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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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兒子已經二十七歲,當完了兵,還提早拿到了哈佛的博士學位,但是在母親的心中,他仍然是個小男孩。晚餐的時候,顧爸爸還告訴顧媽媽,兒子這兩天在公司一句話都不説,只是閟着頭工作,誰也不理,他本來以為兒子下了班會出去轉轉,找個女朋友解解閟,役想到他那個總經理兒子卻連着兩天都比他這個董事長老爸早回家,而且連晚飯都不吃。
説來矛盾,顧媽媽從前最討厭兒子往外跑,偏偏他的朋友一大堆,而且永遠都是女的比男的多,每次顧媽媽説他兩句,顧森就會嘻皮笑臉抱着她説:“媽,我不是花心,我是努力想給你找個好女孩當兒媳婦。”
“你少給我油嘴滑舌的,你不是整天嚷着絕對不會為了一棵樹放棄一整片森林?”雖然顧媽媽對於兒子的不婚主義也到非常頭疼,但是每次看見兒子那些女朋友們的照片,她都被嚇得直呼阿彌陀佛,她情願兒子一輩子打光,也不願意他娶個妖怪似的女人進門。
有一次她還很不客氣的對兒子説:“這個女孩一臉濃妝豔抹的,還有那條裙子,短得連股都要出來了,你要是敢給我娶個像應召女郎似的媳婦兒進門,老媽一定給你好看。”顧森聽完老媽的評語,竟然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拿着照片説:“裙子短是短了點,妝也濃了點,不過…”他像是故意要作她這個媽似的,一本正經的説:“媽,她的牀上功夫還真是不錯。”顧媽媽聽完兒子的話,簡直要當場噴血,她霎時面紅耳赤。
“媽,別這樣,如果我現在還是在室男的話,你恐怕要更煩惱了。”
“你這孩子,愈説愈不像話了。”顧媽媽板起臉,如果再讓兒子胡言亂語下去,難保他不説出更多限制級言論。
顧森見母親真的生氣了,於是收拾起不正經的表情,滿臉歉然的説:“媽,對不起,我是跟你鬧着玩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覺得自己像個沒有情的玲血動物,好像沒有辦法愛上任何女人…”説着那句話的時候,顧媽媽記得兒子的臉是寂寞的…顧媽媽從回憶中驚醒,發現顧森依然裹緊棉被,而且他是趴睡的,整張臉閟在枕頭裏,不憋壞了才怪。
“兒子,乖,別讓媽擔心,起來讓媽看看…”
“媽,求求你別管我…”顧森的聲音從枕頭裏傳來,聽起來有點兒怪怪的。
“顧森,你究竟怎麼了?”她一向開朗風趣的孩子,從來沒有這樣沮喪過,顧媽媽甚至懷疑顧森哭了,而他在過了幼稚園期之後,就不曾在她面前掉過一滴淚的。
顧媽媽用力扯開顧森的枕頭,果然看見他的眼睛紅紅濕濕的。
“媽…”顧森眼見逃不過了,只好頹喪的坐起身來,尷尬的面對母親。
“失戀了?”看見顧森的淚,顧媽媽反而放下了心,她是過來人,知道男人這樣躲起來喝閟酒,多半是情出了問題。她花心的兒子,這回終於遇到了剋星?
