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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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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愛情宣言哪怕重複一千遍,也説服不了別人,只能催眠自己。

【六】晚上吃飯時,秋和頻頻出神,神經大條如葉玄者都很難無視。她找了別的藉口:“在想新劇本里的情節。我不知道這種情況下男主角應該怎麼做才好。我對男生的心裏研究不深。”

“問我啊,我是男生。”葉玄拍着大包大攬。

“就是假如你愛的人不愛你,你心灰意冷,你會怎麼辦?”

“那好辦,行李一卷去馬爾代夫旅行。”秋和笑起來:“為什麼你們男生遇到情難題都很喜歡逃避?我寫前一本書時在qq上問一個男朋友:‘假如有兩個互為閨的小姑娘同時喜歡你,你喜歡的那個把你當物品謙讓了,她轉學去了外地,一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和你再次相遇,但此時她好朋友還在你身邊。你怎麼辦?’他回答説,‘我會先和她好朋友疏遠啊,不然看到她我就會想起這段三角戀多窩心。’我説,‘但世界上不就是有那種做鬼也要纏着人將愛情進行到底的小女生嗎?’結果他最後給我來了句:‘我能扔下她們出國去嗎?’”

“哈哈,你個笨蛋,我們不是逃避,是因為旅行途中很可能會有新的豔遇。”秋和剛喝進一口飲料,嗆得直咳嗽。

“還有啊,你以後有這類問題不要去qq上問男朋友,全部來問我,我這麼man,完全能夠代表男,你不要因為我是你男朋友就認為我不會誠實客觀的回答。”秋和笑了笑沒回答。

葉玄點點她鼻尖佯裝發怒:“你看你看,每次遇到這種關鍵問題你就跟我搞曖昧!我是真正徹底想不通了,你以前有那麼多男朋友不也分分合合自然麼?你不見得哥哥都愛的死去活來,不也照談不誤麼?為什麼就不能跟我好?”

“我愛過一個人,他愛我時海誓山盟,不愛我時給我錢讓我遠離他愛的女孩。我又充分的理由不相信愛情。而且如果這種事再發生一次,你是這世界上我最不希望成為男主角的人。我朋友很多,但你這級別的,只有你一個。再多人背叛我我都可以重來,是因為我可以依靠你,可逆背叛我,我依靠誰?”

“親愛的‘好朋友’,你怎麼老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步想?你要是也愛我,就那什麼終成眷屬,多好?你要是不愛我,那將來分了你也沒損失,對吧?就像你跟王一鳴那樣,還不是處得好。”

“關鍵不是我愛不愛你,是你不愛我。”葉玄急了:“你怎麼就是不相信呢,我都對天發誓愛死你了。”

“因為你突然有一天夢見我?”秋和笑“還只夢了一半就被吵醒了。”男生攤着手:“本來就是啊。可能有某些很深沉的心理原因,但我説不出啊,我又不是弗洛伊德。”秋和板起面孔:“你追我的方式,比向馬路上一個陌生女孩搭訕都要來得隨便,你自己難道沒發現麼?”

“那是因為你是秋和!你不是馬路上隨便一個女孩!”

“那你希望我只做這個特殊的‘秋和’,還是你女朋友?”秋和嘆了口氣,把臉別向一邊“你從來就沒有對我説過任何一句正經話。難道拿擴音器在樓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嚷幾個病句就算告白?”

“誒呀——那事不是跟你鬧着玩嘛!”秋和嗤一聲笑,也拿他沒轍,攤攤手讓他好好回味剛才這句話。

葉玄也意識到自己説錯,不得要領的補救:“我不是你們江南水鄉那些白淨美少年,寫情詩這種事我們北方男生幹不出來。”提及北方男生,秋和突然憶起剛上大一時,與葉玄同在電影社,為了找羣眾演員拍宣傳片,在學校裏尋覓長相中上的男生,本想着葉玄是男生,和男生較容易溝通,派他去打前鋒,結果找的是王一鳴,對話就直接變成對罵——“嘿!哥們兒!”王一鳴繼續往前走。

葉玄拉住他:“聽見沒有。叫你哪?”王一鳴回過頭“你跟誰説話呢?”

