香扮得個好玩公子似乎什麼都不會,明明有才卻不肯外顯,但是,他如此執着要找六音,必然是有事!如果他沒有記錯,幾個月前還齡被上玄強到秦王府的時候,六音就已經去過相府,有什麼事,魅如六音不能解決,玲瓏如聖香不能解決?

他不再理會別人的事情,還齡還在家裏,還等着他回去解釋那天晚上的事情——***——今天——他們説少爺會回來。還齡拿着梳子梳自己的髮髻,陡然到一陣淒涼,少爺——他還認得她嗎?

已經是凌晨,打過了四更,少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但是,她在等,等着他解釋那天晚上的事。則寧會解釋的,她知道,他絕不是喜歡玩別人情緒的人,又何況,她一個丫鬟,有什麼值得他玩的?那時候,她又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漸明。

“少爺回來了!”遠遠的一陣熱鬧,還齡知道,則寧回來了,她應該去接——***——則寧並不是立即回府,他難得遇到容隱,必然要向他詢問有關還齡的事情。

容府的傾園。

何心亭,水中樓台,四下煙水離,霧氣朦朧。

則寧一身朝服,容隱則緩帶寬袍,兩個人對踞着一張石桌。

“還齡是誰?”則寧以手為筆,在桌面上劃“她出身容府,她的事情你必然知曉。”容隱看了他一眼“她不過是個丫頭。”他身為軍機重臣,何等眼光!則寧對還齡的態度,他如何看不出來?眉鋒一蹙,他冷冷地道:“你身為都指揮使,該關心的事情多得是,你不會把這件事放在第一吧?宮中傷寒傳,那是有人故意傳毒,你不去查找兇手,關心容府一介丫頭,你不要讓我再責你輕重不分!”容隱從來高人一等,即使是面對秦王府的則寧,他説話一樣盛氣凌人,絲毫不給面子。

“兇手有聿修去查,不要逃避話題。”則寧並沒有給容隱的威勢唬住,仍是睜着一雙明利的眼睛,靜靜地寫道“還齡是什麼身份?你知不知道她身懷武功?”容隱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很想知道?”他沒有見過則寧用如此認真的目光看過人,則寧素來淡淡的,什麼也不計較,什麼也不能觸動他的情緒,像個空心的紙人。

則寧點頭,還齡的事對他來説很重要,因為,他真的離不開還齡。分開五,他剋制着自己想念的情緒,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突然一個閃神,就會站在那裏發愣,他必須知道她的事情,然後快點回去看她。

“如果——”容隱眼神突然冷厲了起來“如果你是對她有了什麼別樣的心思,我勸你還是不要妄想的好。”他手按桌面站了起來“我告訴你,還齡是什麼人,你知道之後,就知道你應該怎麼做。我苦心孤詣讓她變成了毫無所奇的丫頭,你又翻出來,你是想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麼?”

“刷”一聲,他甩過袖子站到何心亭另外一邊。

則寧驀然站了起來,這麼説,還齡的身世,果然是另有玄機!

“她是遼國鑄劍谷鑄劍大師的女弟子,是宋人的血統,但在遼國長大,叫做‘誅劍’。鑄劍大師是遼國契丹,他要他的女弟子來殺我,好破壞宋軍的統軍之計——他們不知道大宋打仗權不在我,在帶兵的將領。他派了還齡來暗殺我。”容隱這回的語氣倒並不冰冷,而是帶了少許惺惺相惜的味道“如果兵權在我,這倒是一個好計!但是——還齡雖然武功不弱,但為我所擒。她本良善,情天真,前來行刺完全是師父的意思,我不忍她因此入獄。她為我所傷之後竟然記憶全失,我掩去她的容貌,把她留在容府,是希望她可以遠離宋遼之爭,遠離戰場,好好地過她應該過的子。配天放她為民,是不忍心見她身為奴僕,她安排了一個老農做為還齡的爹,希望她過一點平淡快樂的子,卻不料那老農竟然早早死去,還齡賣身葬父,去了燕王府,最後,又到了你秦王府。她是命苦,而你是多管閒事!”則寧一雙眼睛光彩燦爛,他早就知道還齡身世必然不凡,卻不知竟是敵方殺手!但聽下去,他越聽越驚,只聽容隱語氣森然“鑄劍大師與遼承天皇太后和耶律休哥是故,他弟子的身份與遼國公主平起平坐,則寧,我不是喜歡管你秦王府的閒事,而是,你若想留下還齡,要承擔收留敵方公主的罪責,你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若要保還齡一生無憂,你就不要尋找她的身世,放過她,讓她安安穩穩過她一輩子。”則寧搖頭,伸手在空中劃字“你不能這樣安排她的人生,那是你為她安派的,並不一定是她想要的。一旦她恢復記憶,你會造成她更大的痛苦,因為,她是遼國的劍客,你卻讓她對大宋有了情,容隱,你太殘忍!”

“那是你對她有了情,”容隱目光冰冷地對他看了一眼“我不會關心這麼多,我放過她,已經是我犯下的錯誤,造成了今天你的困擾,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會毫不猶豫殺了她。”他的話説得很明顯,他放過還齡不與她計較行刺之罪已是網開一面,要求他考慮到還齡的受,恢復記憶之後的受,他不是聖人,做不到!

則寧不料容隱一句話揭破他的隱私,對還齡有情他承認,但自從發覺這份情,到現在,他一直處在忙碌得無暇思考的境地,容隱毫不在乎的冰冷的態度,讓他想起了要維持這份情的重重困難。

“那是你對她有了情”容隱如是説。她是鑄劍谷的弟子,是敵方的重要人物,他卻是大宋朝的王爺,是大宋宮城的戍守,這並不是一個離奇的故事,困難的是,還齡並不知道這件事,她一心一意,只是想當一個稱職的丫頭,告訴她,她揹負着兩國百姓的血淚、揹負着兩國的興衰存亡,她是接受不了的。

她是一個如此細心、如此容易滿足的小女人,則寧想像不到,當年她接下這件任務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在練習殺人劍招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不必看我,你還是快點回府,省得秦王府下人找上我這裏。”容隱不喜歡熱鬧“還齡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她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你回去吧。”則寧淡淡一笑,揮指寫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