顧森搖搖頭,可是眼淚又不聽話的下來,他覺得丟臉又狼狽,可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他從來不曾覺得這樣無助,無助得幾乎希望能夠立刻死去。
“兒子,如果你覺得這樣醉生夢死就可以改變什麼的話,媽媽可以不管你,但是你要保證,哪一天你清醒了,發現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千萬不要怪媽媽沒有提醒你。”顧媽媽深深看了兒子一眼“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愛情也不例外。”顧媽媽這一記當頭喝,把顧森當場打醒。他有什麼權利悲傷,有什麼理由躲在這裏自艾自怨?他甚至還沒有努力過,他從來沒有努力追求過女人,他一直把女人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媽,謝謝你。”顧森的在母親臉頰上印下一吻,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他一直是個行動派,在學業、事業上如此,現在開始還要加上愛情。他要化消極被動為積極主動,他要用上前線的勇氣,去爭取那睽違已久的愛情。
第二天下班,頗森經過公司樓下的花店,駐足看着店裏滿滿的人。他從來不曾親自買過鮮花,以往都是請秘書代勞的,每次秘書小姐問他要在卡片上寫些什麼,顧森總是頭也不抬就説:“隨便,你想聽什麼就寫什麼。”沒什麼創意的秘書小姐總是寫着“此情不渝、你是唯一。”然後一次又一次,把數不清的唯一送給不同的女人。可是,接到鮮花的女人,看見這樣的字眼,沒有一個不眉開眼笑的。
想到這裏,顧森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他給女人的本不是愛情,而是敷衍,他深深為自己過去玩世不恭的態度覺得歉疚。
“先生,想買花送給女朋友?,”眼尖嘴甜的女店員發現駐足在門外的大帥哥,殷勤的招呼着。
顧森猶豫不定的心在聽見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甜的舒緩了,他在店員的引領下走進了花店,視線被一大盆粉紅的花海捉住。
“這是玫瑰?”他不是很確定的問,在店員深深的笑容裏,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大白痴。
“這是進口玫瑰,花瓣繁多,澤柔和,是送給女朋友的最佳選擇。”女店員笑的回答。
於是顧森帶着一大束的玫瑰花和親筆寫的愛卡,來到淡水別墅,按下門鈴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是顫抖的。
“請問是哪位?”對講機裏傳來一個慈祥的聲音,友善的詢問着顧森。
“你好,我是雅莉的朋友…”
“雅莉小姐平常不住在這兒的,少爺可以上陽明山去找她。”慈祥的聲音突然燮得生疏而玲淡。
“不不不…我不是要找雅莉,我是來找…”該死的,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顧森忽然想起來,他兩次看見她都是一樣的裝扮。
“我來找一個在這裏工作的女孩,一個喜歡穿白襯衫和牛仔褲的女孩,她有一頭及的長髮…”張媽聽着對方的描述,這説的分明是二小姐嘛,可是二小姐就是二小姐,什麼叫在這裏工作的女孩?亂七八糟,簡直是胡説八道。
“請問少爺的大名是?”她可不會隨隨便便把閒雜人等放進來,尤其是找二小姐的。
“我是顧森,”顧森勉強在記憶中搜尋,他來過這裏好幾次了,除了沒見過長髮女孩之外,和其他的家僕都打過照面“請問您是張媽嗎?”原來是顧森,張媽對他可是印象深刻,除了他俊俏的外表外,張媽也注意到雅莉小姐對他可是百依百順、情有獨鍾。他不是雅莉小姐的男朋友嗎?怎麼這會兒卻找上二小姐了?
“顧少爺,我們這裏沒有什麼長頭髮的女傭,你可能是搞錯了。”張媽防衞的説,她不希望又給雅莉小姐什麼興風作的藉口。
“不可能的,張媽,我見過她兩次了,就在廚房裏…”顧森焦急的喊,他聽出張媽是真的不想幫他開門,而且對他有莫名的敵意,但他自認並沒有得罪過看起來一臉和善的張媽呀。
“我的年紀雖大,但是還沒到老胡塗的地步,這個家裏除了我和其他兩個僕人之外,再也役有其他人了。”
“張媽,對不起,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只是請您仔細想想,雅莉的朋友靜萍前幾天告訴我,這裏請了一個年輕的女孩,聽説是要替您分擔家務的…”顧森不説還好,一説,張媽更是氣得一塌胡塗。雅莉小姐真是太過分了,連她的朋友都壞,老是把二小姐當成傭人。她愈想愈不平衡,一口氣非要發作不可,管他是什麼老爺少爺的,敢瞧不起二小姐的都不是好人。
“顧少爺,不是我老胡塗,而是你搞不清楚狀況。我們這裏真的沒有什麼年紀輕輕、長髮及、愛穿白襯衫和牛仔褲的女傭人,倒是有一個年紀輕輕、長髮及、愛穿白襯衫和牛仔褲的二小姐。但是,顯然顧少爺認識的不是我們二小姐,更不知道我們二小姐十一點以前是回不了家的,所以恕我這個做下人的不能開門讓您進來。”張媽愈説愈動,她唯一能為二小姐做的,就是別讓雅莉小姐的朋友來糾纏二小姐,就像幾年前的那個邱顯達…她不能讓那些事情再度上演。
頗森如遭五雷轟頂,他侷促不安的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來爭取他的愛情,沒想到這裏等着他的,卻是一個可笑的謊言。
顧森像只找不到家的狗,凌亂的踱着步子,腦子裏嗡嗡作響。他的眼前閃過她穿着白襯衫、牛仔褲,瀟灑而輕靈的踏過重重綠蔭,長髮在月光下飄啊飄的,就這樣飄進他的眼裏,毫無預警的擄獲了他的心靈。
他用力甩甩頭,卻甩不去心頭的人影,人影變成一個穿着白棉布睡衣的小靈,那個小靈溜進温暖的廚房,手裏揮動着大面包,身子輕盈得像小烏,舞動着醉人的風,可是…
靈也會説謊,靈也喜歡整人嗎?她説:“走開,我高攀不上你這種大少爺,這裏也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為什麼要騙他?顫森被記憶得不過氣來,他在一棵大樹邊站定,想也不想就把腦袋往樹幹上撞,他咬着嘴,忍住疼痛,可是他那顆被撞得七葷八素的腦袋,仍然胡亂的運轉着,不可遏抑的運轉着。
他想起她甜甜的吻,想起她的,柔軟而馨香,純真又誘人,他想起她嬌羞的解開白襯衫上的第一顆鈕釦,想起她的鎖骨…顧森的呼促迫起來,他的知覺意識全部淪陷在她生澀的挑逗裏,他追尋着關於她的所有記憶,直到她説:“我不配知道少爺的名字。”她高攀不上,她不配…那些讓顧森想起來就要覺得心痛的言語,原來都是騙人的。他一心以為的小女傭、他一直怕刺傷的小靈,原來是温家的二小姐?