“跟你説話沒聽見啊!”

“你他媽再説一句!”

“説你丫,新鮮!”眼看就要動手,秋和慌得趕緊上前解釋:“這位同學,你別生氣,本來就是想請你幫我們出個鏡拍個宣傳片,沒別的意思。”王一鳴白眼一翻:“那他不會好好説話啊?”

“我他媽就這麼跟你説話,你丫有什麼意見?”

你丫的!”

“我等着你,來,!今天你不我你是我孫子!”周圍立刻有學生上前拉架,把王一鳴拖得遠遠的,可這廂葉玄還沒分寸的挑釁:“你來呀!怎麼不了!”最後誰也攔不住,躲不過拳腳相加,就這麼認識了。誰知居然從此成了朋友,沒過多久葉玄一個室友申請病休,王一鳴還搬去跟他同寢室。

秋和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來,餐桌對面的葉玄不解的看着她。她正道:“我也沒強人所難讓你給我寫情詩啊!‘做我女朋友吧’這句話,有無窮無盡的漫表達,如果你畫過一丁點心思、稍微慎重那麼一丁點,都至少證明你又那麼一丁點把我當喜歡的女生在乎的初衷。”最後半句話説的太繞,葉玄也沒聽懂:“反正你就是矯情。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喜歡你,我對你好。”邊説邊拿出一張紙放在她面前:“你讓我赴湯蹈火我都為你去。”秋和分辨出是曾曄被殺當天寢室的通話記錄,以葉玄的人脈查這個不算難:“就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也成‘赴湯蹈火’了?”

“什麼芝麻綠豆小事,人命關天啊!不過話説回來,你現在查這個幹嘛?”秋和不再跟他貧嘴,處理正事要緊,用手機播出第一個省外座機號碼,手機頻幕上顯示對方所在地是河南,便直接掛了,肯定是薛濤老家打來的。

之後那個是本市的座機,秋和撥通後謊稱是平安保險公司的業務員,還沒等她瞎編完業務種類,對方就回了句“我們家沒買也不打算買”掛斷。可秋和已經聽出那不是標準的普通話,像葉玄學了一遍,確認通州口音,那麼肯定是從郭舒潔家裏打進寢室的。

接着是一個手機,秋和聽見是年輕男士回答,又冒充移動公司於昂推銷校園套餐計劃,對方脾氣好,還詢問了兩句才婉言拒絕。可能是寢室裏哪個女生的男同學,但顯然排除歐陽翀。就當時的通話時間而言——11:20,這個機主可以暫時不管。

再往後是一個本市座機號碼,最吻合郭舒潔所説的那個時間段——下午飯課後,下午下課的時間只有14:20和16:30,範圍再擴大,就是19:00,明顯過了下午的範疇。郭舒潔從教學東區走回西區,大致在三點或五點。所以結束時間在16:54,通話時間十分鐘有餘的電話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秋和撥出號碼是手心緊張得冒汗,但回答她的並不是人,而是答錄機:“您好,歡致電xx醫院心理健康研究中心,中文服務請按1…”秋和立刻就掛斷了。

“誰呀?”見秋和眉頭緊鎖,葉玄也好奇。

“陸教授的心裏研究所,歐陽翀是他的研究生和助教。”

“那不就正好對了嗎?就是歐陽翀啊。”

“不對,那時候歐陽翀和我在一起。她打電話過去找不到歐陽翀也不可能和前台通話十幾分鍾。”秋和一邊疑惑一邊繼續排除了後面幾個號碼,但她沒注意葉玄在聽到“歐陽翀和我在一起”之後有些不悦。

【七】楊鉻走了,秋和不知道那一天薛濤究竟有沒有哭,因為她晚上熄燈以後才回寢室。

臨近期末,薛濤的父母特地來了趟北京拜訪楊雲天,一來謝老師長期的栽培,二來為薛濤保研後選擇研究生導師的事。

楊雲天連連誇讚薛濤在做研究所助理期間表現極其優秀,表示十分願意將來帶薛濤。但因為薛濤學工保研只能保送她本科所在的藝術系,可楊雲天是哲學系教授,鞭長莫及,於是和她的父母協商好等她上了研二申請轉系。其實薛濤父母連保研的基本程序都搞不懂,來見老師僅僅是為了禮節,自然是全聽薛濤自己拿主意。

但這個拜師儀式結束後,父母鬆了口氣,薛濤卻一直陰沉着臉,不停嘆息,卻又極力放鬆,不想讓人覺察。和楊雲天以及研究所其他幾個學生助理一起吃過晚飯,她把父母送回招待所,回寢室的一路走得緩慢,慢得彷彿把一生都走完了。

和楊鉻半真半假的往時,楊雲天只覺得她倆是好朋友,把她當學生又當家人,過節時讓她去過幾次家裏做客。老師親自下廚,楊鉻和薛濤在一旁幫着麪團打雞蛋,看起來倒真像一家人。老師的富人是個定居法國的畫家,不常探親,楊鉻有時不經意間透出他們情不好。説者無心聽者有意,也許是太多細節推波助瀾,才使人越沉越深,從最初嘴邊幾句不知輕重的玩笑話到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風度翩翩,他知書達理,他與情淡薄,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薛濤就是薛濤,在想出人頭地,胎換骨得再徹底,也不會忘了自己是誰,來自哪裏。

只是楊鉻走了,再也沒有什麼理由在扮演他家人的角中偷一點妄想。而且從今以後,他便真的成了不可妄想的師長,自己只不過學生,一個在他眼裏非常優秀卻只可能是學生的定位。

她畢業後可以找份很好的工作,可以找個頗有經濟實力的男人,比自己大三四歲,過小資生活,孝敬父母,幸福得不得了,只不過,與他再沒有分毫集。

她仰起頭去看殘留微光的天空背景中更漆黑一片得樹影,鼻尖發酸,但沒有哭,深一口氣,會看前路。寢室樓轉彎口站着一個女生,秋香綠的睡衣外套了件茶褐的連帽開衫,微微一笑,打了聲招呼,偏是還多此一舉的揚了揚手中的錢包和綠茶:“我正好買飲料回來。一起上去吧。你爸媽安頓好啦?”在薛濤的認知中,秋和是絕不會穿睡衣走出寢室樓十米的人,分明是在樓上看見薛濤遠遠走來才下了樓。但薛濤沒有拆穿,似也有些明白她的出發點。

回想起大一剛進校時,自己很不習慣,一頭扎進了洋氣又開朗的大都市女孩堆,自己格格不入,卻又找不出區別在哪裏,走到哪裏都低着頭,總覺得周圍人都在議論自己。時常明顯到忽遠忽近的笑聲是衝自己來的,暗自把着裝推敲一遍,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直到有一天經過三角地,後面有人重重的拍了自己的書報一下,薛濤自己詫異的回頭,看見這個秋和,比自己矮半個頭,仰着臉笑嘻嘻的問:“誒,物理系辦公樓知道怎麼走麼?”薛濤見她穿着時尚又自信,有點懷疑她不是新生,但還是指路給她,道過謝後,她就回去勾着男生朝那邊去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薛濤才知道她當時為什麼要過來問路找物理系辦公室。當時與她在一起的——事後回憶起來——明明是物理系學生葉玄。