她是生活得太安逸無聊了,想找只猴兒耍,所以才把他騙得團團轉?如果她知道他因為她的拒絕而傷心失望、藉酒澆愁、了無生趣的時候,她恐怕會暗笑他的迂吧?
去他的愛情,他一定是得了神經病才會相信那兩個字。顧森低下頭,看見自己手上的玫瑰花束,他生平第一次買花,卻買不到真心的愛情…顧森就近找了一個垃圾筒,用力的把花進口,用力的用力的,任柔弱的花瓣零零落落,掉了一地。
顧森知道,他不只丟掉了一束花,也埋葬了一個夢。
今天晚上,温婷筠很晚才回到家,下班後,她跟總編輯一起到醫院去探望最近在採訪羣眾運動時被打傷的同事。温婷筠請總編吳思漢把車停在距離別墅還有五分鐘腳程的地方,如果總編知道她一個小小的報社編輯,卻住在一犝豪華的大別墅裏,一定會覺得奇怪。
“謝謝總編,”温婷筠下了車“太晚了,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即使現在還早,你也不會請我進去坐的…”吳思漢看着温婷筠柔柔亮亮的發在夜空中飄蕩,她看起來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不,我錯了,如果現在還早,你不會願意搭我的車的。”他自嘲的説。
温婷筠尷尬的沉默着,她是個明白人,也知道總編對她一直照顧有加,她以外文系學士的身分,一腳跨進新聞編輯的領域,很多事情都要從頭學起,總編不但不因她是個外行人而排斥她,反而不斷給她機會教育,磨練出她的新聞鋭度,踏進報社一年多來,不論是排版、下標題,或是判斷新聞的重要,總編都給她很多的啓發。
比如説,温婷筠原本是個重於理的人,對於很多事情都會有自己的看法,並且常常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觀點放在新聞標題上。
對此,總編就會告訴她:“新聞編輯其實就是專業讀報人,新聞標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讓讀者清楚知道這則新聞的重點是什麼。簡單的説,就是要用最少的字表達出最多的重點,重點代清楚了,行有餘力,才能玩創意。”於是,温婷筠把過度的多愁善隱藏起來,她學會運用簡潔的文字、理的思維,去反應新聞最真實的面貌。她喜歡這樣的方式,喜歡做個理重於的人,那樣,生活會變得簡單而清楚,會少掉許多庸人自擾的枝微末節。
她真的謝吳思漢給她的一切幫助,在工作上,吳思漢是她最好的榜樣。可是,私底下,温婷筠卻不習慣他過於熱烈的眼光,她不只一次在他的眼光裏受到不同於工作夥伴問的温度,這種覺讓温婷筠覺得很不自在。
今天要不是因為探望同事,温婷筠是絕對不願意搭吳思漢的車的,要不是因為晚了,她也絕不會麻煩吳思漢送她回家。她以為她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卻沒想到被他一開口就戳破。
“總編,我一直很尊敬你的。”她倚在車窗前,對着吳思漢略顯失望的臉,真誠的開口。
“你這樣説,讓我覺得自己是威權統治下的獨裁者。”吳思漢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對温婷筠的喜歡,是從她踏進報社那天就開始的,可是她聰明得像條滑溜的美人魚,他沒有辦法掌握她,他甚至連表白的機會都找不到。
“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好的上司。”温婷筠説。
只是上司而已,吳思漢認命的發動車子,自我安的想着,至少他還博得了“最好的。”這個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