薛濤回過神來,加快幾步,應了句“安頓好了”與秋和一起上了樓。不可否認,有時與秋和同行,心緒會忽然被平靜。

【八】過了幾天,教務老師主動打電話給秋和:“你那門通選課註銷了,專業課成績也給你改回去了,你自己過來打印成績單吧。”隔着電話的介質,還能覺到她的怒火。

整個過程中,教務每次都把需要簽字的材料往她面前摔。

秋和裝得像沒事人一樣,乖乖地簽字畫押打印成績單,滿滿臉好學生的認真勁,最後還十分恭敬的:“謝謝老師。”教教務氣不打一處出,待她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把她叫回來:“那封告狀信是你寫的吧?你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收人好處偏袒別人啦?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不負責任,會給別人造成多大麻煩?”秋和好像走了神,愣愣的,半晌猜出聲:“啊?您剛才説什麼?”教務音量更大的重複一遍,幾乎在吼:“我説‘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不負責任,會給別人造成多大麻煩!’”幾個其他辦公室的老師和助教、排在門外的學生們紛紛往這邊望進來。秋和背對門口,神沒有半分變化,用平常語速平常音量回答她:“我一直知道,現在老師您知道了。”【九】之後整整兩週,秋和都在忙於給各種表格填資料、蓋章,本校要辦點什麼正事實在比登天還難,往往這個部門把人趕到哪個部門,那個部門又聲稱自己無權過問;有的老師上午不上班,有的老師下午不上班,有的老師總有開不完的會,有的老師在外地出差歸期不明,有的老師答應三點會在直到五點才發來短信説今天不到學校了,有的老師始終聯繫不上總讓一串一串的學生坐在走廊沙發上一天一天虛度…

深受其害的郭舒潔説:“我很好奇歷屆有多少在面試之前就神崩潰的學生。”同樣深受其害的薛濤慨:“進大學時總覺得自己是個人才,出大學時才體會到能有人把你當個人就算不錯了。”申請要求的兩份專家推薦信,一封秋潔找電影是任課老師寫了,另一封找系主任。本校保研進度在外校保研之前,所以她去找系主任的這天正是本系保研的面試,系主任讓她在門口幫忙組織籤。來得早的幾個學生着裝不符合標準,都被輔導員趕回去換了衣服再來。接着,秋和看見了第一個穿白襯衫、黑a字裙、黑皮鞋,目不斜視走過來的女生。

薛濤本身五官緻,小麥膚,身材挑不出瑕疵,雖然衣料質地未見得多好,但已經絕不是大一時的她了。她從求和手中隨機出裝題的信封,毫不躊躇的直接進了面試的小會議室。

第一次見她時,早得像幾個世紀以前。那天中午,愛心社在三角地支了一個募集捐款救助校園裏氾濫的貓的站台,秋和被葉玄拉去幫陳妍發傳單,課陳妍沒有絲毫身為社長的覺悟,被太陽曬得頭暈之後就開始大聲像社員抱怨:“貓這種動物最陰險冷漠自私,有什麼好幫助的。這年頭連人類都幫不過來…”陳妍的反社言論同樣起了一陣笑,但秋和注意到有幾個人的笑點不在此處,循着他們的目光,看見女生打面前經過,惹人笑的是她的書包。jansport雖説不是大牌,但知名度也不小,這書包卻山寨的太差赫然印成了jans波rt。秋和看了看女生本人,氣質不像大城市女孩,敢打包票她本連jansport是個牌子都不知道。秋和不知為什麼突然對這些笑聲很生氣,轉身扔了十塊錢進愛心社的募捐箱,拿了個紅心形的紀念泡沫貼跟上去拍在那個字母上。

薛濤那時候是大一新生。

【十】秋和回校上課第一天趕上雷陣雨,從室內體育館出來沒帶傘,在門口期待雨停,卻看見學生一個個奮勇無比的往外衝,且全是背離宿舍所在西區的狂奔。秋和本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但卻受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是二教出了事,無數人冒雨聚在樓前。她快跑過去,奮力撥開人羣。

視野中的一切演繹成冗長的慢鏡。悉的場景。悉的年輕面孔繞在周圍七嘴八舌。悉的警戒線封鎖了大門的入口。而情緒失控正不顧警察阻攔往裏衝的男生是她最悉的葉玄。

雨水順着教學樓的外牆走成蜿蜒的線下落,又將人的濕頭髮緊緊貼住臉頰。秋和怔怔的望着黑漆漆的入口,連呼也無法自主。她已經知道了這次的死者是誰。

已經知道的事不止這些——她又將會收到一封信,因為她秋和,是那個“被選中的人”一切因她而起。